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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木璃实在无心睡眠,批上衣服走出营帐,想透透气,理理心绪。
      夜风跐溜溜地吹过,远处炊事炉吐纳着一股股乳白色烟雾,被风吹散了,又会聚拢起来。在黑暗中,巡夜的士兵精神抖擞,从她身边路过,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木璃又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可脑子里却快速运转,她现在是什么身份,该怎么于他的下属相处呢?
      领头的卫兵,冲她行了个举手礼,后面连忙一串大闸蟹似的照做。
      她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忽然间自己的地位一下子高了许多嘛。呵呵,嘴角轻抿着尴尬的笑意,想移开目光,正巧看到他们身上背着的水壶,问:“唐少帅都给你们配了什么装备啊?”
      领首的立得笔直,“报告,每位士兵会分配到一把Kar 98k毛瑟步枪,一只水壶,一块毛巾,和一袋粮食。”
      “粮食,你们平时行军时吃得好吗?都是些什么?”木璃好奇的问。
      “报告,粮食袋里装的是炒熟的小米和高粱。”
      “你们真辛苦呐。”她送上同情的目光。
      领头的扬起头颅,嘹亢地说:“报告,当兵不怕苦,才能打鬼子!”

      短短的几句对话,其实已经耽误他们巡夜的任务了,木璃让他们继续工作,自己踽踽离去。
      她来到一块夷敞的杂地,茵茵的草地上堆满了砍下来的树根、沙袋和石块不远处还有辆战壕挖掘机,和几架重型坦克。
      她小心的把手弯支在铁栅栏上,四处眺望,她睡了他的营帐,那今夜,他睡在哪呢?远近一点点密密朦朦的灯光,闪闪烁烁,如夏日草丛里的萤火虫,终究有些迷失。
      夜是那么安静,安静得让她不得不又胡思乱想起来,她惶惑起自己的人生目标到底是什么。如果他们此刻在一起了,她将为他而活,为他的壮志而活着。他知道怎么样运用他的佩枪,他的坦克,和他的唐家军去获得他的皇冕。而她呢?她仅仅是他的高昂的辉煌的咆哮的一个微弱的回音。渐渐轻下去,轻下去,终于消亡了。可是如果她爱他,那又何必在意这些呢,爱情、家庭,总有一方是要牺牲和妥协的。也许……跟他在一起,并没有相信中那么不好……
      “天呀,我今晚想的太多了,这该死的夜怎么这么漫长。”她低下头,握住拳头,“回去睡觉!等黑子好了,我们就上路,这么说定了。”
      她开始边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和制定了个短期目标,边兜紧披着的衣服,正欲向着他营帐的方向走去,蓦然她停住了。
      唐佑冠和百里从外面回来,更不凑巧的是她和三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哆嗦了一下,却见他眉峰微蹙,局促地说:“这么晚了,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面对他时,总想惹怒他,仿佛看他生气,是件很过瘾的事。明明他曾是她在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啊。
      她搓了搓手,假笑说:“想趁天黑无人,偷你的军事机密去卖钱。”
      他大笑,可那笑容也是小心翼翼地,他望着她说:“如果连你都能偷走我的‘军事机密’,如此酒囊饭袋的我,还不如趁早回家的好,打什么天下,称什么枭雄。”
      她皱了皱鼻头,旁边的百里识相的找了借口离开。

      周围静谧,又只剩下他们俩,今夜,凉如水。
      他的嘴角微微一动,像是要说话,最后终于忍住。倒是木璃很大方地说:“林桑来过了,她将所有的都和我说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其实你大可不必……”
      “不必什么?”他的声音犹带着怒气,“你以为是我指使她去找你的吗?”
      木璃又一哆嗦,她连忙说:“不是,你别误会,我是指,你有你的伟业要完成,你有你的家庭要呵护,你大可不必犯险来救我。如果你有什么意外,你的奶奶,你的妻子,思巧和林桑她们怎么办?”
      “木璃还是那么善良啊,”他眼睛里的光芒轻绽,可那眸中的花火却比这夜还要冷,携着股渗人的威慑力,“放心吧,她们很好,特别是思巧,我将她养得很好,每天喂她5微克破氧素,她变得安静很多。现在,有很多人伺候着她。可惜,她有思维,却不能说话,她有意识,却不能行动。我供着她的躯壳,我想,如果等哪一天,她的魔力消失了,你还能选择,坐回思巧,或是继续你现在的木璃。”
      她震惊不已的站着,惊恐地瞧着她面前的这个人。现在总算理解了林桑当初说的话:“我无法形容,这是种摧毁一切的疯魔,我甚至不敢轻易回忆。”
      此时此刻,她脑子纷纷乱乱,她的心中无半丝喜悦,反而觉得惧怕。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全身上下甚至周遭都迸裂着癫狂酗血的分子,他就是泥犁里的厉鬼!
      她不禁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睛被雾朦得白煞煞的。他急忙伸手锢住她,他的面上没有一丝惊愕和匪夷的表情,可却捂住她眼睛,求道:“木璃,不要这样看我。你不开心吗?她有这么的结果?”
      她那尖尖下颏的小脸发青而且微颤像风中的羽尾。阑珊的千帐灯下,霎了霎眼,凝结了许久的眼泪从他的指缝里溢了出来,“我不恨她,真的,我始终恨不起她。她越错,我越觉得难过。是的,我也难过,再苦我也走对了方向,她却是万劫不复的。”
      他放开她,神色清冷中夹杂着伤痛,抑着发颤的声音说:“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
      语毕,他大声叫人,哨兵赶忙小跑过来,他目光惴惴扫过木璃,听少帅吩咐道:“送她回去。”然后他自己转身缓缓而去。

