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草笛声漫进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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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周末的时候两人约好一起去买东西，幸村最近似乎对摄影相当的感兴趣，部活结束后一起回家的路上，偶尔也会谈及这方面的话题。
“这样的话，果然还是要买一个单反才甘心啊。”
傍晚的微风轻轻的吹了过来，两人的头发被扬了起来，发稍擦过脸庞的时候有点痒痒的感觉。
柳一个失神，转过头来却发现幸村的手就在他的脸边。
“嗯？”他微微睁开眼，“怎么了？”
对方笑着收回了手，“你头发乱了，”似乎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啊啊果然没有在听我说话呢。”
“嗯，不好意思，”柳接着说道，“是要去买单反吗？”
“当成是我约你的借口也未尝不可。”
“精市你的话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方最近的说话方式都很诡异。
“不管怎么说，一起去吧。”
有的时候真的会觉得奇怪，或是不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对方的一言一行的，甚至是他对别人做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却暗自在心里琢磨良久。
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情很怪异，因为具体到了这种地步的关心着实已经超越了朋友的所在。
完全不是数据可以解答的呢。
柳揉了揉眉心，稍有些疲惫。
秋叶原的大街上人来人往，阳光也似乎明亮到刺目的程度。
“休息一下吧。”
幸村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身旁的人的疲惫，于是提议在前面的咖啡店里坐一会儿。
“你最近似乎精神不太好呢，莲二。”幸村两只手握在一起撑着下巴看着面前的柳。
“可能是最近睡得不太好。”柳微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咖啡出神。
对面的人似乎安静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听赤也说你前两天去了一次青学，你都没和我说过呢。”
“嗯，贞治打电话来说是有事，我就去了一趟。”
耳边传来幸村轻轻搅动咖啡的声音，“是乾啊。”
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柳抬起头看向幸村。
幸村只是低头笑着，从柳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微垂着的眼睫，在阳光下投出了一小片森然的阴影。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柳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幸村握着咖啡杯的手因为太紧的缘故指关节已经微微发白，这是柳所没有看到的。
所以说，我最讨厌青梅竹马了呢。
【二】
“萝衣说希望你给她补习一下国文呢，你知道的，那丫头国文一直不好。”幸村手指绕着电话线含笑着说道。
“好，什么时候去？”柳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两点。
“方便的话就现在来吧。”幸村笑的格外温柔的样子，这让远处的萝衣打了个寒颤，哥哥真是个不坦诚的人，明明就是想约柳前辈罢了，竟然拿我当理由。
“那我现在就出发了。”
幸村挂了电话，转身便看见自己妹妹怨念的眼神。
“怎么了，萝衣，不舒服？”
“哥哥你以后要是再欺负我，小心我把你喜欢柳前辈的事告诉他。”
“唉呀，”幸村装作一副很苦恼的样子，“那我还真是求之不得。”
萝衣咬牙。
柳到了车站，天边似乎隐隐有了些积雨云，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觉得天气预报真是越来越不准了。
秋日的午后，站台上的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浅灰色外套，靠着柱子远远的望着列车驶来的方向，不远处的神奈川大海卷起朵朵白色的浪花，时而扑上岸来，又碎为珠玉。
积雨云渐渐逼近了。
“最近的睡眠越来越不好了呢。”柳这样想着，列车终于缓缓驶来。
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来，低着头，突然觉得很困。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果然是幸村的短信。
“要下雨了呢，如果不方便的话还是改日再说吧。”
柳微微一笑。
“不会，我已经快到了。”正准备发送时，又加了一句，“这雨不会很大。”
很快那头又回了短信。
“我在车站等你。”
柳合上手机盖，静静的等着车快点靠站。
能够被人所等待的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因为你看，这个世界这么大，每个人都这么的忙乱，彼此间匆匆忙忙的擦身而过，人们的眼中似乎也只看得到自己。
但是却有一个人愿意为你停下自己的脚步，等着你和他一起前行。
想一想，也是很温暖的事情吧。
【三】
后来。
后来他们怎样了呢？
后来他们又能怎样呢？
那是年少的爱恋，隐秘，不可说。
柳莲二时而想起，在他十五岁的那年的秋天的午后，微微的下着小雨。
他站在他的旁边，打着透明的伞，于是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可以看见雨滴一滴滴的砸在伞面上的样子。
像是泪水。
明明从家中出来可以拿两把伞的少年，笑的狡黠的样子，眼睛亮亮的说道。
“啊，忘记了呢，不过我们打一把伞不就好了。”
三年后的今天，他在北国凛冽的寒风里围着白色的围巾走出校园。
高中时光转眼而逝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曾经的记忆依旧如此的明晰。
那么那么的深，如同神奈川大海海底幽幽的蓝色。
“展信佳：
我已于今日结束了大学入学考试。
虽然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请求原谅的话也变得苍白，不过，我也并无请求原谅之意。
当初的逃离的确是在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选择。”
他暂时停下了笔，思绪飘到了那个午后。
雨中缓缓走在的两人，本来是讨论着萝衣的功课问题的，却不知什么时候切换了话题。
“莲二的话，喜欢哪种类型的人呢？”
“嗯？”
