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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 血色萤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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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看着很近,靠近了发现很远……其实整个过程,你只是在看而已。——by乔治.G
孤儿院的外景取自意大利小镇,导演是日意混血,而狱寺隼人是美式英语、日语、意大利语切换无压力,只有我总是搞不灵清那个小镇的发音。
因为场景的频繁切换,且对细节的要求过高,虽然真正拍摄的时间并不长,整个过程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在第五集开始之前一切都很顺利。
第五集就像是个魔咒,NGNGNGNGNG,我和狱寺在同一个场景内NG了5次,创现场最高。
为了拍摄尽可能顺畅地完成,即使是小配角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从第一集开始NG的次数就不多,我和狱寺更是一次通过。
“你们两个的状态根本还停留在第四集以前!不能给我那种something changed的感觉吗?!”黑名导演是那种演得好再小的演员他也温和有礼,一旦演砸了不管你是不是一线都会骂得面红耳赤、青筋暴跳的类型,“……你们是想打破吉尼斯NG纪录吗?!”
现场的工作人员有的吓一跳,也有的幸灾乐祸。狱寺隼人则在一边道歉:“非常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如果我的经纪人也在场的话,估计会忙不迭地展开道歉模式,不过黑名导演以“告诉我你还没断奶吗孩子”把所有演员的经纪人都打发走了。此刻的我是眼观鼻鼻观心,将导演的话作模糊处理。
“……你们两个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黑名导演还是有些气呼呼的,副导在旁边不断调和,他才板着一张脸背过身去,“准备下一幕!”
除了在意大利取景那会,这还是我和狱寺隼人第一次一起回去。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人在并排走了一会后几乎同时开口,彼此怔愣了片刻后又随意笑了笑。虽然狱寺隼人之前一直在道歉,不过他的态度是不卑不亢的,现在看起来也并没有那么沮丧。而我很清楚心烦气躁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所以一直暗示自己要放松心态——对于严格苛刻的日本人来说我这种在工作失败后还一副无所谓的人简直就是超没责任心的坏家伙吧。
不过我和狱寺并没有成为难兄难弟,我知道他内心中还是有困惑的吧,对于角色的揣摩,会在心中试想自己到底是少了什么东西。所以一路上他都很沉默,眼神遮蔽在轮廓的幽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我们就好像刚好顺路的人一起回到了公寓区,进门前互相用眼神示意,好像进的不是同一扇门。
料理好晚餐后,我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玩了一会游戏,一直到眼皮有些沉甸甸的。心里想着:这种时候应该是看着剧本苦苦揣摩才对吧?——虽然有点不安,却还是很快放松下来,决定刷个牙睡觉。
客厅的灯光还是亮着,我趿着拖鞋经过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声响。
习惯性地漱口,然后用挤好牙膏的牙刷开始刷略微沾湿的牙齿。牙刷杯被搁在一边,我漫无目的在走来走去,口中的泡沫一点点的滋生出来。蹲在地上一边刷牙一边研究客厅地板的纹路的时候,一双男士拖鞋出现在视野里,我仰起头,牙膏沫却不小心顺着口角流了下来。举起手擦了擦,手背立刻糊了一片白。
狱寺戴着黑框眼镜,手中还拿着翻开的剧本,似乎也是一边看一边无意识地走动,突然看到我的时候惊了一下。
我突然发现我们彼此都没有合宿的意识,在自己划出的领域内毫不在意地生活着。
口中的泡沫重新溢了出来,在我苦恼地奔回洗漱间之前狱寺突然蹲了下来,他的手指揩去我嘴角的牙膏沫,看上去度数很低的镜片流过灯光的辉煌。
“其实……这样也不错,”狱寺浅浅地勾起嘴角,“要一起出去散步吗?”
我不知道狱寺说的不错是指什么,墙壁上的挂钟指向的时间已经超过10点。我只是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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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换上了暗色的连帽衫,大大的帽子盖上去再低一下头就可以很好地掩饰自己脸的那种。因为夜晚的缘故没有戴墨镜,倒是随身携带了口罩。我和狱寺一起走在人影寂寥的街头,这里是最不夜的商业区,不过我们选择的是远离24小时店的商业街。大多数的商店都关门了,灯光的来源大都是高挑的路灯、ATM机或者是靠近商店屋檐的一些灯光清淡的壁灯。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只用眼睛就传达出那么多的变化。”狱寺的声音在夜色中低低地响起,“表情可以一动不动,却一瞬间改变整个气氛……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最适合演Ami的人。”说到最后却是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只是插着兜跟在狱寺身边。
“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狱寺隼人突然站住了,他的旁边是路灯,青白的灯光被玻璃罩和深铜色的铁艺笼罩住,路灯柱身后的绿化树密密的叶子将被照得像白纸一样的玻璃罩切割,落出深幽的绿色。
“……温柔的绅士吧。”我揣摩着词句说,他让我想到顾城的《远和近》——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狱寺的话大概是“远看的时候很近,近看的时候很远”吧?
