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傅叶/红开]长空》照月凉

23、第二十三章

　　正值人间二月春，金水东流融青色。这临近江南水乡的金水镇，恰逢好时节，也正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温暖之色。

　　街道邻里，常见行人满面笑语，到处张灯结彩，甚至有深闺女子，也遮了面纱，盈盈的走在街上。

　　两旁是迎风摇曳的拂柳，天际被阁楼上横挂而过的五彩纸笼密密的遮住。远方有初绽的花蕾，暗香浮动，飘然萦绕。

　　叶开和傅红雪双双下了马，停在街角。望着这比仲秋月圆还要热闹些许的景色，心下有些困惑。

　　面面相觑了一会，还是叶开率先拦住了旁边路过的一位花甲老人，笑着询问道：“这位老伯，不知是过什么节日呢？这般喜庆？”

　　那老伯瞥了眼叶开和傅红雪，上上下下扫视一番，眼里露出了了然，“你们是从别处来的吧。”

　　两人点头。老伯嘿嘿的笑了笑，抚着胡子，做出了一副长篇大论的兴奋姿态，“到底是年轻人啊，阅历浅薄。让老伯我告诉你们，这金水镇正举办的是一年一度的金水盛会，是为了祭奠金水河神而立，每逢二月春，各个地方的人都会赶来此处，畅游金水，共看花灯，好不热闹！我告诉你们啊，听说今年还有皇家的人要来……”

　　老伯兴奋的指了指不远处极其醒目的一座飞檐阁楼，口沫横飞津津乐道不得停息。叶开略微头疼了些，赶忙冲傅红雪使了个眼色，趁着老伯不注意的时候，双双拉着马一溜烟的没了踪迹。

　　找到客栈托了马，两人一路尚未进食，顺便点了几道小菜一壶清酒，坐在客栈堂前，正对街区。

　　叶开吃着白送的干炒花生，一边晃着腿，一边单手撑住下颔，高兴道：“没想到，我们还赶上了个盛会。”

　　傅红雪端坐在他的对面，握着酒杯喝了一口，瞥了眼露出兴致勃勃孩子气表情的叶开，讪道：“你多大了？”

　　叶开怒了努嘴，笑眯眯的回道：“我童心不泯。”

　　傅红雪忍俊不禁，咳了一声，不再理会叶开，专注的闭目养神。两人等了片刻，菜终于上来了。吃饱喝足后，总算开始谈及正事。

　　叶开瞅了瞅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除开本地居民，更有许多从外地赶来的他乡之客。其中带刀束冠，劲装收袖的人不泛三二，显然有些超出了正常的人数。

　　凑到傅红雪的跟前，叶开抬起下巴冲着窗外人流点了点，道：“你觉得，他们是来干嘛的？”

　　傅红雪想也没想的答道：“密会。”

　　叶开一愣，接着挑眉问道：“为何？”

　　傅红雪端起杯子喝了口酒，随即看着窗外，回道：“方才过去的十人中有七人内力不凡，三人深不可测，虽然都穿着粗布麻衣想遮掩身份，却遮不了一身劲气。我不识人，却识得这内力，江湖上能排的上号的人物，怕是都来了吧。”傅红雪说着，顿了顿，思忖片刻才继续道：“显然，能召集这么多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必定是为了商议大事。不正是密会吗？”

　　叶开听完，笑着抚掌喟道：“傅红雪，我越来越要对你刮目相看啦。”语气调侃，似乎想起了当年初出江湖时候被向应天骗的惨不忍睹的景象，不由得笑出了声。

　　傅红雪自知叶开在笑什么，也不恼，平静的喝着酒，吃着菜，理也没理。

　　叶开吃笑了一会也觉得无趣，才收敛了嘴角，坐正身体道：“看来我们来的正巧，碰上了杨天宇秘密召集的武林大会。不知道这老狐狸瞅见我们两个不速之客，会是什么反应？”

　　傅红雪哼了一声，没有回话。叶开咧了咧嘴，继续道：“傅红雪，你说，我们是先去给杨天宇一个惊喜呢？还是先去寻找南宫梦？”

　　他说着的时候，双手撑在下巴上，姑娘似的眨眼期盼的看着傅红雪，害的傅红雪生生瘆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皱眉无奈道：“随你吧。”

　　叶开吐吐舌头，抓了把花生扔进嘴里，随即笑道：“那好，我们就先去会会杨天宇杨大侠吧！”

　　傅红雪喝尽了最后一口酒，看着叶开，摇了摇头。

　　到了夜间，满巷都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那些被杨天宇秘密召集而来的各门各派纷纷拿着信物到了渡头，隐藏在普通人群里，静静等待着信号。

　　今日正好是金水盛会的第一晚，渡口搭建了一个高高的戏台，上面的青衣花旦正甩袖长歌，吟哦着一曲水调歌头。傅红雪和叶开各自带了个遮面斗笠，换了一身不太显眼的黑衣，蛰伏在船库拐角，暗自盯着来往船只。

　　他们追着那群江湖人到了此处，推断出杨天宇一定是为了保险起见打算在船上议事。这金水滔滔，河流中段更是深不可测，有人想要窥听埋伏必然是难上加难，看来杨天宇是做足了周到准备，以防万一。

