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隔良缘》各在天一涯

1、隔良缘

　　隔良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室效应的关系——最近的夏天，是越来越热了。
　　所以能够来上那么一场雨，想必所有人都会喜闻乐见。
　　只是当这场雨是突然的大暴雨，并且，人正好走在路上没有带上那么一把伞的话……
　　这个，可就不一定了。
　　不过，这时候的戚少商虽然手里头是有伞，但他并不是很清楚自己该不该高兴——特别是有些人在躲雨的时候还不忘侧目一下他的伞的时候。
　　戚少商长的很好看。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除非真的是歪瓜裂枣，否则无论面容还是精神风貌都是很讨人喜欢的，戚少商更是其中的翘楚——特别在他笑出那俩酒窝的时候。
　　风华正茂的少年，拿着一把伞漫步在雨中，本来应该是挺和谐的场面，无奈那雨伞，并不怎么配合——
　　大红玫瑰花色雨伞
　　这是戚少商女朋友息红泪的，她忘在了图书馆里，戚少商今天去给她拿回来。
　　谁想到，正好就赶上了这场雨？
　　雨下的很大，不一会儿，地上就蹿出了带着臭味的暑气。
　　戚少商撑着伞，自动的把那些眼光归结为羡慕嫉妒恨——特别在看到，还走在路上的行人们几乎都被雨给淋湿了只有几个人能够独善其身并且包括自己的时候，对这个认知更加深刻。
　　不就是把小红伞吗？！
　　戚少商慢悠悠的走着，看着还有不少人在找躲雨地儿的狼狈惶急样子。
　　就是在这时候，他看到了顾惜朝。
　　因为同样是淋雨，这个人，硬是用还略显着单薄的身影，淋出一把风雨不动的气势。
　　戚少商不知怎么的，就打了个激灵，突然就想凑上去，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真的这么做了。
　　结果这一上去，就是一楞。
　　那是很难以言说的，精致眉眼，还有气度风华。
　　就算现在，他整个人，都已经被这雨给淋的湿漉漉的，甚至没有转过头来，只给了戚少商一个侧脸，就足够让戚少商移不开眼睛——而且，还有，更为重要的东西。
　　让戚少商一看到这个人，就觉得千万分的熟悉。
　　他死死的憋了好久，才憋出来一句：
　　“这位同学，真是一表人才，器宇不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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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惜朝他，其实刚开始完全没有发现他身边突然多了个人。
　　这不能怪他，谁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左顾右盼顾盼生辉的关注其他人？他当然也不例外，而且这时候他的心情，也不是一般的不好——作为一个完美的资优生，每天他都要上学校参加培训，尽管这是暑假，为的就是参加之后全省乃至于最后能够晋级全国的考试。
　　却又被黄金鳞他们冷嘲热讽了一番，之所以用又，显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的问题。
　　那一群狗仗着人势的家伙。
　　他们看不惯顾惜朝，顾惜朝也瞧不起他们。
　　顾惜朝的成绩好到不像话，再加上少年青涩俊美的长相，彬彬有礼的行为，并不那么光彩的出身，不用多费神就能脑补一出少年励志片。
　　所以顾惜朝是许多老师的宠儿，不幸的是，傅宗书是那唯一的例外，更糟糕的是，傅宗书是学校里的副校长，比这个更叫人郁闷的是，傅宗书是黄金鳞的舅舅——所以，即使错在黄金鳞他们，傅宗书也不会处理他们，只会拉下脸直接就让顾惜朝回家去。
　　接下来他也不用再去了 。
　　也没说之后的考试，还让不让他去——
　　顾惜朝，自然要为此愤愤不平，他当然知道情势比人强，他只能低头，也一直都容忍着黄金鳞他们的指桑骂槐闲言碎语，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即使今天的错完全不在他，在傅宗书的黑脸下除了离开保留自己的一点尊严之外，并不能做什么——反正这还省了他每天顶着大太阳来去的麻烦！
　　顾惜朝沉着脸，愤愤的想着。
　　尽管不知道那天鹅肉说的是谁，但顾惜朝知道黄金鳞今天骂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癞蛤蟆骂的是自己，因为他妈是他们那附近，很多人都知道的妓女。
　　妓女的儿子。
　　这个名词，从小就跟着他，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无法摆脱这个仿佛框框一样把他给锁在里面的名头——
　　不管是谁。
　　即使他妈已经是一个普通的清洁工，他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可他也不愿这么早就回家，家里的母亲知道他能够参加只有寥寥几人能去的考试培训，高兴得不不得了，就这么回去，肯定要让她担心。顾惜朝全部的温驯都给了他的母亲。
　　他不希望让她难过，但也没办法解决现状。
　　所以这场突然的雨没给顾惜朝造成任何困扰，反而令他本来很糟糕的心情好了些。
　　因为他喜欢淋雨。
　　他本来还奇怪，雨怎么突然就停了，就听到耳边，期期艾艾的声音。
　　顾惜朝转过头，几乎要以为自己看到个包子，正裂开馅，撑着把伞努力的往他的方向倾斜却不敢太接近他，自己都淋湿了一大半还陷着俩大酒窝，冲着他笑。
　　顾惜朝很勉强才把笑的真够傻的，这句话给咽下去。
　　对方几乎是石破天惊吼出来的‘这位同学真是一表人才器宇不凡 ’也令他忍俊不禁。
　　所以瞅了瞅头顶上异常显眼的大红玫瑰，顾惜朝眨眨眼，带着些许俏皮，换上了另外一句：
　　“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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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见面，是在天气很好的早上。
