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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米酒(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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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春深松开了手中的凳子,眉眼疏朗:“县令大人。”
“谢老板,你让伙计来找我,我就来了。”王广一身黑色狐裘,甚是威猛。谢春深看了那狐裘两眼,心想,这厮肯定是故意穿成这样的……
谢春深从柜台后走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县令大人请进。”
王广点了下头,然后大摇大摆地进了门,他看了阿酒一眼,道:“这是你的新伙计?”
“嗯,叫阿酒,比阿林小一岁。”谢春深似乎不想让王广注意阿酒,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阿酒面前。
王广见谢春深这样便也不再去打量阿酒,只找了个没破的凳子坐下了,闲适优雅:“谢老板,找我是有什么事?是谁找谢老板麻烦了吗?”
谢春深看了王应一眼,悠悠然道:“有人说我酒馆里卖的是尿,要把我酒馆给砸了。”
王广的表情有些惊奇,声音也提高了些:“谁敢说谢老板卖的是尿,那可真是胡说。”
王应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先前他到县衙去告牛安,县令老爷立刻就把牛安抓了,所以他以为县令老爷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谁知审牛安之前县令老爷把他找去了县衙,说了些自己先前干的不能见人的脏事,然后给了自己些钱,软硬兼施让自己不要再找牛安的麻烦。
他当然只能点头,否则不但得不着钱,还要进大牢。可是他回家越想越觉得窝囊,想去找牛安打一架,可是想想牛安的硬拳头他就害怕。
偏巧这时又听人说牛安被赶回家了,他便想去酒馆闹一闹,到时酒馆的老板知道是因为牛安而遭了难,肯定会怪牛安,肯定就不会让牛安回来继续当大厨了。
可是这一切都被眼前这个县令大老爷给毁了,他当初答应王广以后不会找牛安的麻烦,也不会到酒馆来闹,可是现在却正正好好被王广抓住了,他不知该怎么解释。
王广对他招招手:“你过来,我对你有话说。”
王应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手脚不停地发抖,可是他还是听了王广的话,走到了王广身边。因为王应知道,王广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整个安平县都知道。
“头低点。”
王应犹豫地把头低下,便听王广在耳边道:你答应我的事没有做到,要是还有下次,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记住了吗?
王应吓得鼻涕都流出来了,忙不迭应道:“记住了,记住了!小人记住了!”
王广似乎很满意,抬头看着谢春深道:“谢老板,这些损坏的东西要赔多少钱?”
谢春深笑了一下,是那种商人的笑容,把阿林和阿酒都吓到了。
“怎么也要十两银子。”
王广的脸抽了抽,却还是对王应道:“十两银子,明天准备好给谢老板。”
王应再也承受不住,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其实酒馆里毁坏了的这些东西并不值十两,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可是王应只能打掉了牙往肚里吞。
“王应,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记住了!”
“那快点回去准备银子吧。”王广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本是普通的动作,可是在王应眼中却是:快点滚,别在这烦老子……
王应哪里还敢多留,连滚带爬地出了酒馆,他想,安平县谁都能惹,就是不能惹谢家酒馆的谢老板,太坏了……
王应离开以后,王广才抬头看着谢春深,目光灼灼,锐利得刺人:“谢老板,你这可是利用了本县令。”
谢春深笑笑,仿佛早就料到王广会有这样的反应:“即便我不让阿林去找你,恐怕你也是要管这件事的。”
谢春深了解王广是什么样的人,他既然已经放了牛叔,就一定是已经和王应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协议的内容一定不包括让王广来酒馆闹。
因为王广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磊落的人,他如果想让你欠他,你就会真的欠他,而不是通过阴谋和设计,但是从其他方面来看,谢春深就不敢说了……
王广深深地看了谢春深一会儿,竟然平静地站了起来往门口走。谁知他竟然忽然回头看着阿酒道:“这个伙计,我喜欢。”
谢春深挑了挑眉,阿林瞪着王广,而阿酒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没想到县令大人竟然还好这口。”谢春深一只手捂着左眼,一只手扶着柜台。
“哈,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王广对阿酒眨了眨眼,这才出了门。
“老板,他怎么变得这么讨厌!”