　　河水拍岸的响声在夜里笙歌中不甚明显。到了戌时，只见天际突然炸开了几束斑斓烟火，顿时人群沸腾，呐喊欢呼糅杂在一起，成了最好的掩护。而这时候，那群无所动作的各派人士纷纷如同收到了信号般，从腰间取出了一枚玉牌，分批涌向了停靠在河畔渡口的一艘花船上。

　　叶开和傅红雪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同时动了起来，悄然潜到了河边，两人一人一个，从侧里各自敲晕了身前的人，手脚迅速的拖着昏迷过去的人藏到了船舱里，然后拿下了他们身上的玉牌。

　　玉牌质地优良，对着月光莹莹生光，叶开眯起眼揣摩着牌上刻字，冲着傅红雪打了个搞定的手势。

　　两人得手，不敢耽搁，当下拿着玉牌走向花船。

　　和旁边其他的船比起来，这艘花船显得老旧了许多，并且装饰普通，没有丝毫亮点。因为平凡，自然就引不起普通平民的注意力，再加上被周围华丽精致的其他花船一对比，那份黯然失色也成了最好的伪装。

　　“不愧是侠客山庄的主人，真是思虑周到。”叶开走在傅红雪的身畔，轻声讥讽了一句杨天宇，引来傅红雪一个无奈瞪视。

　　收到了傅红雪示意安静的信息，叶开撇撇嘴倒也听话的不再吭声。两人拿着玉牌，收敛气息，装作功力低下的某门派弟子，在向守船人示意了牌子之后，便垂首跟在了人群之中，就这么浑水摸鱼的潜入了花船之上。

　　天色渐暗，过了有半个时辰，花船慢慢驶出了渡口，向着漆黑的金水河中行去。

　　叶开和傅红雪藏在人群中，四处探寻，却始终不见杨天宇或侠客山庄的人出现，不由有些疑虑。

　　叶开心中隐隐不安，低头到了傅红雪跟前，附耳小声道：“你觉不觉的有些奇怪？”

　　傅红雪锁紧眉毛，暗自握紧了束在腰间的长刀，低声回道：“小心为上。”

　　叶开点了点头，一手压着斗笠帽檐，四处张望，然后陡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中一惊，呼吸都为之一顿，这般剧烈的情绪反应立即引起了傅红雪的注意。

　　“怎么了？”沉声问了一句，却没有得来回复，傅红雪轻轻拍了拍叶开肩膀，就见对方浑身一震，拧过头，小声回道：“不……没什么……”

　　傅红雪正是奇怪，叶开这样子明显是在含糊敷衍，当下皱了皱眉，沿着方才叶开的视线望去，随即也呼吸一窒。

　　那是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黑发及肩，脸上带着一个诡异煞人的青铜面具，一双森寒彻骨的漆黑双眸冰冷若刀。

　　“公子羽……”再没有人比傅红雪和叶开更能清楚的认出那个人，即使戴着面具，那份让人战栗的压迫感依旧存在。

　　叶开见傅红雪也发现了公子羽，微微懊恼，紧张的看着傅红雪，担忧道：“你别激动……”

　　傅红雪初时的震惊安定了下来，听到叶开所言，有些奇怪，回视叶开，疑惑道：“我为何要激动？”

　　叶开一愣，似乎没想到傅红雪会如此平静，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心中所想：“你、你不恨他吗？他杀了娘，又害死了明月心……”

　　傅红雪闻言，顿时明白了叶开方才所问缘由，心中不禁一暖。他伸手揽住了叶开的肩膀，脚下一晃，就带着叶开藏到拐角人烟稀少处，躲开了公子羽似有所觉望过来的目光。

　　然后等到公子羽的身影消失不见，傅红雪才放开叶开，轻轻回道：“不是你告诉我，仇恨不会带来任何东西吗？”

　　叶开默然，接着笑了起来，“你是看开了，倒是我想多了。”

　　傅红雪摇了摇头，顿了顿，才低低道：“我很高兴。”

　　叶开挑眉，讶然道：“为何高兴？”

　　傅红雪嘴角一勾，露出了一抹称之为喜悦的微笑，淡淡回道：“因为你心中有我。”

　　一语如同石子投入了湖中，激起层层涟漪。叶开霎时只觉得脸上发热，在二月微凉的夜风里，都能生生憋出满身汗水。

　　尴尬的躲开了傅红雪的视线，叶开心中暗自苦笑：我心中一直有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却也不敢说出，两人均静默了一阵。过了片刻，才总算等来了打破这别扭氛围的一个声音。

　　是杨天宇的声音，从船舱内隐隐传出，道：“各位，今日召集大家在此，是为了商议一个事关中原大地的要事！”

　　傅红雪和叶开立刻收敛了心神，对视一眼，同时轻手轻脚的靠近了船舱，背脊紧贴格挡，附耳细听。

　　摇曳的烛火灯光从纸窗中透出，夜风里夹杂着悉悉索索的低声议论，飘散在了金水江上，袅袅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