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路从余

2、第 2 章

　　我这一生，自打出生到长到十岁，便没一件事让我觉得真正好过，直到他来到我的身边，自此我才越活越有个人样。所谓情情爱爱，总是越难得越爱惜，花费的时间越是久，那爱便在你身体里扎了根，狠狠地插在心头，再难拔去。从十岁到十七岁，我用了整整七年来爱上一个人。我时常在想，哪怕我只活到十七岁找到他的前一晚，也是心满意足的。有一个人在我生命中出现过，已经足够了。

　　后来也有人问我为什么会爱上他，我觉得好笑，那样的男子，怎会有人不爱。我对着那人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就像长时间被困在黑暗的飞蛾，看见火光便本能的扑上去，不顾死活。

　　那日，我并没有吃到烧狗肉，我娘塞了个包裹给我，便迫不及待的把我推出门去。我心中戚戚，心想娘亲也终于厌烦与我。但是这戚戚也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与我一同启程的是那白衣少年，好吧，老身年少时确是个花痴种子。

　　我抱着自己的包裹，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他不说话，慢慢地走着，手里还晃着一把破折扇。我之所以说这扇子破是因为它上面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就是鬼画符。
　　我边走边期盼着他转过身来同我说一句话，哪怕是吼我一句也成。可他半个字也不吭，我想了许久，终于猜到，他兴许是嫌弃自己的声音太难听才不愿说话的。可是我不嫌弃他，我喜欢他。我娘说喜欢一个人自然连那个人的缺点也要一并喜欢的。

　　也许是太想和他说话了，我竟然鬼使神差的拉了他一把。他侧着身子，低头看了看我，半响，见我不说话，咳了一声，然后说道：“可是累了？”

　　我摇了摇头，心想，我这平时翻墙上树的身子骨怎么可能累着。“哥哥，你为什么带我走？”

　　他看了一下四周，这片地方鲜有人烟。于是他微微蹲下身子，视线与我齐平，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可知自己的身份？”

　　我点了点头。

　　“哦？”

　　他兴许没有料到这个答案，稍微有些诧异：“那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穆云锦，我娘说我是一个公主。”

　　他没有嘲笑我，只是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没错，你是一名公主，所以你不应该在这里过着如此凄苦的日子，你应该在皇宫里，穿好看的衣裳，□□美的菜肴……”

　　“有红烧肉吗？”我连忙打断他，顺便吞了吞口水。

　　他被逗笑了：“自然有，想出多少就有多少。锦儿，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公主，可是你父皇却将你抛弃了，你应该回到皇宫，拿回自己应得的。而我，就是为了帮你回到皇宫的。”

　　其实，我有些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和娘亲一样说我应该回到皇宫，而且皇宫有很多很多红烧肉可以吃，那么他说的就是对的。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他继续挥着自己的破折扇，脚步轻快地向前走着，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
　　“哥哥？”

　　“没有名字。”看来是被问烦了。
　　“哥哥！那总有姓吧？”
　　“姓？”过了一会儿，他慢悠悠的说出：“姚。”
　　“姚哥哥，你叫什么啊？”
　　一路上，我不厌其烦的问。他却一点没有松口的意思。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了。”我想，他兴许是什么高人，不能随便透露名字，倒不如我给
　　他先起一个，毕竟，名字只是个代号。
　　“噢？”他好像终于有了兴趣，再次停下脚步，侧着身子看我。
　　可是说真的，我大字不识几个，脑袋瓜子里根本不晓得怎么取名字。取名可是门学问，那勾栏里的花魁名字都是请那些那老爷们给取的，都真真的好。我抓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啊。
　　“不如，叫姚穆，怎么样？”我突然觉得，既然名字是我取的，怎么着也该跟我有些关系吧。
　　“姚木还是姚慕？”一脸认真的表情。
　　“有什么不一样吗？”我怎么晓得是哪个，总归是我这个就对了。
　　“姚慕倒是个好名字。”
　　后来，我和他走到一处老宅，也终于安定下来，吃了顿此生难忘的美餐。翌日，我便被要求学习怎样做一个公主。有侍女替我梳洗打扮，沐浴更衣，代价是我要习字，要读书，还学了几招剑法，最最重要的是要每日在脸上伤疤上涂一种药，据说可以去掉疤痕。

　　我虽说很希望去除疤痕，但是整日整日的包得满头纱布，确是十分怪异，而且这药气味腥涩，涂在脸上甚是疼痛，还伴着瘙痒，着实难以忍耐。起初我总会乱发脾气，摔东西，臭骂那些侍女。总要姚慕过来安抚我才会平静下来。其实说是安抚，也不过是他在我附近坐着看我发脾气。我摔东西，他支着面在一旁看着，我骂那些侍女，他支着面在一旁看着。待到我发完脾气心情舒畅了，他才走到我身旁，笑了笑，用手中的折扇指了指满屋的狼籍，说道：“发起脾气来，到真是个公主的模样。”那时我总以为他是在夸奖我，如今想来，这姚慕真的是在讽刺本宫啊。
　　他时常要出门，有时候几日都不在家。当然，我觉得这个地方不是他的家，应该只是个暂住之地。教我读书识字练剑的几个先生都对他十分敬重，称他做“主人”，想来应该是他家的下人。记得起初他也用各种好处诱惑我唤他“主人”，我也差那一丁点就上当受骗，幸亏本宫年幼时候是个吃不得亏的主儿，定力也是够强。面对各色糖衣炮弹，依然坚定如磐石。
　　面容上的疤痕用了整整半年才完全的消失不见。我也用这半年时间学会了识字习字，剑法也会摆摆样子，只有女红真是毫无长进，更别提什么琴棋书画，宫廷礼仪了。
　　只要姚慕在老宅，我就想方设法缠住他。他也不恼火，只是笑笑就任由我纠缠。那时年幼，总觉得这便是神仙般的日子，却万般想不到神仙日子也有到头的时候。在姚慕面色凝重的叫我到他面前之前，他已经好些时日没有来看我。
　　“锦儿，我原本想再等你长大些，就送你进宫。可是现在我不能，不过还有办法，你总会进宫的。”
　　就在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他兴许要送我走了。心中竟有一阵不舍，“哥哥，你要送我走了吗？”
　　“我要送你回你娘那里，然后你娘会让你见到你父皇。”
　　“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只要你做了公主，便能见到我。”
　　我有些生气，冲他吼道；“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
　　他见我生气，并不恼火，右手握住的折扇在左手心敲了两敲，估摸着是在认真思索我的问题。“我需要一个人在皇上身边，要能得到他的信任，你明白吗？”
　　这些时日，什么权势争斗，什么伴君如伴虎，种种诸如此类的事情都是我课业中的重要一笔。我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于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回到娘亲身边。她对我这幅面皮很是满意，对姚慕感激涕零，感激到我娘差点以身相许。姚慕与娘亲说了些要紧话，便匆匆赶回去，留下了我的七年念想。
　　“娘，我们怎么才能回皇宫里去？”。
　　娘亲像是没有听到似的，自从姚慕走后她便这般，不会是患了相思吧？
　　这般症状持续了几日，娘亲突然收拾包裹带我一起出门，这一走，便是一个半月。
　　我们到了武国边塞要城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