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青灯》aihaosama

14、第四节

　　一般说来，村里闹鬼，肯定会有传闻，况且自己是跑出来的村民，肯定会给外面的人说些天花乱坠添油加醋的故事；这样一来，也没有不在儿子面前显摆一下的道理。虽说当事人已经不在了，但是作为其后人——老伯的爹——应该还是有听说自己爷爷经历过的光荣事迹。
　　于是北宫凭就随着老伯出了镇，来到一农村小平房边。
　　钟弈俊向屋子里的老爷爷说明了来意，老爷爷立马激动起来，果然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那还是天地初开，世间一片混沌的年代！那时候巫神艾和正拿着三件圣器周游天下！艾和大神走过朝林村的位置时，在那里留下了某个神物，并让人们守护！因此才出现了朝林村！……”
　　“那个、老爷爷，我想知道的是朝…”
　　“我不正在给你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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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经周折、省去中间那些添油加醋的情节，钟弈俊听懂了几点：朝林村在一百年前左右就消失了；当时消失，确实是因为闹鬼；听说那鬼十分厉害邪恶，在生前是一个疯村姑生的，没有爹，受尽村民排斥奚落，曾到外边流浪了一段时间，后来回村里还是终于被憋死了；他一死，村里就开始闹鬼。
　　最关键的是，那个鬼生前，就是钟弈俊要找的小蒙。
　　钟弈俊从民房里出来，有些怅然若失——小蒙竟然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但是，小妖精竟然以为他还活着……
　　钟弈俊摸了摸兜里小妖给的信，忽然信也好，心情也好，都变得万分沉重。
　　小妖精看上去还是那么小，但是身为人类的小蒙却早就死了。
　　钟弈俊苦笑。
　　这下可好，如何给一个厉鬼送信呢？变成厉鬼的小蒙，还记得小蜘蛛精吗？
　　想索性不送了，却又想起当时小妖把信交给他时眼中那种期待……
　　哎，算了，反正自己毕竟打听到了朝林村的事，也算是有收获。还是快点回去和北宫凭商量一下吧。

　　钟弈俊匆匆往回赶，过了几条街也不记得，就来到靠近客栈的路上。
　　本想直接奔向客栈，却忽然瞥见远处路边小摊上有几个熟悉的背影——
　　秦师兄、王师姐，还有，北宫凭。
　　钟弈俊一下子就愣在那儿了。
　　从这里看，他们似乎在小摊上挑什么东西，王绫还拿上些饰品在试，秦彬则在一旁笑着帮她参考。
　　北宫凭在边上低着头一个人默默地看着铺子上的东西。
　　钟弈俊瞬间觉得胸口像被车碾过一样难受，难以呼吸。
　　一旁的秦王二人有说有笑，北宫凭一个人显得非常多余；
　　即便如此，他还是站在那儿。并没有走开。
　　钟弈俊在远处，静静看了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决定要去叫北宫凭。
　　正在他准备迈出去的时候，他突然看见秦彬回过头去叫了一下北宫凭。
　　北宫凭一下就抬起头来，笑得那么自然，就像呼吸一样。
　　钟弈俊冰在原地。
　　他们在旁边有说有笑，把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仍在一边；
　　他只是跟你说一句话，你就能开心成那样——
　　你是傻子啊你北宫凭！！
　　钟弈俊像吃了一碗干沙一样难受，堵得慌，也不再看下去，直接扭头朝客栈走了。