      没走几步,他又停住脚步,恋恋不舍地转过身去,望向空旷潦漠里越来越渺小的背影,心中郁结酸痛。他隔着手套,修长的手指缓慢地抚过脸上半月的伤痕,掌心凝聚的颤抖,像旷野中夜风一般,渐渐蔓延全身。

      如同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好似世界末日来临前般的恐惧。
      他都对她做了什么?他毁了她的容貌,将她关进精神病院,然后再将她丢入龙蛇混杂的上海滩,看着她做那些下作肮脏的苦活,任她自生自灭。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他才是那个真正万劫不复的人!
      他在地牢里自虐地鞭刑自己,像失去了痛觉般,不停地抽打自己。直至满身是血醒来,百里守在他身边,艰难的劝说:“够了,三少,你这样下去会死的!”
      “死,何尝不是种解脱……”他苍茫地笑着,语声苦涩中混杂了颤音的绝望。
      他再也承受不了这种诛心之痛。自己最珍爱的人,恰是自己伤害她最深。

      “你!……”连番的震撼让百里无力支绌,幸好多年的素养让他冷静下来,他吩咐司机备车,强行护送他去医院。
      世人皆以为他那道疤痕是流弹所伤,可谁又知,那是他不许外国大夫缝合伤口,故意让之溃烂所致。那日的触目惊心百里至今仍历历在目。血顺着脸颊流下,一滴滴坠落在洁白的医用被单上,然后晕出一朵朵荼蘼之花。
      他说他要偿还她所经历的苦难,这些痛不够,没关系,他还有一辈子,了偿他所欠下的孽债。

      那一夜他们都辗转难眠,第二天木璃被拘着跟随军队拔营。
      黑子终于醒了过来,部队里没有闲职伺候他,小家伙勉勉强强扶着她挪步,却是三步一喘,五步一歇。木璃有时候爱甩小脾气,但关键时刻还是很识大体的,为了不影响行军速度,她咬牙背起黑子,可没驮几步,便累得满身大汗,两脚直打颤。
      打后面追上了个骑兵看着她,满是同情。他下了马,拉住缰绳说:“姑娘,请上我的马。”
      木璃感激地抬头,吖,是那个火车上的鸭舌帽男,心中顿时了然。
      她将黑子扶上马,一路默然无语。

      没日没夜,连赶了几天的路,同三少见面的次数很少,他每次都是满脸风霜疲惫,她看得怪心疼的,那是发自内心的心疼,她只是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是夜,木璃给黑子换完药,端着盆出帐,突听前方不远处的空中有飞机的轰鸣声,刹那,营地黄土滚滚,大地都在剧烈的振动,有人高声呼喊:“敌人来偷袭了!”
      战事说来就来,真枪实弹,转眼间狼烟四起,军号、马蹄和炮声纠缠在一起纷涌沓来。几顶帐篷起火了,许多士兵倒下了,一条条真实的生命正在消失,空气中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一片人间炼狱。

