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十话 ...
-
晨曦微醺,划过雕花的窗棱,拂过干净的石阶,穿过朦朦的薄雾,印下模糊的人影。中庭里。陆陆续续穿梭的人影汇合成迷茫的流线,横梗在晨辉下的青石板间。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兢兢业业地做着自己本职的工作,没有人为了刚刚腾起的火焰惊恐,也没有人为了那莫名的突变而慌张,每个人脸上依旧是那种紧绷的严肃冷淡,犹如那硕大的中庭里,忙碌而冷清的味道。
提到鑫运农庄,便不能不提到它的主人,人称鬼财的允桽允庄主。
鬼财,不以神论,而诩鬼怪之说,指的便是允桽那一手绝妙的敛财之法。面对他,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家底筹码;也永远不会弄不清为什么他不为官家折腰,不被□□倾轧也能以一庄之力,独占这个富饶宝地,历时经年越做越大;更不会知道他到底挣了那么多银子用到哪去了,为何总见钱入不见钱出?但是无论你有多少疑虑,鑫运农庄依旧日渐昌盛却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现在,这位农庄的主人,这根鑫运农庄的擎天之柱却在一夕之间消失不见,彻底退出了人们的视野。
而后,所有的麻烦也随之而来,极少出谷的神医在到庄不到一天后自焚而亡,神秘黑衣来客以一人之力力退两大青年才俊夹攻,更使出允家不传绝学允家九难伤人离去。
这一切到底是阴谋还是巧合,是意外还是命定?
“樾然,我拿了点跌打酒来。”
一大早起来,便看着林慕惜翻箱倒柜地找着东西,说是昨晚折腾了一整天的某人一黏到床就睡死了去,澡也没洗,衣服也没换,脏兮兮地让她恶心,须得找个熏香出来才掩得住那味道。莞尔一笑间,方想起昨夜樾然貌似伤得实在厉害,也不知后来上药了没,终是从自家包裹里挖出几瓶祖传药酒给他送上去。
“你试一……试……”
伴随着陌风认真的询问,“啪”地一声,二楼厢房那扇紧闭的门扉被推开的刹那,关切的声音立马犹如断线的珠子散落一地,拾揣不起。
折叠的屏风立在窗边,上面随意地耷拉着几件单薄地衣物,圆状粗糙的木桶袅袅腾着烟雾,千缕乌丝被缠绕成髻扎在头顶,修长的手臂搭在木桶边缘,支着那圆圆的小脑袋,那清瘦而熟悉的背影在薄薄的热气烟雾里似乎反而更清晰可见。
“樾……然……”轻声的呼唤梗在喉间,陌风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背影愣在了门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朦朦的薄雾里,印入陌风眼里的并没有轻烟缭绕的妩媚,也没有白皙胜雪的清雅,有的只是满目让人惊悚的疮疤,纵横交错。微红的原型疤瘤,那是刺伤;成片暗色的褶皱,那是烫伤;长条状延伸交错的白色疙瘩,那是刀剑砍劈留下的痕迹,红黄白褐,交杂的颜色,让你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肤色,从背部一直蜿蜒到手臂的还有些形状奇特的伤疤,也看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武器造成的。
那些伤疤自然不可能是近期留下的,颜色暗沉,显然也应该是有些时间的了。
但只是那么一眼,惊恐的痛便随之震入心扉。
他才十七岁,他仅仅只有十七岁!
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让他留下了这一身的伤痛?又是什么让经历了这般苦痛的一切的他还能如现在这般笑颜常开呢?
而自己当初那一枪是不是也一样在他身上留下了这般惨痛的疤痕?
心口疼痛的重压,压得陌风几乎要透不过气来,窒息的凝固让他莫名地惊慌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慕惜总是死死地守住樾然,禁止任何人看到樾然更衣洗浴。有谁会希望让别人看到自己身上这般可怖的疤痕,又有谁会愿意再一次又一次地去解释那一道道伤疤的来历,那一场又一场生命的拼夺?
和他比起来,自己是不是才像一个无知的家伙,自以为是的潇洒和天真,却连这一份正视的勇气都难以担负。和他比起来,自己是不是更像一个没用的懦夫?
“风大哥?”
感应到有人闯入,还睡迷糊着的某人终于呢喃着清醒过来,然而还未等他看清,眼前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摇晃的门扉夹带着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诶?出去了都不关门,冷啊。一惊一乍的,撞鬼了啊?”
陌风急速飞奔而去的脚步,在路过厅堂的时候猝然停息,纵然心神大乱间,他依然能感受到屋外有些莫名低沉而微弱的躁动。而敞开的厅堂内,却是某两人随性聊天的声响。
“所以,现在看来,有两个死结却是我们必须解开才能破局的了。”
“两个?是指庄主失踪还有神医的事?那薛祈呢?”
“薛祈,陵州四绝之一,过目不忘的天才画师。少庄主会一时没有想起,也许也是因为没想过居然能真的见到本人吧,毕竟他闻名于世皆因他那美轮美奂,以假乱真的山水文墨,真的见过他本尊的人可谓少之又少。北堂对于他,也一向仰慕得很。”
“那你怎么能肯定樾然看到的就是本尊?再者,难道就因为他是薛祈?所以他会允家绝学也不奇怪么?”
“凡是他看到过的东西,无论人还是武功,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所以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用同一个招式第二次击败他,因为所有的家传绝学、武林秘技到了他手里无非也只是映入眼中的那一秒差别,同招相对,除了因为自身局限,力道上会有些许差异之外,招式套路绝无二样。这天下间,能在见过少庄主施展之后,迅速学成绝学的,若说不是本尊,只怕少庄主也会于心不甘吧。”
他薛祈,本就是天才,一个沉浸在宁静里,袖里乾坤的天才!
“那他干嘛又要跑到这里来伤樾然,如果不是樾然帮他,他……”
“传闻中,薛祈身患隐疾。如果传闻不是空穴来风的话,那么他极有可能也只是寻医到此罢了。”
“不管怎样,他都不该伤他!”沉冷的声音打断楼下厅堂内北堂朔和林慕惜的讨论,逆着光,那高大的身影隐隐蕴藏着一股萧寂和勃怒。然而,在看到那袭缎白的长衫时,语气却不由得软了下来。“你还好吧?”
“有劳陌兄记挂。”
干净清洁的大厅里,几张木椅雕镂着纹样在夕阳下投下光影,雪白的长衫氤氲着一股清俊卓绝的神态,北堂朔捧着茶杯,听着陌风的慰问,浅浅一笑,而后冲林慕惜微微点了点头。
“风,你刚刚哪去了?正想说你回来了,我才好陪大夫去拿药。那你们先聊,我去去就来。”捋了一下垂下的鬓角,林慕惜歉然起身,嫣然一笑,翩然而去。
看着陌风略微担心的神色,北堂朔浅浅一笑,问道:
“陌兄,我有些担心小月的情况,你随我一同去看看可好?”
“蛤?”呆呆一愣之后,陌风的眼角扫了一下屋外安静宁和的庭院,了然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