　　戚少商正提着包往教学楼狂奔，一路翻山越岭跨越重重阻碍，还能坚持目不斜视的往教学楼冲刺。
　　却在到教学楼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往旁边扫了一眼。
　　他看到了几个学生正背着背包手上还拿了不少东西，等着坐上学校那丑不拉几的面包车。
　　当然这些并不是重点，唯一的重点是，他看到了顾惜朝。
　　彼时，戚少商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那天他才撑伞站到人旁边一会儿，雨就停了，他在那段宝贵的时间里，却只顾着东拉西扯，连自己小时候喜欢拉小女生裙子到现在这么大了还喜欢吃油条配豆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说了！愣是没想起，该问问他的名字！
　　却差点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清楚明白的交代给他……
　　连事后的捶胸顿足，戚少商都搞不清楚，是因为当时没有拦住他离开？还是因为他还没把第十九代祖宗交付给组织？
　　戚少商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就像他鬼使神差回的这一眼，就像他现在一眼就把已经是好几个月前萍水相逢的顾惜朝认出来一样。
　　无法解释。
　　却让他觉得这是应该的，理所当然。
　　而顾惜朝倒是很好——他除了刚开始称赞的那一句之后，就没有赏脸给他开过口，就杵在那里听他结结巴巴的说话，发现雨停了，也干脆利落的走人。
　　到现在想起来，还让戚少商觉得有些莫名的委屈。
　　正等着车的顾惜朝，似乎也注意到了正盯着他猛瞧的戚少商。
　　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清他，唇角便是一勾——
　　“大当家的！迟到了！”
　　上边突然传来炸雷一般的声音，让眼神有些发直的戚少商吓了好大一跳，这才发现，他根本就是傻站在教学楼前面，这个声音，也不是天谴……
　　是二楼正望着他的穆鸠平吼的。
　　迟到了！
　　戚少商顾不上其他，想到第一节课就是把他治的死死的雷卷的课就头皮发麻的直往教室冲。
　　面红过耳的冲。
　　但他在上了二楼之后，还是往楼下，偷偷的瞄了一眼。
　　却郁闷的发现，那面包车正好绝尘而去。
　　而戚少商他奋力的冲刺后终于还是因为那短暂的停留，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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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惜朝一大早就爬了起来。
　　租的房子望出去，能看到小小的，开得正盛的牵牛花。
　　他的母亲把行李拿出来，欢欢喜喜的给他煮好了早餐，笑着说好好加油，没事的。
　　妈等你回来。
　　早早的就给他收拾好的行李，一直到临行前的早晨才确定有了用武之地——一大早班主任打电话给他，让他收拾东西准备一起参加考试。
　　顾惜朝也不恼，如果没这电话，他还要担心怎么跟母亲解释为什么突然就不去考试了的问题，所以他心情很好，一边闻着还带了点湿润清新的空气，散步到了学校。
　　跟其他人一起到校长室听了校长几句没什么诚意的勤勉，带队的傅宗书就不耐烦的催着该走人了。
　　他们一起站在教学楼门口等着司机过来。
　　快到上课时间了，到这个点才过来的学生很少，何况看到教学楼前面的傅宗书，哪个学生不是加快脚步溜号？
　　戚少商，就在这时候冲了过来——顾惜朝自己都有些惊讶，他居然还记得着这人。
　　撑着该是女孩子拿的雨伞，陷着俩酒窝，笑起来不是一般的傻，叫戚少商，结结巴巴的把祖宗十八代都托付给他的人。
　　顾惜朝突然想笑。
　　到省市考试地点有点远。
　　一路上，就听黄金鳞鲜于仇他们开着毫无营养的玩笑，看顾惜朝不理他们只是闭目养神，又是好一番指桑骂槐冷嘲热讽——前面司机开着车，副驾驶座的傅宗书看着资料，一句话都没说，沉默得好似生来就是天聋地哑。
　　顾惜朝咬着牙。
　　这次的考试，其实也能说是比赛，奖金还是很客观的——顾惜朝很想要这笔奖金。
　　他的母亲为了他，借了不少的钱，所以顾惜朝想，只要考得好，拿到奖金，不但以后高考什么的都能够有加分，更重要的是，能帮他妈还清那些钱。
　　他不喜欢看到，那些借钱的人那施恩一样的嘴脸，也很讨厌每次只要他妈上街，就肯定会遇到的那些恶心的话，讨人厌的指指点点，只要能够得到奖金，他什么都可以容忍。
　　即使带队的人是傅宗书。
　　即使是黄金鳞他们的辱骂。
　　即使是其他人的侧目。
　　顾惜朝握紧拳头，瞪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
　　一句话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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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分合合了好几次。
　　从高中一路纠缠着到上了大学找了工作，最终，戚少商还是跟息红泪定下来了。
　　奉上的，是刻着杜鹃花的钻戒。
　　息红泪手上的手提包掉到了地上。
　　她捂着嘴巴，一脸的不敢置信，眼睛里还含着泪水——这一刻的她，光彩夺目，美得都让人不敢直视。
　　半跪着的戚少商，却莫名的想起来，那么久远前，在大雨里头蹙起来的眉头。
　　他低下头，有些狼狈——有些伤感。
　　息红泪没注意到戚少商突然低头，就算看到了，也要以为，他居然是会不好意思的，也要以为眼前这俊朗的男人，是为了这次求婚的忐忑和不好意思才低下头。
　　她接过钻戒，含着眼泪，却嚼着笑，看着戚少商给她戴上。
　　戚少商也跟着她笑了。

