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兄弟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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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觉得有些意外，怔了怔，但立马就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笑起来眉毛微微向上翘，还是很真诚，却似乎少了两分孩子气：“李寻欢！”
李寻欢也笑道：“是我。”
林仙儿却一点也不意外，她好像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么早。
阿飞将手中的竹片随意的插在地上，迎了上去。
李寻欢的视线沿着周围的环境转了一圈，道：“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幽静而安宁，最近的市镇正当南北交通要道，不管去哪里都很方便。”
阿飞慢慢的点了点头：“这是仙儿挑选的。这个地方，不管我们回中原找你，还是你来找我们，都很容易。”
李寻欢惊讶道：“你知道我会来？”
阿飞笑笑，没有说话。李寻欢敛眉，回想起当初他们分别是所说的那番话——不错，他们还会见面的。视线往下，正好瞧见他垂在两侧的手——那双粗糙布满黄色硬茧的手，现在明显干净了很多，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只余下浅浅的一道划痕。
他好像过的挺好，苍白的脸变得红润了，沾满风尘的衣衫变得干净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但李寻欢却莫名的觉得隐隐的遗憾。——两年前孤独而强大的少年，脊梁顶天立地的少年，快剑如风，足以令天下群雄胆寒的少年，遥远得就像一个梦。
他手中依旧还拿着剑，但那已不是杀人的剑。
李寻欢面上虽在笑，但心底却在叹气，刚准备说话，却就被自己的咳嗽堵回了喉咙里。
阿飞静静的望着他，心里也隐隐有种遗憾。——李寻欢的背好像更弯了一些。
重逢的兴奋之后，他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身子变得有些僵硬，他机械的转过头，但林仙儿已经会意的上前来，依偎在他身边，浅浅道了一声：“你好。”便低下了头。——她不太想看到他，看到他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之前一直误以为他们之间有一段故事，一直以为他是欠她的。
如今真相大白，虽然对方不知道她那无厘头的想法，但她依旧觉得有些惭愧。——他可是阿飞唯一的朋友。
李寻欢笑笑：“你好。”这个才是林仙儿。艳丽无双的脸，毫无瑕疵的手，举手投足间谁也无法超越的风味。而这个竹林离那个小山村很远很远。——真的与你无关，还是早就安排好了？
林仙儿柔声道：“你们也好久不见了，阿飞，你陪李……李大侠四处走走吧，虽是穷山尽水，但也别有另一番滋味。我回去做几个小菜，庆祝一下。”
李寻欢听到她的称呼，着实又愣了一下——她总有一种本事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熟悉的就像相交数年的好友，交心的知己，什么时候如此生疏过？
他记得他上一次在冷香小筑见她的时候……她叫他……讨厌鬼。
如此反常，他反而觉得不安。
阿飞点了点头，步子已迈了出去。
两人已经一直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依旧没有说话。李寻欢本应该有很多话跟他说——他们分开之后，他和林仙儿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两年来他们是不是都没有和外界联系过？林仙儿究竟知不知道那林玲玲和那女子的事？那些被盗的钱财是不是都还了回去？
但她不愿意让阿飞觉得难受。
阿飞终于开了口：“我对不起你。”仙儿说的没错，他没有义务一定要找出梅花盗，他对不起的只有李寻欢——他是他的朋友。