　　回到客栈，钟弈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在床上就睡觉。
　　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听见有人敲门，也没去管。
　　隔了很久，知道自己被饿醒，才起了床出去。
　　一来到走廊上，就看到北宫凭他们正坐在下面的桌子边准备开饭。青龙派的人并不在。
　　几个人看见廊上的钟弈俊，都愣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北宫凭问。
　　“一直在。”钟弈俊边下楼边说。
　　“……这样。我之前去敲门也还没人应啊？”北宫凭说。
　　“哦……我可能……睡着了没听到。”钟弈俊在他身边坐下。
　　这时菜也上来了，几个人边吃饭边交换信息。
　　秦彬王绫是最先回来的，后来北宫凭也回来了，就被王绫拉着出去看东西。
　　他们也都或多或少有些收获，但是基本停留在“朝林村在很多年前就消失了”这么个层面。
　　于是钟弈俊就把自己打听到了给他们说了。
　　几人陷入沉思中。
　　“不然，你看，你们这次去是取剑，行程也比较赶，不如让我和绫儿去，你们先程去取剑吧。”秦彬提议。
　　“不行。师兄这次回去是要办喜事，不能去那么晦气的地方。而且，婚期已经订好了吧？”北宫凭断然拒绝。
　　钟弈俊听着，只想道：哎，都是我的错……但是，那个小妖精确实很可怜的样子。它一个人在阴暗的嵘岈关下呆了那么久，如果连给朋友送封信都不行的话也实在太造孽了。我还是错了吗……？
　　“没事，我们找到青龙派的两位大侠，请他们帮个忙，找到那个变成鬼的小蒙应该也不是难事。取剑的事情师兄不用担心。”北宫凭又道。
　　“诶！但是这么有趣的事情竟然因为晦气而不能去实在是太遗憾了！”王绫别扭道。
　　“你行了，要听话。”秦彬捏捏她的鼻子。
　　“钟师兄，我们今天晚上就去吧。”北宫凭道。
　　“诶？哦。”这么急……
　　“今天晚上吗？也好。我和绫儿打算明早启程。我们等着你们回来好了。”秦彬道。
　　钟北二人首先吃完饭上了楼去，准备在房间里讨论一下晚上的计划。
　　“北宫凭，我觉得你家秦师兄……怎么说呢……”钟弈俊抓耳挠腮一阵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北宫凭看了他一阵，淡淡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钟弈俊疑惑地看着他。
　　“他就是那样，永远会尊重别人的决定。没办法……”北宫凭叹气。
　　钟弈俊又挠挠头，“说起来，他出师还真早呢，这么年轻。”
　　“是啊。而且，那天早上他没有等到我去送行就走掉了。”北宫凭面无表情道。
　　“这、这样啊……”
　　“他是我在易昶门里唯一完全信任的人。”
　　“不会吧，你这样也太极端了。”
　　北宫凭望望钟弈俊，一阵，没说话。
　　“看什么？”
　　“没什么。这次取剑，你觉得为什么掌门人要让我们两个去？”
　　“这个嘛……因、因为我们很厉害！”
　　说这种话也不脸红……北宫凭心中想。嘛，虽然说的也是事实。
　　“这两把宝剑是我们的镇门之宝，无论我们再厉害，也不可能只派两个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说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
　　“这是肯定的。像我们在路上遇到的我师兄和师弟，他们都应该是安排好在那里看我们的情况或者暗中保护我们的。”
　　“啊！照你这么说，我们只是诱饵，把那些想抢剑的人引过来，好让暗中的师兄弟去取剑？”
　　“对了一半。”
　　“那还有一半是什么？”钟弈俊急忙问。
　　北宫凭却低下眼眸不说话了。
　　良久，他才道：“也许，等你这次取完剑回去就知道了。如果那时你还是不知道，也许你根本就没必要知道。”
　　“搞什么……这么讳莫如深的。说出来嘛！又不会少块肉！”
　　北宫凭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扫视了一下四周围。
　　钟弈俊明白他的意思：隔墙有耳。
　　这么一来，钟弈俊彻底心虚了。
　　行了，现在就不问吧。反正回去之后我要是还是不知道，肯定会扯着你问清楚的，哼哼。
　　两人又商量了一阵晚上的事情。
　　“凭儿，青龙派的人来了。”这时，秦彬敲门道。
　　北宫凭应了一声，两人下楼去。
　　寒暄一阵，青龙派常云道：“我们打探到，这个朝林村的‘林’指的不是树林，是荆棘林。”
　　几人听着。
　　“在北关镇的东南边有一大片荆棘林。我和师弟打算今晚去看看，各位意下如何？”
　　晚上去荆棘林？钟弈俊听着有些期待地小激动起来。
　　另外，北宫凭也对青龙派的人说了他们的意图。
　　常云二人表示可以试试帮他们把信送到小蒙手上，于是两拨人分别回去收拾打理，相约傍晚镇门口见。

　　“因为可能有妖孽作祟，所以在下给阁下二人也一人准备了一张符咒，对于小妖物有一定作用。”常云笑着递过符咒。
　　钟北二人接过，放在怀中。
　　因为路途不远，并且带上马多有不便，几人决定徒步前往。
　　已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刻，刚出镇时，路旁还有些零星的火光和炊烟，而到了此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并且完全没了人迹。
　　“你有进过荆棘林吗？”路上无聊，钟弈俊问北宫凭道。
　　“嗯。以前，有次执行任务。”
　　“这样。”钟弈俊非常失望，“本来还想炫耀一下。”
　　“你进过？”北宫凭怀疑道，“难道又是偷偷下山时？”
　　钟弈俊一脸骄傲地猛点头。
　　“你这样频繁地偷偷下山，你师父竟然没有发觉？”
　　“没有没有……他有发现的。”
　　“那他还……”
　　“每次我都有被打，还得面壁思过……”钟弈俊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
　　“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因为师父从来不让我去执行任务。”
　　“也许是你偷偷下山捅的篓子太多，师叔才不敢让你下山的。”
　　“我没有捅什么篓子！最多也就是…”钟弈俊一下语塞。
　　北宫凭原本还想嘲笑他两句，抬起脸却忽然看见走在前头的青龙派常云正转着头看着他。
　　常云脸上有一个微妙又意味深长的表情，见北宫凭抬头看到了他，便就转回去继续走。
　　钟弈俊凑过来：“喂，我说，你以前真的不认识这个常云？”
　　“不认识。”
　　“那可怪了，那莫不成是他看上你了？”钟弈俊笑道，立刻被北宫凭捅了一肘。
　　“啊！我知道了！”钟弈俊忽然恍然大悟，小声道：“难不成他其实是个鬼？就像我们之前遇到的村民们……”说着，钟弈俊自己都觉得有点凉飕飕的。
　　“有可能。”北宫凭却正经地附会道。
　　“喂，你别吓我！我们在这鬼林子里，可就指望着这两位青龙派的仁兄了！”
　　“是啊，正因为如此，你才要提防着他们，因为在林中我们完全没有主动权。你记住了。”
　　“你那种教训人的口气算啥啊！我、我是师兄，这点事情我还是懂的。”
　　北宫凭继续朝钟弈俊投去怀疑的目光。
　　这时，一副宏大黑暗而阴冷的画卷在他们面前展开了——荆棘林阴森森地在前方铺开，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乌鸦叫；凌乱扭曲的枝节一动不动地凝在半空中，似乎整片林子没有一点生气。
　　这像死一般的林子，让四人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