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之》须王玥

8、第008章 古代之书

　　等顾卿卿与赵虎头感到赵家村口的时候，顾颜之与赵扩两个人已经开始有秩序的组织村民从牛车上卸载年货。

　　“赵大哥！顾小先生！”赵虎头远远地喊了一嗓子，放开依旧冻得哆哆嗦嗦的顾卿卿，率先迎了上去。

　　四年多过去了，顾颜之此时比刚到赵家村的时候身量长高了很多，不仅可以初窥得日后修长的腰身，眉眼间也褪去了过去的稚嫩，远远看去，俊俏的面庞仿佛要跟这天地间的雪白融合在一起一样，唯有那眉间的一点朱砂，像是雪中寒梅一般，绽放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魅力。

　　看到赵虎头奔来的身影，顾颜之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眼珠子稍稍侧移，果然看见赵虎头后面吊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身影。

　　“小虎，辛苦你了！”拍拍赵虎头的肩，顾颜之温和的说道。

　　“嘿嘿嘿，顾小先生说那的话，我这也是为他好，一到冬天就像是那缩在龟壳里的乌龟怎么都不出来，照这样下去，扶梆叔教他的东西等开春他又都还回去了。”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赵虎头道：“那个，我先去帮赵大哥卸货，顾小先生您就等着他吧。”

　　说罢，趁顾卿卿没有上来之际，赶紧躲到后面人群多的地方，以免缓过劲儿来的顾卿卿找他麻烦。

　　“哥、哥……”气喘吁吁追上来的顾卿卿大大喘几口气，站定，对顾颜之展开一抹灿笑:“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这四年间顾卿卿也成长了不少，与顾颜之一样的个头，一样的漂亮样貌，若不是额头上没有那一点朱砂，两个人几乎算得上是一模一样了……幸好两个人气质上也有差别，一个沉稳一个跳脱的，不然顾卿卿点个朱砂痣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顾颜之刮了刮她的鼻子，失笑：“想我，我看你想的是我答应给你的手炉罢？”

　　“哪有！我真的很想你啊！”顾卿卿揉揉鼻子，带些撒娇意味的摇摇顾颜之的胳膊，眼珠子转了转，上下打量顾颜之：“那个……既然哥你都说了——手炉在哪里啊？”

　　“就知道你关心的不是我……东西在仲涂那里，你自己跟他要。”顾颜之失笑。

　　顾卿卿闻言一个机灵，欢呼了一声万岁，转身就去找早已被一群小鬼头烦的脸黑如锅底的赵扩讨要自己的东西去了。

　　这四年间，赵扩除了身量又长高了长壮了些外，其他的地方是一点没变，依旧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紧抿的唇再配上冷硬的气质，令他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类拔萃，英气逼人。

　　“喂！赵大面瘫，我要的东西呢？”对于这个在新的时空见到的第一枚优质帅哥，此时顾卿卿早已没有了当初那种心动花痴的感觉，换谁谁都不会对相处了四年每天说话连三句都不到的人产生任何兴趣，尤其这个面瘫还专门以挖苦别人为乐。

　　这四年来，顾卿卿没少在赵扩手中吃苦头，对方在知道他是女孩子的情况下竟然对犯在他手里的她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这让顾卿卿更是早早浇熄了一颗培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感情的火热之心。

　　听得顾卿卿的吆喝，赵扩从身上的褡裢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铜质小圆球看也不看的抛给她，顾卿卿伸手敏捷的接住，喜滋滋的翻看了一会儿，知道这就是自己要的手炉了。

　　眼见自己一直渴望的手炉到手，顾卿卿这下子身上也不冷了，转身去帮赵虎头他们挨家挨户的送年货去了。

　　顾卿卿畏冷的毛病在赵家村是出了名的严重，今天若不是期盼着顾颜之答应给她带的手炉，估计打死她她也绝对不会踏出房门一步的，所以大家见她难得在冬天这么积极，不由纷纷取笑。

　　“你太惯着她了。”赵扩皱着眉，冷声对顾颜之道。

　　顾颜之知道赵扩是说他由着顾卿卿女扮男装的跟着一堆男孩子玩耍，闻言小声道：“她是我的血脉亲人，我是她唯一的依靠，我布宠她，这世上还有谁能宠她？谁还有资格宠她？”

　　“迟早带害。”赵扩冷哼一声，懒得与顾颜之分辩。

　　“只要我有能力保护她不就行了？”顾颜之笑笑，不做解释。

　　待把从县城里办置回来的年货一家一家的分好，顾颜之与赵扩往自己家走时已经是月兔东升。

　　腊月数九的天气，赵家村已经迎来了好几场鹅毛般的大雪，厚厚的积雪将整个赵家村覆盖，放眼望去，错落有致的房舍安静地陷在一片银茫茫的世界里，从窗口零星散落出的烛光印照在窗纸上，带着些梦幻般朦胧的光晕。

　　顾颜之就这样跟着赵扩一前一后的慢慢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望着前方那个高出自己半个身子，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东西的轩昂少年，顾颜之忍俊不禁的抿唇一笑。

　　“仲涂。”顾颜之唤了一声赵扩的表字，赵扩闻言转头看他，正好看见一片银茫茫的天地中，顾颜之笑得眉眼尽展的样子，他挑挑眉，简短的问道：“何事？”

　　“没有，只是此情此景，让我想起前些日子读的‘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句子，觉得此情此景颇有‘夜归人’的意境而已。” 联想到今日返程回村时，路上遇到的那位坐在牛车上含羞扔帕的姑娘，顾颜之调笑道：“可就是不知，家中有没有如花美眷等待夫君归来啊~”

