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等等我（仙四同人）》凉风有习

30、噩梦纷争（三）

　　（一）
　　太清死的那一瞬间，原本被厮杀哀嚎声笼罩的卷云台仿佛突然凝固了，显得让人窒息的安静，夙莘感觉到自己执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云天青的眼睛不过在一呼一吸之间就红了，迸发出那样浓烈的杀意和哀恸。

　　堂堂一派的掌门死在妖孽偷袭之下，没有人说得清琼华众人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哀惶多一些。

　　夙莘听到宗炼长老暴喝一声：“琼华众弟子听令，妖孽凶残成性，诡诈奸猾，弑我掌门，杀我门人！——此仇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这四个字响彻整个卷云台的上空，到处都是血肉横飞的惨状。夙莘将手中的火精剑狠狠扎入眦目向她扑来的貘妖的肩膀，腥臭的鲜血喷了她一脸，让人直欲作呕。

　　云天青此时已经纵身飞上了夙玉玄霄他们所在的平台。平台四周多的是双目血红、面目狰狞的成年妖兽，掌门一死，望舒羲和铸成的剑柱就成了众矢之的，只消让剑柱断裂，幻冥界顺势逃逸，则琼华的百年心血就将毁于一旦。

　　夙玉紧皱着眉头，口中默念符文，催动着剑柱四周的光华照常流转，然而四周的厮杀声仍旧在她耳边隆隆作响。猛然被人一扯，夙玉被这股大力推得向右侧疾走几步，回首一看却是刚刚有只瘦小的貘妖趁众人酣战之际瞬忽向她背后空门袭来，幸而被近旁的玄震及时发现，回身将它斩于剑下。一片滚烫的血沫洒在夙玉的鞋面裙摆上，她惊魂未定，又是一个已经化成人形的高大梦貘强攻上平台，玄震连个安抚地眼神也来不及丢给她就急忙赶去襄助勉励支撑的玄霄和云天青。夙玉长那么大，也很是严惩过几只为恶的小妖，但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小小的一方平台上堆满了貘妖和琼华弟子的尸体，有些倒下的人还在痛苦地抽搐，所有人都像挣扎在地狱血海中的修罗厉鬼，哪里能让人想到不过几个时辰之前这里还是一片风光霁月的秀美景象？只有那一道由剑光所成的剑柱仍旧光华流动，神光俨然，夙玉仰头望着它，可这剑柱的尽头是深紫色雷光大作的幻冥界，脚下是这被杀戮淹没的修罗道场——这样一条把所有人拖入地狱的绳索，怎么能显得如此圣洁？

　　“夙玉，你在做甚！？”玄霄焦急的呼喝声随着刀剑刺耳的刮擦声冲入她耳中。夙玉猛地醒过神来，她屏气凝神，莲步轻移，双手在空气中快速划动，在剑柱四周结下法阵。

　　（二）
　　当日下午，重光和宗炼长老终于率众一举攻破了幻冥界口的关隘，杀入了妖兽老巢，暂解了平台四面受敌被围攻的窘境。夙莘也被裹挟在杀红了眼的琼华弟子之中，她亲眼看到平日里温文腼腆的凌平一剑刺死了一只尚在襁褓中的小梦貘，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他们回不去了——回不到原本安宁的生活了，夙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他们成不了仙。原本为调虎离山的反攻最终成了一场在所有人计划之外的屠杀。

　　当一个琼华低辈弟子点燃火把正准备向貘妖的房屋掷去的时候，斜里猛地冲出一只瘦骨嶙峋的年老貘妖，挥动利爪向他拼死扑去。夙莘来不及惊呼，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抢上前挡在那弟子的身侧，老貘妖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嚎，一爪狠狠地抓在夙莘的肩背上，夙莘反手将剑插入它的腹中，感觉到那具温热的兽躯猛地一僵，那老兽濒死之际奋力将爪子连带着她的皮肉一扯，夙莘惨呼一声跟那具尸体一起颓然倒在地上。

　　“师叔！！”那弟子急忙扑倒在地扶住脸色惨白的夙莘，将那僵死的貘妖从她身上拉开。夙莘脸上血色尽失，痛得冷汗直流。“我们回去！”

　　“师叔！”激战正酣，那弟子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听到没有！我们现在就回去！”夙莘咬着唇，只觉得浑身气力迅速地流失，她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老貘妖，它金黄色的兽瞳仍旧怒睁着，定定地看着自己，夙莘忽然觉得心中一片惶然，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三）
　　大战当前，夙莘没有缺胳膊少腿，仍旧能够动弹，那就只能算是小伤。被夙瑶强令休息了两天一夜，她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只觉得心中片刻也不得安宁，时时为在外拼杀的夙瑶师父他们担心。当天夜里，匆匆换了一下伤药，就挣扎着带了另外几个小辈弟子到卷云台上守夜巡逻。

　　漆黑的夜幕中幻冥界妖异的紫色显得格外阴森，夙莘走在被血水浸得黏腻非常的青石地上，只觉得一阵阵裹挟着血腥气的冷风吹来，蒙得人透不过气，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她看身后跟着的几人表情痛苦，显然行进在尸体间是正常人都无法忍受——夙莘停下脚步：“你们去铸剑台和山门口守着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都不敢率先离去。终于有一个人大着胆子说：“师叔，晚辈看那些妖孽夜间也须回去休整，不会前来……”另一个人接上，“那我们四人便遵命去铸剑台和山门了……师叔。”

　　夙莘点点头，铸剑台和山门离这儿远一些，空气想来不会让人这么难受。她也是笃定妖界白日里一连折损几员大将，轻易不敢贸然来犯，才放心让他们先行离开。

　　几人渐渐走远，阴冷的卷云台上顷刻只剩下夙莘孤零零一人。她把火精剑抱在怀里，没了旁人一放松下来，整个人就不住微微发抖。怎么会不怕？夙莘也怕得很，她毕竟才只有十五岁。

　　夙莘抬头远远望着高耸的剑柱，望舒羲和冲天的光芒依旧显得那般庄严，可是余辉洒下，照亮地下四周沾满血色的断壁残垣，却只让人觉得无比讽刺。这些日子，她只要一停下来就能想起老貘妖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幻冥界中冲天的火光，卷云台上似乎昼夜不歇的哀嚎声……

　　夙莘闭上酸涩的双眼，默默在心中祈求：“玄女大人，如果您真的存在，求您可怜可怜琼华众人……也，可怜可怜幻冥界，结束这一切吧。”

　　就在此时，她忽然感到前方隐隐绰绰的剑光一闪，夙莘急忙睁开眼，只觉得身下坚硬的石板隐隐震颤，那剑柱开始剧烈晃动，缓慢地破裂开来。但这一切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发生得无声无息，不曾惊动远处安睡的众人。

　　她来不及细想，飞身向半空中发生剧变的平台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