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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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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黯淡的光线里,隐约可见高高的柜台后面一排排阴森森的红木柜子。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发霉似的怪味道,连柜台后面的伙计也都阴沉着脸,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柜台后面的圆胖脸将宝石举到迎光处端详再三,短髭下面的薄嘴唇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成色一般,二十两。”
若鸿一时间为之气结。
圆胖脸的伙计已经将宝石放在了柜台上,一副爱当不当的表情,神气活现的目光向下扫视着她,目光里颇有些垂涎之意。
若鸿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抓起宝石就转身往外走。
当铺门外,玉笙正在低头踱步,见她出来,只是抬眼一笑:“死心了吧?”
若鸿刚才的一股怒气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腹惆怅。明媚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洒落在坚洲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这座位于北苏与喀末交界之处的小城市,因为两国通商往来的缘故而日益繁华。
坚洲的街道虽然不很宽阔,街道两旁却也是店铺林立。在这里做生意的既有北苏国人,也有身形高大魁梧的喀末人。因此,在这里即能看到来自北苏的丝绸、南夜的香料和茶叶,也能看到喀末的毛皮和珠宝。
若鸿意气消沉的走下台阶,她的伤口已经愈合,虽然还有些行动不便,毕竟是没有什么大碍了。伸手将宝石挂回到脖子上,万般怜惜的摩挲了片刻。这本来就是母亲的遗物,若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舍得典当的。谁知当铺竟然这样心狠手辣。
来到坚洲已经四天了,萨日族人基本没有在坚洲停留就继续北上,前往喀末族的都城平泽。玉笙和若鸿留了下来,想办法回瓦都。和萨日族分别的时候,曼多留了一些银两给他们,但是也仅够维持他们几天的生活开销,要买马匹等物,就不够用了。
“你别急,”玉笙看了看远处,淡然一笑:“福威镖局的总镖头已经答应让我进镖局了。他出的价钱不低,保两趟镖也就够我们回瓦都了。”
若鸿摇摇头:“保一趟镖短则月余,长则数月。要这样干下去,何时才能回去?”
玉笙压低了声音说:“再不然我们摆个摊子,每天耍几路拳脚。日积月累,总能攒够路费。你意下如何?”
若鸿发了一会儿愣,忽然发起狠来,咬牙切齿的说:“干脆趁着月黑风高,抢两匹马走。大不了以后再派人送银两来好了。”
就在此时,一辆乌蓬马车缓缓停在了街道的对面。马车四角垂着精致的璎珞,看上去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内眷出行。
一个青衣小婢下了马车,缓步走到他们面前,福了两福,客气的问道:“请问姑娘可是姓原?”
若鸿一愣。
青衣小婢微微一笑:“我家夫人有位故人姓原,曾经做过郎中。不知……”
玉笙沉声问道:“请问府上是?”
青衣小婢笑道:“两位请跟我来,见了我家夫人,自然就明白了。”说着率先朝马车走了回去。
玉笙和若鸿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十分的诧异。犹豫片刻,还是跟随那青衣小婢走了过去。刚走出两步,玉笙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若鸿耳边说:“其实,玉家的生意尽管做的不大,但是在各地都有一些相熟的客商。不巧的是,坚洲就有一位。更不巧的是,他曾经借过玉家钱庄的银子。所以……”他没有理会若鸿的白眼,笑嘻嘻的说:“你也不用存了找熟人借钱的心思去勉强自己。若是不想见,我们现在走就是了。”
若鸿再白他一眼,恶狠狠的说:“现在才说?你不觉得晚了?”
他们已经走到了马车前面,里面传出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气:“原姑娘,别来无恙?”
绣花的垂帘缓缓掀开,露出一位满头珠翠的艳装女子。
若鸿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这还真是位故人——竟然就是曾在南夜国世子府有过一面之缘的云姬,云夫人。
云姬嫣然一笑:“请二位上车一叙,此地不便久留。”
若鸿满腹疑窦,但是他乡遇故知,毕竟还是有一点惊喜。犹豫一下便率先登上了马车。玉笙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交情,自然也不便发问。
云姬一双妙目在玉笙身上转了两转,又落回到了若鸿的身上:“这位是?”
若鸿淡淡一笑:“是我的朋友。”她不愿意话题落在自己身上,反问云姬:“你不在世子府里好好养着,怎么会跑到这苦寒之地来?”
云姬眉头掠过一丝轻愁,喃喃说道:“苦寒之地……”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沉思良久,才勉强一笑:“云姬来到坚洲已经三个月了,不承想竟然遇到一位故人,不开心的事今日不谈。不如让我做个东道,我们好好叙叙。”
若鸿连忙说:“我们此时不便与世子相见……”
云姬凄然一笑,打断了她的话头:“放心,想见还见不到呢。”
若鸿见她神情之中似乎别有隐情,也不便询问。但是听说昭宁不在此地,倒是真正的放下心来。
马车停在一处大宅院的门前,车帘掀开,早已有管家仆妇等人上前迎接。云姬吩咐下人:“备席。叫人预备两间客房。”
仆妇答应着去了。
云姬挽住若鸿的手臂一边往里走,一边自嘲的笑道:“每次看到你你都是这么一身粗布袍子。从没见过哪个女人这么不打扮自己的。可是每次都是叫人见了,就什么打扮的心思都没有了。”说着顿了顿,展颜一笑:“你不知道吧,你那天逃走了之后,昭宁那个王八蛋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连凉轩都让他给拆了……”
若鸿听她说起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用意。只好将目光扫向周围的景色。一处普通的庭院,收拾的格外讲究而已,装饰布局虽无出奇之处,却也看得出主人必定是财大气粗。
云姬拉着她一直穿过花园,她的脸色在若鸿眼里显得有些不自然的苍白。若鸿忍不住问她:“你身体不好吗?”忽然想起去年秋天在南夜国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怀有身孕。算时间,正是即将临盆的时候,心里顿时浮起不好的预感,反手拉住云姬:“你不是……你怎么……”
云姬凄然一笑:“原姑娘,你可知道当日在我的卧房,我为什么那么紧张你?”她抬眼望着若鸿,一字一顿的说:“我就是怕昭宁看到你,再对你动了歹心。好在楚王爷帮忙让你和你的兄弟逃走了。”
若鸿心里“轰”的一声,反问她:“你说什么?楚子煜帮忙?”
云姬象看傻瓜一样看着她:“你不会以为世子府就那么几个侍卫吧?若不是楚王爷,你们哪里能够逃的那么顺利?”
若鸿觉得有点发晕,但是这件事此时无论如何是说不清楚的。于是把话题绕回到了云姬的身上:“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孩子呢?”
云姬冷冷的转开了脸,“我只是他的玩物,你认为他会让我这身份下贱的女子生下世子府的继承人吗?”
若鸿愣愣的看着她一脸愤懑的表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漫上了心头,甚至连牙齿也忍不住要哆嗦起来:“那你为什么又会来此地?”
云姬哈哈大笑了起来,目光落到玉笙身上,又回到若鸿的身上,目光里充满的嘲讽、自怜、和难以言喻的痛楚:“我只是昭宁的玩物,玩物唯一的价值就是让主人开心。就象小孩子一样,一件玩具玩的腻了,就想拿它去换自己没有的东西。”语气微微一顿:“等你知道了这座宅子的主人是谁,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在这里了。”
若鸿与玉笙对视一眼,心里都隐隐有些不安。
“老天啊,我已经穷困潦倒了。”若鸿在心里暗暗祈祷:“求你不要再让我卷到什么麻烦里去吧。我只要平安回到瓦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