　　赵扩的脸如期一下子变黑，冷哼一声，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咦？仲涂可是害羞了？哎呀，我算算，仲涂今年已有十五了吧？过了年，差不多也有十六了，也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也该是先生替你考虑考虑的时候了，”顾颜之亦步亦趋的跟上，道：“就像今日，明明天寒地冻，腊月飞霜，那个坐在牛车上的姑娘却满心满眼都是帮忙推车的你，你想想，为什么偏偏在我们路过的时候他们的牛车陷到雪坑中去了？又为什么偏偏赶巧你遇到了伸手帮了一把？这就是谓的姻缘了……”

　　“休得胡说！”走到赵扩身边抬头瞧瞧，见少年紧紧抿着唇，眼内似有熊熊火焰燃烧，两颊却又有两团可疑的红晕，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顾颜之微微一笑，决定在赵扩的脸色变得更加黑之前收敛住话头。

　　这四年他闲来无事，除了跟着赵先生习文练字跟着顾卿卿跑跑步锻炼身体外，还养成了没事没人的时候用言语调戏赵扩的坏毛病，怎么也改不掉。

　　不如说，看到赵扩那一成不变的脸突然变色是他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

　　就像是从前，他总是喜欢看着那个人一张冷脸被他气得变出五六种颜色，那样反而觉得他像个正常人……不然一年四季板着一张脸，再配上他接触的工作，总觉得没有活人气息。

　　想到这，顾颜之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来到这个空间已有四年多了，对于那个时空的记忆，也不若刚来时在脑海里那么清晰，而那个人的眉目，在心中也有些模糊了。

　　果然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利的武器，可以斩断一切啊……

　　摇摇头，顾颜之把心中久远的记忆抛开，不远处，家门前赵先生也早已在那里等待了，在他旁边，正是一脸兴奋地跟他讲解这手炉妙用的顾卿卿。

　　一夜无话，顾颜之起来时赵扩照例已经在屋外练习基本功去了。

　　床边铜盆里赵扩已帮他打来洗漱的水，顾颜之看着觉得心中一暖。赵扩这个孩子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却比任何人都体贴，懂得照顾人。

　　简单的洗漱完毕，推开门扉，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冷冻早晨的空气，顾颜之对院中赤着上身练功的少年一点头，小跑出了院门。

　　绕着赵家村跑了两圈后，身上已经流出了不少汗，顾颜之活动着筋骨回去，发现平时一向贪睡的顾卿卿也在院子里打着一套简单的拳法做着热身活动。

　　顾颜之意外的看了这小妮子一眼，转身去了厨房，准备四个人的饭。

　　顾颜之兄妹刚刚住到赵先生家的时候，对待古人一天只吃两顿饭的习惯异常难以接受，但为了不让大家觉得他二人异于众人，二人硬生生的把以前一日三餐的习惯改成了现在这种朝食哺(bǔ)食（即现在早九点下午四点吃饭）的两顿餐生活，为此，兄妹俩的饭量剧增。

　　但是赵先生家中没人会做饭，每天的两餐饭食也一般都是村中妇女做好后用食篮再送过来，麻烦不说饭还不是一般的口淡，顾颜之尝试了几次，决定日后家中的朝饭就由自己包办……至于顾卿卿，让她下厨还不如自杀来的快一些。

　　本以为她一个小女子还能指望上点，她自己也拍拍胸脯大包大揽的下过几次厨，不过在尝试过几次过了几遍水依旧咸的令人犯恶的菜以后，顾颜之决定与其指望她还不如指望自己这个半吊子，怎么说都比村中妇人做的好吃，最起码他以前经常做饭。

　　本来赵先生对于顾颜之做饭一事颇有微词，但是尝过顾颜之做的几道菜后，就讪讪的不在说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了。

　　于是，顾颜之做朝饭的就成了赵家的惯例。

　　一日朝餐毕，顾卿卿耐不住寂寞，抱着自己的小手炉跑出去跟赵虎头他们炫耀去了，顾颜之与赵扩则跟着赵先生在家学习《孟子》。

　　这个时代还没有《百家姓》《千字文》的出生，孩子启蒙，首先要读的书就是《孝经》，其次是《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诗》、《书》、《礼记》、《周礼》、《春秋》、《易》等。

　　令顾颜之值得庆幸的是，他以前学习书法的时候学过繁体字的书写，书上的字他都认得，因此省了不少麻烦，至于古人科考必考的四书五经也均有涉猎，但大是知之懵懂，有的不求甚解，也没背全。

　　一开始赵先生问他习过何书，顾颜之为了稳妥很谦虚的说自己只学过《四书》，赵先生闻言这个情况后，当下就考校起来，几个问题过后，看着顾颜之摇摇头说：“大才，《四书》不求甚解还能学到如此，大才！”

　　顾颜之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当场以头撞地触墙而死。

　　这真是关公满前甩大刀，城管面前轮砍刀啊……

　　不过正是“生而有涯，学而无涯”。

　　抛掉自己那来自现代的优越感，顾颜之低调谦虚的跟着赵先生从《孝经》一章一句的从分句读、背诵、理解、释疑等慢慢学起。

　　还好他底子在，头脑也灵活，四年下来从新巩固了不少。

　　也幸好赵先生也并不是一味的抱着一本书死学，懂的灵活教学，讲的不丝毫不比《百家讲坛》里的名导逊色，这也让顾颜之能把前世的知识挪到现在活学活用。

　　于是师生俩一个教的高兴，一个学的开心，时间也就这么过了四个寒暑。

　　期间，也偶尔穿插顾顾颜之帮着赵先生去村里的学堂带孩子学习认字扫盲，久而久之，顾颜之也得了一个“顾小先生”的称号，挤掉赵扩，获得赵家村排名第二位有学问的人的荣誉称号。

　　也算没白在赵家村混了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