42、第五话 ...
-
“薛祈！”耳边一声怒吼，震得薛祈浑身一颤，混沌的眼眸里慢慢聚焦出一道模糊的背影。
“是男人就给我站起来！”高大的背影挡住了烛火，也挡住了窗外无尽的墨色，那样一个强横有力的声音拨动着自己僵直的神经，让自己麻木的感知再次回复。
陌风？他不是被定住了么，怎么会在这？
“穴道已经给你解了，醒了就快点爬起来，成天趴床上装死，摆明了好欺负，怪不得别人！”
闷闷地哼了一声，陌风支着阗隐枪勉力撑住身子不要倒，压抑着胸口撕裂般的痛楚，心里不由得又腹诽了一遍自己的耳根子软。
从被撇在一边开始，他就默默屏息运劲想要冲开穴道，然而从悟悔各种辱骂中得知薛祈的过往时，他只觉得一股怒火熊熊烧起，根本静不下心来。
他不明白忍受着尊严被玷污，身体被伤害换来这样的结局，为什么还没人能够体谅一点？为什么没人会感到悲哀，为之同情？为什么没人为他能坚强地活到现在感到自豪和庆幸？
人的尊严是可以这样践踏的么？
为了守护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而付出的这份尊严是可以被取笑和鄙视的？
他们到底懂不懂生命的意义！
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生命的尊严！
“薛祈！给老子醒过来！”
不知为何，看着那双呆滞的眼眸里被荒芜的苍白所淹没，看着无声地颤动的唇角求助一般呢喃着什么。一股怒气便盈满全身，随着凝于丹田的内劲向四肢蹿去！
伴随着一股腥甜，被禁锢的穴道也在同一时间被打破！
指尖猛地发力，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擎住悟悔的肩膀，狠狠的将之甩了出去！
阗隐枪从腰间甩出，一朵枪花砸在悟悔腹间，连人带椅扫出了窗外！
勉力压下翻滚的内息，陌风撑着枪喘了几口气，才咽下喉间的腥甜，瞥了一眼身后茫然无措像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某人，压抑的怒火又腾地上来了。
“我不知道你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是既然你已经活下来了，就活出个人的样子来，让那些鄙视你嘲笑你的人好好擦亮眼睛看看！你TM哪里不像一个人！他们哪里有资格这么不把你当人看！你……咳咳……嘶——”
感受着勉力压下的内伤又被某人气得涌了上来，陌风就觉得特别憋屈。这人嘛，打不得骂不得，还累得他一天几遍的受伤，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上辈子欠他不是！一见面就遭殃！
看着陌风憋红着脸一脸恼怒地瞪着自己，薛祈又畏惧地往墙角缩了缩。
他没有伤害他，可却还是夹带着那样熟悉的厌恶气息。
不过，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只是……为什么呢？
他刚刚算是帮了他吧？可他又有什么理由要帮自己这个敌人呢？
他们是敌人吧？
帮人都是有目的的吧，那他身上还有什么好处可以给他，可以等价交换？
是了，他一直都想从自己身上知道一个讯息。
那就是樾然他们的行踪，这就是他的理由和目的了吧。
可，可……怎么办，他，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但是什么都要等价交换的吧。他帮了他，所以他就应该给他一个真切的答复。
这么想着，薛祈就做了。
于是乎，陌风就傻愣愣地看着一个刚刚还缩在一边一脸恐惧的人，忽然眼底写满真挚和认真，东张西望地找了半天，最后撕下一片床帘，沾着自己唇角的血迹，笔劲刚直地给他写下这么一句话：
“我不知道樾然他们在哪里。”
“……”
这是什么跳跃的话题啊……陌风瞬间被硬生生梗到了。
没等陌风对着薛祈重新训上两句，屋外一个哀痛地声音便响了起来。
“大师哥——”
奔出门口，只见乱七八糟的木窗渣旁，伏着那个纯净天真的小和尚，他早已哭红了眼，恶狠狠地瞪着他们，而他身边是悟悔的尸体，胸腹深深地塌陷了下去，身后全是木刺的划伤，扩散的瞳孔空洞地看着天空，仿佛遇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诶？死了？”
“风施主，你太过分了，我们好心收留你们，大师哥还违背过午不食的戒律，特定给你们做了点热食。你们居然这么做！”
陌风有些愣怔地看着那狰狞的面容，听着悲痛的控诉，又茫然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
他刚刚虽然是怒极出手，几近全力，可……一个能悄无声息潜到他身后，也当过人家王府明卫统领的人，会这么轻易就被他一招秒杀？
这……他最近内力修为进步神速？
“我……我也没想过他这么不经打……”
“……”
陌风一言既出，轮到薛祈被梗住。
他眼力惊人，缓下心中的惊愕之后，只是一扫，便知道悟悔绝对是被人二次杀伤的。因为让他胸口肋骨尽碎，穿心而亡的并不是枪伤，而是掌印！而最特殊的是，这种掌印在砸中他心口的同时连续变换了数十个手法，使得此时即便掀开衣物来看，也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淤青。
是谁，除了他们在场的几个人之外，还有谁有这样浑厚的内力和掌劲？
是他！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如此妄为入寺行凶，可有想过如何与佛祖交代？”