谢春深拍拍阿林的肩膀,几乎是在呻|吟:“他以前也是这样的,阿林。”
谢春深又拍了拍阿酒孱弱瘦削的肩膀,略显无奈:“他是在开玩笑,你不要怕,可是再遇上他要躲得远远的。”
阿酒咬牙点点头,心中却觉得谢春深这是在自欺欺人:如果县令大人真的是在开玩笑,那么为什么要躲!若是县令大人要找她,她又要躲到哪里去!
*
第二天一早,王应便揣着准备给谢春深的银子来了酒馆,只不过今天的王应和昨天的王应很不同,鼻子青了,脸也肿了,走路还一瘸一瘸的。
谢春深见了并没有很惊讶,只是平静地接过了银子,然后微微笑着:“王应,这些银子不够十两吧。”
王应的眼睛都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嘴角也裂开了:“谢老板,我只借到七两银子,剩下的我以后一定还给你!”
谢春深把那银子收到抽屉里,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动容:“可是县令大人让你还我十两,要不要我去请县令大人和你再说一遍?”
此时的王应哪里还有昨天的横劲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谢老板,你千万不能让县太爷知道啊,他会打折我的腿的!”
昨晚王应刚到家便被一群地痞流氓揍了,不必说他也知道是县令的意思,他哪里还敢惹县令不痛快。
谢春深看着一脸鼻涕眼泪的王应,姿态是从未有过的冷漠:“你答应我一件事,剩下的钱就不用你还了,我也不会告诉县令。”
王应一听眼睛都亮了,急道:“真的不用我还了?”
“如果你能做到我要求的事,就不用你还了。”
“您说您说!”
“以后不准打你媳妇,你做到了这点我就不要剩下的银子了。”
王应一听哪里还用考虑,忙不迭点头:“成成成!我以后不打我老婆了!肯定不打了!”
谢春深听了却并不相信他,只再次警告道:“如果我从别人嘴里听到你打了她,你一定会从安平县消失。”
“不打了!不打了!我以后肯定不打了!”
阿酒在谢春深的背后看着他,看着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怎么停止的,她觉得谢春深此时就像是在守卫自己的家园,寸步不让,凶狠却仁慈。
可是阿酒觉得谢春深提的要求有些怪,可是哪里怪她又说不出。
*
阿酒酿的那坛米酒味道很好,客人喝了都夸,说是酸甜正好,酒味也很浓。那米酒卖得便宜,两日便卖光了。
谢春深夸奖了阿酒,这让阿酒觉得十分自豪,仿佛她为酒馆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阿林和阿酒一商量,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和谢春深商量,把牛叔弄回来。
谢春深听了并没有太惊讶,只是让两人去的时候把剩下的那罐子米酒带过去,给牛叔他娘尝尝。
两人当晚就去了牛叔家,牛叔正在院子里劈柴,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当得知是谢春深让两人来找自己的时候,牛叔终于乐了,只是乐了之后又愁云惨淡的。
“牛叔,有什么事就跟我和阿酒说,别自己憋在心里。”
“对,牛叔,你跟我们说说。”
牛叔抓了抓脑袋,好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先前春深不是说放不下惠莲就不准回去么,俺……俺现在也不……行。”
“牛叔你怎么这么老实,谢春深他说啥你就听啥,你不会阳奉阴违啊!”阿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接下来便开始教牛叔怎么欺骗谢春深,怎么装傻,怎么明知故犯。
阿酒听了也觉得受益匪浅,于是这一天,酒馆里两个纯良的人被阿林教坏了。
*
阿酒回家时,阿酌正在背书,他学得很快,并没有像刚上书塾的孩子一样跟不上。
刘芸已经做好了饭,炕也是热乎的,三人吃完饭,阿酒便把洗好的衣服给人家送去,谁知回家时竟然在路口看见了一个人,王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