　　其实在那之后，戚少商有去打听过顾惜朝的消息。
　　他终于知道，他的名字。
　　那个光是念着，就能够让人唇齿留香带上无尽缠绵的名字——
　　顾惜朝。
　　小他两届，还是高一的学生。
　　出了名的优等生。
　　再不喜欢顾惜朝那股子盛气的人都得承认，他确实是聪明得叫人自觉形惭。
　　但与此同时——他是妓女的儿子。
　　即盛气凌人。
　　又恃才傲物。
　　还不好接近。
　　……
　　他们罗列出来顾惜朝的缺点，几乎跟他的优点一样的多。
　　可戚少商他是不管这么多的。
　　他总是隔三差五的跑到高一顾惜朝的班附近去张望，就想着看看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却不敢让别人知道。
　　有种难言的窃喜和平静。
　　得知顾惜朝一路直接就晋级上去了，不是接受培训，就是在考试，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够回来学校——这让戚少商，在失落之余，又莫名觉得与有荣焉。
　　这样等待的日子没过多久。
　　顾惜朝的母亲死了。
　　那天刚好有雾，司机没看见正扫着街道的妇人。
　　这么一个人，就这么干脆和简单，连送到医院都还来不及，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再也不能等待她的儿子回家。
　　而戚少商，是在事后才听说的——他正好去顾惜朝班级附近溜一圈回来之后，趴桌子上听到了红袍他们的闲聊。
　　顾惜朝早在几天前就回来过，处理他母亲的事情，当天就走了。
　　没人知道他是去了哪里。
　　顿时，就让戚少商觉得有些发黑。
　　他隐隐约约的明白，顾惜朝的母亲不在，那么这里，就没有什么能够留住他。
　　他也永远不会回来了。
　　可是他还有那么多的话，还没跟顾惜朝说过。
　　他想说，他叫戚少商，是你连云高中高三的学长；他想说，这位同学看着就是智慧型人才是否愿意加入连云寨成为大寨主，从此文成武德一统天下；他想说，我会陪你。
　　还有……
　　还有更多的话。
　　你知道吗？
　　这个世界，这么大。
　　他要到哪里？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那个，在雨中淋着雨挑着眉的顾惜朝，在晨光中勾着唇角的单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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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捧着一大束，纯白的香水百合。
　　只是不知道，是花更精致，还是，人更美？
　　周围经过的人，都要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再看一眼，更多一眼……
　　傅晚晴穿着纯白的连衣裙，款款的走过来，一路上同样吸引了不少眼光，她却一点都没注意，只看到了伫立在许愿池旁的顾惜朝。
　　她的未婚夫。
　　他的未婚妻——看到傅晚晴，顾惜朝就迎了上去，微笑着把手中的花送给了她，满满的都是温柔。
　　傅晚晴笑的温婉。
　　却让顾惜朝突兀的想起，好久以前，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也曾经对他笑的这么，好吧还是傻才能形容的傻笑。
　　当然顾惜朝是不会用傻来形容傅晚晴的笑的。
　　他凝望着傅晚晴，仿佛是在凝视着他的幸福。