李寻欢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看进他的眼里：“你哪里对不起我？你的一切麻烦都是因为认识了我。为了救我，你豁出了自己的命，这可是对不起我？”
阿飞避开他的眼：“我走的时候，至少该向你辞行。”
李寻欢无所谓笑笑：“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你走时虽没有告诉我，但我已知道你走了。这就够了。”
阿飞目中似乎有隐隐泪光，黯然道：“我答应过她，永远不会伤害她。”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她……她是个好姑娘，不应该把梅花盗的事情算在她的身上，她已经完全是一个新的人！”
“这句话怎么讲？”
阿飞道：“她在我遇见她那一晚碰到了头，以前的事全都不记得了。她害怕会有人利用这件事欺上门来，所以除了林诗音和一个老大夫，谁都不知道。”
李寻欢的脸僵了一下，心里忽然打了个结——他忽然想起林仙儿第一次见面时的她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一件一件褪下衣服的情景，第二次见面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纯洁、天真、善良的模样。
她实在是个很有本事的姑娘，其中一件好本事便是让发生过的事变得好像从来没发生过，将没有发生过的事让所有人都认为发生过。
阿飞又道：“所以……自那以后梅花盗再也没出现过了是不是，那些纷乱的事全都是以前的事不是吗？她自己是梅花盗的事还是我告诉她才知道的。”
这不过是因为她本就打算收手了。
阿飞低下了头——绝不屈服的狼，竟然也低下了头：“我……我不应怪罪她，请你也莫要怪她，现在的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只是我的错。”
李寻欢沉默了半响，苦笑道：“我怎么会怪你？也不会怪她。”他扫了一眼这普普通通的小院，“她已经把盗取的赃物还回去了，是吗？”
只是……为什么要说自己失忆了？他本已偏向那小山村的事情确实和现在的林仙儿无关，但……他却发现她身上还有很多疑点。
阿飞点点头：“我们搬到这里来之前已经把当时手里的不义之财还给失主了。”
李寻欢道：“当时手里的？”
“她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能拿到的也只是本来放在冷香小筑里的，还有些钱财连她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李寻欢的眼眸暗了暗，忽然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经平静无波了：“既然如此，你还在难受什么？”
阿飞目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我愧对你。”
李寻欢笑了笑：“既然是因为我，那……我原谅你。”他不愿阿飞再想这件事，便转移话题道，“这个地方的确是个好地方。”
阿飞笑道：“嗯。仙儿的眼光一向很好，我带你四处看看。”
“现在是秋季，所以没有新鲜的笋子了，你瞧这片竹林，春夏的时候比现在更美，那山泉的水质很清冽，用来泡茶口感很好的，时不时的还有后山的猴儿来那饮水……到结果的时候那些猴儿就排着队的去后山摘野果，仙儿说，或许是猴儿们准备酿造猴儿酒……”
“猴儿酒？”李寻欢笑道：“这倒是个好东西。”
阿飞笑道：“猴儿酒我几年前在山林里穿行的时候有幸喝过一次，的确香咧得很，我本想着这次也去弄点来给仙儿尝尝，但仙儿不许。”
“为什么不许？”
“仙儿说，你若是拿了就走，那倒也无所谓，但是我们既然和猴儿做了邻居，还是和睦相处的好，不然我们家就永无宁日了。”
李寻欢淡淡道：“她的确是个眼光长远的姑娘。”
阿飞听见自己的好友夸奖自己心上人好像更高兴了：“不错，她真的很聪明。虽然不能偷，但是她还是想办法拿到了一些酒。”
李寻欢好像很有兴趣：“她怎么拿到的？”
阿飞道：“她换来的。用亮晶晶的东西，用自己编的花环，还有一些人们种的水果……”
李寻欢又笑了：“这猴儿的弱点倒都被她抓住了。猴儿爱美，爱酒，亮亮的东西，花环猴儿自己做不了，但他们很喜欢，而家种的水果和野果的滋味也不一样……我猜想，这换酒的时候一定是她去换的，若是你去，那猴儿定然不同意。”