      木璃丢了手中水盆,进入空间,不是为了逃命,而是将之前备好的医药全数带出,再匍匐到一些翻滚的士兵身边,将他们拖到安全的地方治疗。
      唐家军是支临危不乱的部队,不多时便组织起有效的回击。在唐家军的高射炮掩护下,她给这个昏迷不醒的打针,那个皮开肉绽的包扎。她想,战争夺取人的性命,她就努力多救几个。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鸭舌帽男白着脸,满头大汗,像绕着地球的月亮,不停地在她身边打转,转得她心烦,“喂,”她叫住他:“帮我按住他。”让他控制住一位因右臂中弹疼痛难忍而发狂的士兵。
      鸭舌帽男行了军礼后,为难地说:“我的任务是保护您,而不是当一名护士。”
      木璃一手举起棉球,一手抽出针管,利索地用嘴巴拔出针套,说:“这是命令!”
      鸭舌帽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遵循木璃的指示,一招小擒拿手轻松让那士兵怪怪就范。
      木璃满意地点点头,又忙碌了一阵子,黑子忽而从床上爬了起来,系在身上的绷带都松开了,看样子想冲到前面的战场去。
      “黑子!”木璃叫:“不许动,你命不要啦。”
      她连忙指挥鸭舌帽男去阻拦黑子的同时,身后黑影笼罩,木璃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双杀红眼的敌方□□,端着□□,正要向他们射击。
      她意识退后几步,死是死不掉,可……闭上眼睛,抱着脑袋等待死亡的疼痛感,等了几秒钟,只听一声枪响,淹没了所有的呻/吟声,紧接着,又听见有东西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
      木璃吃了一鼻子的灰,呛咳了几声,张开眼瞧见,□□的脑门上崩出个碗口大的血窟窿,脑浆流了一地,还绽出几滴落在木璃的鞋子上。
      她还来不及跺脚,头顶上射过一道刺人的视线,战战兢兢地眯着眼瞄过去,燃烧的火光下,一个高大挺拔如骄日般尊贵的身影,持着枪,一双黑眸冷彻心扉地瞪着她。好可怕,他的下属乃至于敌人见到这种眼神都会吓得缴枪投降的吧。又一声枪响,呼啸的子弹拖曳出长春的光芒划破黑暗。木璃一个激灵,跳转起来,只见身后又应声倒下了个敌军飞行员。
      好险,脚有些发软,危险似乎是暂时过去了。她放下抱着脑袋的双手,拍了拍胸脯,正感慨自己劫后余生,便觉得自己双脚离地,被人像拎小鸡一般拎到了他的指挥室。
      见他们以如此诡异的姿态进来,帐内十几人先是一楞,可也只是一下而已,唐家军再次证明他们是支训练有序的部队,没有任何非议声,皆埋头各司其责起来。

      木璃蹲在地上装蘑菇,而他居高临下地倪着她,齐整的军服上落了层土,迷乱的黑发下的眸中掩饰不住的焦愁,“你给我好好待在这,哪也别乱跑。”
      木璃捧着脑袋说:“我没乱跑,我是在救死扶伤。”
      三少眉头拧得更紧,“胡闹,我这有好几位医术超群的医生,哪里需要什么其他大夫。”
      她不服气地说:“可我有药,我有盘尼西林(消炎药)和阿司匹林(镇痛药)。”
      三少笑着摸摸她的头发,不可否认他有张俊俏的皮囊,棱角分明的面容,似混血儿般高挺的鼻梁,在暧昧不明的灯光照耀下,帐壁上映出一个美轮美奂的剪影,但那份美中却又携着神祗般的不可一世。
      可他在望着她,那神情从原本异常冷峻而幽邃,变得温柔而清邃。混合着仓兰的香味,淡雅的俊颜上漾起暖暖的微笑,“把药给医生,只有在他们手里这些药才会物尽其用你说对吗?”
      他的口气听了让人很不爽,这明明就是哄小孩的语气。但木璃又不得不受他的影响,听话的将药物细数交出。

      帐外炮火连天,“交接完毕”的木璃如困兽般在帐内团团转。百里见状无与三少耳语:“少帅,放她出去吧,去医生那边,让她打打下手,也可让她安心点。”
      三少睇了眼百里,黑眸多了一层沉痛愠色,“安心?只有她待在我一直看得见的地方,我才安心,我安心了,整个军队才能安心。你是希望只有她一个人安心,还是希望全部人都安心?”
      百里哑然,又一次低估了木璃在三少心中的地位。只有凝视着她时,三少的眼眸中的雪水才会融化,冰沫沉沉浮浮湮入最黑暗的深渊,即便是她嫌弃更胜漠视,他都执拗的不愿放手,那怕是饮鸩止渴,他也心甘情愿趋之若鹜。
      林桑被他连夜送回了风城,而独留木璃一位女性留在军中。在这战乱的年代,生未同衾死同穴,他真是这么想的!

      木璃,你何德何能?让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男人为你痴恋成狂?

      现在是夜里,敌军摆明了是偷袭,轰炸后尘土烟雾袅绕,能见度很低,战事应该不用太长时间就会结束。可总是这么被伏击,也会损兵折将,损失严重的。
      那边的木璃依旧像只陀螺自传不歇,直到一阵滴滴嘟嘟声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那是几台密码机。前排人接受到一长串密码,交予后排人破译。
      她记得前世她看过一部二战电影叫着《风语者》,那部影片就是将美国和日本的密码大战。她依稀记得当时日本用的是德国倾囊相助的JN25b密码体系,就是因为日本迷信德国密码机,二战中日本军队被德国送进了死亡的陷阱。
      木璃开始信心十足的帮他们破解密码,由于她的指点迷津,不多时,破密专家终于找对了方向,将敌方密码解读出来。

      为了验证密码的准确性,三少命令警卫部队司令用明码发出一封电报,说他们将要向北撤离,然后等待敌方的反应。果真,没过多时,三少情报机构破译了一份日本电报,说唐家军准备向北方撤离。
      就这样,敌军自作聪明的援助使得三少终于捕捉到重大的战机,让唐家军得以毫发无损的撤回上海。
      日本人万万没有想到,甚至其它世界列强们也不会想到,在遥远的东方,在毫不起眼的中国,有一位年轻的统帅将会重新洗牌二战中的所有格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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