　　顾惜朝的考试很顺利。
　　他的脑袋本来就比其他人的都好使，相信这是黄金鳞他们总喜欢欺负挤兑他的主要原因——但现在，黄金鳞他们在省考就被刷下来了，只有顾惜朝，拿了个第一名。
　　傅宗书带着黄金鳞他们有些灰溜溜的回去了，留下顾惜朝跟第二名第三名一起去其他地方，接受培训，然后继续考试。
　　他在那时候一直都没有回过家，考试是国际性的考试，能够到那里的都是学霸级别，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单纯学子，所以他在培训基地里头如鱼得水，再也不会有人凑到他身边拿他开玩笑，说他是妓女的儿子，没有闲言，没有碎语。
　　他顺顺利利的一级一级的考上去。
　　直到，接了那个电话。
　　顾惜朝他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
　　他镇定的跑去跟基地的老师请假，镇定的跑回了家——却在看到熟悉的房子，熟悉的物件，熟悉的摆放的时候，全盘崩溃。
　　他看不到那个最熟悉的人。
　　顾惜朝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隔绝了阳光，假装这是他以前最熟悉的早晨。
　　再过一会儿，他的母亲就会敲敲门进来，然后叫他起床。
　　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早餐。
　　窗外开着牵牛花，他的母亲催促着他赶紧吃饭快点去上学。
　　不会有变化。
　　结果他等来的，却是不消停的门铃声——房东的大妈平日里总喜欢背地里说他们母子的闲话，这时候，倒也没怎么为难顾惜朝。
　　甚至还安慰了几句。
　　开车的司机认的也很快，赔的也很老实。
　　但他们眼里似有若无的同情，都让顾惜朝无法忍受。
　　他很快的就回到培训的地方，囫囵的通过考试考了个名次，因为很欣赏他的老师的引荐直接就出国留学去了。
　　没有一丝留恋，也没有一点犹豫。
　　会等着他回去的人，已经不在了，而回到来时的地方，他能接受的只有似乎没完没了的冷嘲热讽还有指指点点。
　　或许还会有更让他无法接受的同情。
　　他并不喜欢那个地方。
　　只是在登机前，他会突然的想起，那个撑着大红伞傻愣愣的笑，或是傻乎乎的望着他的戚少商。
　　也只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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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晴好，仿佛万里无云。
　　戚少商牵起了穿着婚纱的息红泪的手，郑重的为她戴上了戒指。
　　顾惜朝挽着拿着捧花的傅晚晴，笑着走上了红地毯。

　　那个下着暴雨的午后，已经太过遥远。
　　难以企及。

作者有话说

　　写的太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