阿飞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李寻欢道：“猴儿除了爱酒，爱美，还有一个特点便是……爱色！”
阿飞摸摸鼻子道：“仙儿也这么说，还说什么‘好酒及色’几乎是灵长类动物的共性……”
“灵长类？”
阿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有时总会冒出一些让人想不明白的词语。”
谈话越来越轻松，李寻欢心里的乌云好似也暂时散去了，玩笑道：“据西汉焦延寿的《焦氏易林》记载，有猿猴曾经在山路上将年轻美貌的女子掳走，娶为家室……林仙儿看上去好似把那些猴儿都当做人看了，面貌又如此……”李寻欢似乎觉得在好友面前形容他的心上人不宜用太艳的词语，寻了个中性端庄些的词语，“面貌…俊秀，可曾遇见过？”
阿飞的脸突然板了起来，目中微光闪闪，好似旋转着淡淡杀气。
李寻欢嘴角抽了抽：“还真有？”
阿飞淡淡轻应：“嗯。”
李寻欢觉得这事实在有趣极了，见阿飞也并无不愿谈及的神色，问道：“然后呢？”
阿飞狠狠道：“被我打了一顿。”
李寻欢大笑起来——他好似觉得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毫无负担的笑过了，但他却这么轻易的就让他笑了出来。
阿飞的面色扭曲，隐隐有些不服：“其实我是想一剑宰了那色胆包天的猴儿的，但仙儿不许。”
李寻欢收了收笑，问道：“为什么不许？”
阿飞古怪道：“她说，这是我们近亲。”
“噗……”李寻欢又笑了，“近亲？”
阿飞叹气道：“所以说……仙儿有时候突然冒出个词语来，谁也不明白。”
他们已沿着这附近的景色走了一圈，每一处阿飞都好似能说出个一二来。饶了一圈，他们又回到了木屋。
木屋外用竹子编的栅栏围了一圈栅栏，栅栏内，周围开了一圈土地，种了各式鲜花，李寻欢粗略的扫了一眼——腊梅，茉莉，桂花，月季……如今，正是桂花金秋飘香时，旁边，月季斗艳。
别致得温馨。
李寻欢笑道：“很美，也很香。”
“嗯。”阿飞道，“每个季节的花我们都种了。春天的迎春花，夏天的夜来香，秋天的桂花和月季，冬天的腊梅……”他细数着，看着花草的眼神却很空洞。
李寻欢从未想过有一天冷漠得将人命与他物等价的阿飞会与他谈论娇花。笑，忽然就收敛了。
清脆的鸟鸣从山的那头传来，很快，一群大雁排成一字从他们头顶飞过，鸟鸣回响在山谷，猴儿们就像接到了挑战一般，猿啼咋起，树叶纷飞。只让人心也跟着啼叫而颤动。
阿飞的目光望着那大雁飞去的地方，淡淡道：“现在不过才刚入秋，但冬天却已经不远了。”
山谷风口忽然涌来一阵和风，带起阿飞简单束在身后的头发，却带不走缭绕于他周身的寂寞。——李寻欢自己便是一个常与寂寞为伍的人，怎会看不到属于阿飞的寂寞？他这才注意到——阿飞之前谈论的话题从未超出过这附近，他的活动范围似乎也只有这一片山，还有最近的市镇。
阿飞忽然抬头，看了看天：“嗯，今天的天气很好，我们可以将饭桌摆在院子里。”
他周围的气氛还很平和，脸上的笑也很真诚，但他抬头，李寻欢终于看清了他的眼底——难以抹掉的淡淡寂寞。
李寻欢忽然想到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孤傲的少年，表情很认真的道：“我希望自己变得有名，我希望能成为天下最有名的人。”
李寻欢还想起了他斩钉截铁说过的一句话：“不成名，只有死！”
快剑阿飞的名字曾让无数英雄胆寒，但现在已被一波一波的新鲜事掩盖过去……李寻欢不知道他现在算不算已经成名，但阿飞还活着。
林仙儿好像听到而来他们的谈话声，迎了出来：“你们回来了。”
阿飞的笑更亲切，更温和，更可爱了：“嗯，我们今天把饭菜摆在院子里吧。”
林仙儿言笑晏晏：“好主意。你带着李大侠进屋坐坐，还得等一会。”
阿飞道：“好。”
李寻欢只觉嘴里泛着微微的苦味——连他也说不出现在的阿飞过的好，还是不好，或许，连阿飞自己也说不清。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兄弟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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