“你会相信狱寺隼人在国中的时候是个不良少年吗?”狱寺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低沉,成熟得像是个稳重的大人,此刻他似乎有点顽劣、放荡不羁的感觉。我看到他弯下腰在路边绿化带的土里捡了什么,然后挥手一掷——“pong!”——路灯的玻璃罩被打碎了,那青白的光在闪烁后暗淡下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握着大块的不规则石块的手就递到了我面前。
从对面商店的壁灯投过来的光中,我可以隐约看到狱寺深刻的脸部轮廓,他的食指和无名指都戴着银色的环戒,手腕上除了两条皮质的细手链,还有紧紧箍在一起的手环。弯下腰的时候,挂在脖颈上的两条项链交错着挂下坠子。和平时一副干练西装的男人完全不同,此时的狱寺身上有一种危险、野蛮又华美的气味。
在我接过石头疑惑地看向他的时候,狱寺微微勾起唇角,指了指一边的名表商品店:“待会巡警从丁字街口路过后,你就对着那扇橱窗使劲砸。”
路边传来皮革敲地的细微声响,我还没来得及问就被狱寺催促着推了一把。不过我还是很有准头地把玻璃砸了个对穿。狱寺有些惊奇地看着我:“那应该是夹层玻璃吧,很不错嘛,小鬼。”一边说还一边夸奖地揉了揉我的脑袋。
不过几乎是下一秒,整个店铺都亮起了警戒色,尖锐的警报鸣叫着,宛如黑夜的高/潮。一边路过的巡警立刻从腰间拔/出警棍,吹着口哨向这边冲过来:“那边的人,给我站住不要动!”
“快跑!”狱寺压低声音,拢了拢连衫帽,闷下头拉着还往回看的我往另一边跑去。我跟着狱寺在黑夜的看不清通向何方的街道上狂奔。帽子被气流带着往后掉,就把挂在两边的抽拉绳系起来,在下巴前打结。
身后的巡警紧追不舍,还有被呼唤过来的新的巡警。
蹭蹭蹭卯足劲往前跑的我冷不丁被狱寺扯了一把,就像块飞舞的毛巾一样双脚离地甩出一道弧,然后落在一边幽暗的小巷里。只能靠微弱的灯光和月光辨认杂乱的巷子里可以落脚的地方,一路上集装箱、垃圾箱、乱七八糟的东西被踢得霹雳巴拉响。在我们跑出去后身后传来新的一阵响声,还有巡警尖锐的哨鸣。避免被其他街区的巡警围堵,我和狱寺重新钻进小巷里,在两栋高楼间狭窄的过道间穿梭。
终于把巡警们都远远甩掉。
两个人开始大口地喘气,狱寺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伸出来和我击掌:“还……还不错嘛小鬼,真能跑。”
一路的狂奔让我出了点汗,我摘掉帽子透风。时不时还有些心虚地看着四通八达的街道——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干坏事。
一边的狱寺靠在墙壁上,然后啵哒一声,在他的指尖燃出窜动的火苗。他用打火机点燃香烟吸了一口,暗红的星火像是血色的萤火虫,随即宽薄的唇间吐露出虚无缥缈的烟气。
“……我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好啊小鬼。”
狱寺的下巴在光线中戳出一个尖锐的暗影,他的碧眸在黑夜浮游的光线中波光潋滟。
“如果跟我在一起,会变成惹人厌的坏小孩。”
一只手夹离香烟,另一只手伸展到面前。
“……狱寺爸爸。”
绕过身后的手将我单手抱起,不再是仰望,狱寺的脸在我的侧下方。
“到时候,就一起逃走吧。”
“……嗯。”我伸手抱住狱寺的脖颈,将脸埋进去——爸爸的味道是不是就是那种带点烟草味的呢?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对于Ami来说,在Joe切掉了自己的声带后长久的无声中,他应该是在累积着难过的吧?
因为他再也不能够叫出“Joe爸爸”了。
Joe爸爸,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
能够叫你爸爸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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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黑色的梦境里闪现出白色的房间,那个小男孩举着手枪杀掉了猎物,然后回过头来露出微笑。
「Joe爸爸,你看我把他杀死了。」「我很有用吧,可以帮爸爸杀人了哦。」「以后我也会帮爸爸杀人的。」一直一直帮爸爸杀人,所以……请不要丢下我。
躺在床上愣愣地放空思绪,只是一味地回味着梦中那个孩子单纯地甚至带点幸福的表情。
10岁的小孩是非观念是很模糊的,不过应该已经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不被世界认可的吧?
『我们从别人的举动中,找到安全感。』
不管这个世界投以什么样的目光,对于Ami来说,做着和Joe一样的事情,足以让他感到安心。
我觉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