幸村白皙修长的手突然轻轻握住了打着伞的柳的手。
“我呢，非常喜欢莲二这种类型的呢，”笑的那样灿烂的少年接着说道，“不对，确切一点来说，我喜欢的就是莲二呢。”
突如其来的告白。
依稀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好像突然卡住的机器无法继续运转了一般。
半天回过神来，方才挤出一句话。
“精市，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对面的人敛了笑容。
“你认为我是在开玩笑？”
自己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似乎是带着无比浓烈的不甘的吻，深深的让人窒息。
“我是认真的。”
格子门外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北海道的雪总是下的这样让人措手不及。
纷纷扬扬的雪花，以一种略带寂寞的姿态飘落，偶尔的星星点点的白色绒絮降落在庭院中的一树寒梅上，却又马上被北风吹落，于是再也难以寻觅到它的踪迹。
这样的过程，每分每秒都在不停的，不停的重复着，可何时是个尽头却没有人可以告诉他。
白色的雪花不断的飘下，承载着世间众人的思念一般，这样的轻盈，却又哀伤。
柳莲二站起身来，走下了中庭，抬起头来看着灰色的厚重的云层。
隔着三年的时光，回望曾经的自己。
因为好友突如其来的告白而惊慌失措的、失常的自己。
可是时间是世上最好的药，也是世上最最让人信服的证明。
曾经以为永远无法接受的感情在那无声却也绵延的河流的冲刷下渐渐的明晰了起来。
为什么要躲避？
难道只是因为笃定家人会反对这一点，还是因为无法接受以情人的模式来和曾经的好友相处？
不是，都不是。
现在已经成人的少年，从时光的彼端望回自己，终于看清了自己的真正的心。
那是因为自己的踟蹰。
明明知道自己的性格的，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那么的在意某一个人。
早就应该猜到的。自己喜欢幸村的事。
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回到了房间里接着写信。
笔已经拿了起来，却又不知该写什么好。
当年自己一时冲动跑到北海道来念书的事，现在自己想起来都会觉得太过荒唐。
索性停了笔，将信纸揉成一团，不再理会。
【四】
终究还是回到东京来上大学。
根据数据，幸村与自己同校的概率为——百分之百。
那晚柳去图书馆还书，三月末的天气微微转暖，空气中有淡淡的春樱气息。东大校区的小道旁种满了八重樱，但是还未到花期。
那要等到四五月份，樱花才会从山手线一路从南开到北，渲染了整个日本。
柳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的一摞书中，东山魁夷的散文选露出了深蓝色的一角。
无声的走进图书馆，馆内白色的灯光稍显刺眼，他信步走到了前台，正要说话，那熟悉的声音却突然在耳畔响起。
“麻烦你了，织田君，这是上次借的《雷诺瓦画集》。”
柳转身。
他还是旧时的模样，蓝紫色眼睛满含笑意，只是长高了不少。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将那些话扼杀在了喉咙里。
真正想问的只有三个字。
你可好？
只是，已经没有意义了呢。
无论是对于三年后的柳莲二来说，还是对于幸村精市来说，这样的问候都显得那么的多余。
幸村还完了书，并没有看一眼就在自己身侧的柳，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微笑着走出了图书馆的大门。
只是在台阶上投下了长而瘦削的影子。
自那次后便再也没有遇到过了。
【五】
七月。夏休。
柳回到了神奈川的家中。
有的时候和祖父一起在茶室里练习茶道，总是喜欢穿着淡青色的和服，坐姿端正的聆听老人家的教导。
“莲二，茶室中摆放的花一定要是含苞而未开之花，你可知原因吗？”
“不知。还请祖父指教。”
对面的长辈却只是淡笑，并不作答。
“有些东西，既然不了解，就应该有勇气去窥探真相。说来，你和幸村家的那孩子还有联系吗？”
“已经极少联系了。”
“嗯，这样啊。”
烟火大会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来临了。
柳穿烟灰色和服，慢慢的走在人群中。
人只有身处人潮中时方才能感知到自己的孤单。
头顶烟花绚烂绽放，整个天空被映照的五彩斑斓。
“烟花焚城吗？”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默默的看着天空，清秀的侧脸被烟花的光芒一瞬照亮。
这个时候的自己，却莫名的有一种身处孤岛的落寞感。
烟花绽放的声音几乎快要掩盖住人们的谈话声，只有身边走过的人零星的只言片语传入耳中，但很快又如流星划过天际一般不见踪影了。
他想，也只能这么走过了吧。
转身，却在不远处看到了幸村。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幸村正在看着他，眼神坚定却自然。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幸村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我是来听你三年后的答案的，”他笑了笑，“莲二真是无情呢，上次图书馆碰到之后也没有打招呼呢。”
柳刚想说什么，幸村却突然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还是说，你打算就此离开我，像是那年一样，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呢？”
他吐出的暖暖的气息让柳觉得耳边有些痒，却又不好推开对方。
“你呢，总是让我看不懂呢，”幸村抬起了头，看着漫天烟花绚烂，“不过，也就如别人所说的那样，爱情使人盲目。”
柳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幸村。
对方抬着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好像漫天烟花落入他的眼中，璀璨的炫目。
他的眼睛......。
柳别过来头。
只要看一眼，就会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呢。
两人慢慢的走着，远离了人群，站在河堤旁，流水带来几只淡黄色的莲花形船灯，晕黄的灯光有着温暖人心的力量。
“精市，你好吗？”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这样多余的问题，但他内心却又如此渴望着听到对方的回答。
幸村含笑看着他。
“我现在很好。”
那人的背影远了。
柳抬起头，烟火已散，夜空繁星点点。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草笛声漫进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