慈眉秀目的老和尚再次缓步走到他们眼前，然而古怪的是看到自己的徒儿身死，他居然还能一脸淡然地微笑，眉目间没有一丝杀意，只有……嘲弄！
死死地盯着悟戒藏在袈裟下的手，薛祈缓缓往后挪了半步。
“风施主，你救过我一命，悟善无以为报。但你今日所为，实在……实在是错了！请您束手随我见官去！”
“见官？我不去！”陌风一听他平生最讨厌的一个词，立马剑眉就拧了起来。
官家的地儿，他才不要踏进去，连证据确凿的萧海都能看丢了，这样的官府有啥好依靠！过会儿只有整死他的命，哪有帮他摆平麻烦的份儿？
“既然如此，也请施主见谅了！”猛地一个掌印拍向地面，裂石碎地，锋利的石片扑面而来。
薛祈立马腾身往前院退去，陌风一个闪身，立刻躲开，也往庭院退了几步，手里紧紧握着阗隐枪，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你们冷静一点，悟悔那臭和尚，刚刚想要……想要那个干些混账的事，我也是被逼出手，打死了只能算是他本事不行，与……与我何干啊！”
这陌风不说还好，他一出口，连小和尚悟善都怒了，几步走到墙角，一手狠狠地按在一块石砖上，翁的一声，原本四周静立的假山纷纷移动了起来，
“子丑在前、寅卯守岁、辰巳逆时、午未旁酌、申酉移令、戌亥执攻！”
连串的喝令，让假山移动的速度迅速加快，几下移形换位，便将陌风和薛祈眼前的路全部堵死，将他们逼回了阵内。
人不是他杀的！
薛祈有些焦急地想说点什么，奈何自己根本就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看着战火一触即发，看着凶手假意伪装着怒意在一旁贼喊捉贼。
“施主，我佛慈悲，老衲望施主快快束手就擒。”
“去你的束手就擒，我陌风一生还没有不战言败的记录！何况这事TNN的可以怪我么？那臭和尚自己作孽，死有余辜！”陌风剑眉一拧，不再犹豫，一枪扫开一颗巨大的飞石头，向阵口冲过去。
“既然施主不听劝，那就不要怪老衲手下不留情。悟善，上黄泉阵！”
“是！”
陌风自然不会知道黄泉阵是个什么东西，对他而言不过是眼前一堆晃得眼花的假山碎石移动的速度更加快而已。然而一旁紧张万分的薛祈，却是为之一惊。
眼见陌风好走不走，偏偏往死门冲，薛祈几乎本能性地想要伸手拉住他，可手刚伸出，便立刻顿住。
他，与他何干。
只是一时犹豫，陌风已经踏进了攻击范围，顿觉被铺天盖地的杀气淹没。
明明清楚地知道对手只有两个，可那压得他几乎难以动弹的杀气，却似乎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枉若有实质一般盯紧了他周身要穴，让他很不舒服。
然而，只见他嘴角一勾不退反进，迎着漫天的杀气就冲了过去，腕间枪花一挑，直对着杀气最盛的一处刺去！
“喝！”
应着陌风一声暴喝，五张圆柱形的石椅从假山后面飞了出来，黏着了绵长的内劲从四个方向夹击而来。陌风收枪下挑，人如离弦箭一般跃向空中，力求避过夹击。然而他忘了刚刚飞跃而出的石椅数量并不是四张！
头顶悬空而落的石椅挡住了他上跃的空间！
眼见避无可避，陌风剑眉一挑，将阗隐枪狠狠扎入石阶中，双手旋拧，倒立而上，一脚踹向那重压下来的千斤巨石。
破！
石裂！
一股缠绵的内劲顺着脚底刺上心头。
再回首，如雨一般的石梭又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包抄了他所有的立足之地。
无处可逃又如何！陌风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既然无处可逃，那么就战到最后，他从来都不是只会逃避躲闪的人！
阗隐枪一分为二，枪花璀璨，封死了周身大穴。耳边是喧哗的响闹，眼前是杀气腾腾的碎石，面对这种看不到敌人，只能被物体困住的感觉，陌风烦到了极点！
想用阵法困住我？那我就让你无阵可用！
杀气一拥而上，阗隐枪犹若长蛇一探，直插入假山正中。忍着雨点般的石梭在身上擦出血痕的疼痛，陌风大吼一声，双臂青筋暴起，反身一扛，比人还大的假山就被他这样用枪扛起，狠狠地砸在另一边的假山上！
阵法一角被破，自然无法维持原先的阵型，生死门一时间逆转。刚刚一直呆在生门傻傻地看着陌风发威的薛祈立刻成了众矢之的。
然而，一样的攻击，一样的轨迹。对于过目不忘的他来说，哪里便都是缺口了。根本无需借助外物用劲，脚尖点着夹攻而来的石椅腾跃而起，灵巧的双手揽住下坠而来的巨石，巧劲一扭，千斤的重量仿若成了手中惯用的暗器，射向一旁，恰恰卡住了其他假山移动的轨道，堵住了阵法的运行。
顷刻而已，黄泉阵已破。
瞄了一薛祈依旧蹙着眉宇，一脸无辜的神色，陌风擦了擦脸颊的血痕，嘿嘿地笑了。
不错嘛，性子讨厌，功夫还成。
“怎样，还想怎么招呼我们？没招我可不奉陪了。”回头朝薛祈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一起走，便当先往寺门大步走去。
然而还没到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熟悉的感觉盈上心头，激得他好不容易归于平静的内息瞬间冲向四肢百骸，眼底的杀意一时间破顶，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便挺枪冲了出去！
“萧海！”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五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