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你在此》忆如往昔

15、第十五章

　　一个人的生命换来一场婚礼，是不是太荒谬了？

　　这几天的经历，仿佛浓缩了她这二十几年来所有的的高低起伏，而今天发生的事，则可以算得上是决定她命运的转捩点了吧？

　　不知道若干年以后，她会怎样看待和评价今天这件事？

　　余盼伊此时此刻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里。闵家的别墅不仅大，而且每间房都有独立的卫浴和阳台。她静静地站在阳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出神。

　　父亲死了，不知道会不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守护着她，守护着他们一家？弥留时候他讲出的那一番话，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来的呢？

　　她弯腰坐下来，两手环住曲起的膝盖。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原来这句话不仅仅指国家民族，也可以指凡夫俗子。

　　多年前她的父亲救过闵国浩，结果换来闵亦驰当她的家教，现在以命相救，换来的是她跟闵亦驰的婚姻，她该怎么办？

　　现代版的以身相许就发生在闵亦驰身上，无论他愿意与否，也无论她接受与否，这件事发生的背景是决定这件事能不能成的关键。

　　闵国浩之所以允诺她跟闵亦驰结婚，是为了报答她父亲的舍身相救，而用这种方式报恩，既能让父亲安心瞑目，也让她家的生活得到最名正言顺的保障。倘若小人一点地揣想，闵家给了些物质补偿给他们就再也不管，未来的路还那么长，孤儿寡妇的他们怎么办？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尤其是对她那没有什么驾驭生活能力的母亲而言更是如此。母亲需要的是依赖，强而有力的依赖，以及这种依赖带来的安全感，这些东西不是光用钱就能解决的。

　　如果她们和闵家结成了亲家，情况就不一样了。她母亲固然失去了她父亲这个靠山，但起码也换来闵家这个强而有力的靠山。从这点来考虑，这场婚姻不是她一个人的意愿所能决定的，她还要考虑她的家人。相信闵教授也是从这个角度来看待这场婚姻的。

　　这么说来，唯一从这场婚姻里一无所获的，大概就是闵亦驰了。她父亲不是因他而死，他却要用自己的婚姻来换取他父亲良心的安定，不知他此时此刻又会作何感想？

　　跟闵亦驰结婚，老实说她想都没想过。即便是少女时期对闵亦驰的爱慕最炽的时候，她也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你在想什么？”一道不大却清晰的声音出其不意地从她身后响起，她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地上弹起来。

　　“闵亦驰？你是怎么进来的？”回头看清来人，她语气有点不快地问。她现在脑子很乱，最需要的就是独处。

　　他身着居家服，走过来和她一样也坐在地板上。“我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门，见你没有回应，所以就拿备份钥匙开门进来了。”

　　她忘了这是别人家，自然也忘了有备份钥匙这回事。

　　她头一低，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没说话，仰起头望着远处的风景。闵家别墅占地广袤，周边花繁树茂，美不胜收。

　　“很抱歉。”静默了良久，她忽然冒出这句话。

　　他眉头一挑，很意外她会说出这句话。“为什么这么说？”该说抱歉的，应该是他们家才对。

　　“婚礼的事。”她没有办法拒绝，因为她身不由己。

　　他转过头看着她，眼眸里涌动着一种她说不出的暗流。“为什么抱歉？”

　　她却不敢看他的眼睛。“被迫娶一个你不想娶的人，你不生气吗？”声音里有种压抑的颤抖。

　　他的喉头上下滚了滚，像在思考些什么。“如果这场婚礼是有意义的，那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惊讶地看向他。“什么叫有意义的婚礼？婚姻不是两个相爱的人一同生活吗？如果不爱那个人，又怎么跟他生活在一起？”

　　他嘴角微微一撇。“你是这么看待婚姻的吗？”
　　“当然。”

　　他笑了，在她还没想明白他在笑什么的时候，他闭上眼俯身吻住了她。

　　这个吻发生得很突然，却温存地让她不想拒绝。她仰起头，静静地承受他的亲吻。

　　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不是没有男人在她的世界来去，读大学时也曾试着去谈一些儿戏般的恋爱，有过接吻，也有过拥抱，却仅止于此。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在她情感的更深处停驻。所以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她从不把那些正经地当做自己的真正恋情。

　　有个男孩曾经说过她冷感，接吻拥抱都没有热情，像是敷衍。她也怀疑过自己。难道她的爱情随着闵亦驰的离开自动封闭了吗？随即她赶紧否定这一点，这是个可怕的结论。她告诉自己也许只是还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结果，直到现在，闵亦驰一回来，她的爱情之门还是只为他开启。

　　可她明明不了解他，究竟爱他的什么？仅仅是那副皮囊吗？如果他换了一副面孔，换了一个躯壳，她还会对他念念不忘吗？

　　她甚至不能拒绝他对她的亲近。

　　在她甫推开门的时候闵亦驰就已敏锐地察觉有人进来，遂迅速结束这个吻，起身站了起来。余盼伊原还在迷恍中，当眼光触及到母亲的身影时，这才慌乱无措地也跟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闵亦驰表情未变，淡淡向余母点了个头，便不疾不徐地走出了房间，留她们母女二人待在房里。

　　“妈……你怎么进来了？”她故作镇定，却感觉自己的脸上如着火般烧灼。

　　余母仔细打量了她半晌，随即浅浅一笑。“看来我进来的不是时候。”

　　“我们……不是……妈！”她气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余母缓缓踱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我本来还担心闵亦驰会反抗他爸爸，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她搀着母亲走到床边坐下。“没事，你不用担心。”

　　“盼伊啊，”余母面泛疲倦地凝睇着她。“你爸爸这一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今你能嫁进一个好婆家，亦驰对你亦有情，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妈……”她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实说她到现在为止也猜不透闵亦驰内心的真实想法，可这些是她跟闵亦驰之间的事，不该让母亲操心。

　　“你们的婚事得等处理了你爸的后事以后再来商讨，闵家已经派人去接望尔了，我真怕他听到这个噩耗后会受不了……”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余母颤着双肩嘤嘤哭道。

　　“别担心，妈，望尔很坚强的。”她明白母亲一直把望尔当小孩看，她又何尝不是？可此时她只能拥着母亲如此安慰。

　　母女俩相拥着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