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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离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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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科全书事件后的第二天,许久没有见过面的飘柔大队长在课间来阿南的班级,将她叫了出去。在阿南走近时,大队长仿佛闻到什么异味,嫌恶地退了几步:“听说你昨天弄得一身烂泥油腻臭水,竟然还回到教室上课,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呢?”
阿南望着她不说话。
她哼了一声,高傲地仰起脸:“白兰同学让我通知你,他想和你说两句话。”
“哦,我去找他。”
“站住站住!谁叫你现在去了!有条件的!”
阿南立刻十二万分热情地盯着大队长看:“快说。”
“哼,我怕你做不到呢。”
“我什么都做的到。”
“那好,你听清楚啦。”大队长不怀好意地看着阿南,“如果你能像昨天那样弄得又脏又臭的,站在操场主席台上站一下午,白兰同学就愿意和你说话。”
阿南的热情立刻冷却,转身就走。大队长匆忙追了上来:“喂,你回个话啊!”
“我去问白兰,这是不是真是他的主意。”
“你怎么这么笨!?如果白兰同学肯和你讲话,他就不用叫我给你托话了!他现在见都不想见你呢!”
阿南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大队长,她正瞪着阿南,看起来十分理直气壮。
阿南说:“中午我会提一桶很脏的水放在主席台上。你让白兰来。白兰来了,我才相信这是他的主意,那么我就心甘情愿地把水浇在身上站一下午。如果他不来,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说完阿南就回到了教室。
吃过饭后,阿南去学校的池塘装了一铅桶池水和浮萍,又在里头洗了拖把,确定水够脏了,才把水桶提到了主席台旁。
阿南站在铅桶旁摸着手上的红线发着呆。
昨天看见阿南一身污脏的回去,乙春又气得大骂白兰不是个东西。阿南不明白为什么乙春总要把她最近遭遇的事情都归结到白兰头上。
暑假回来后,白兰确实好似换了个人,对她不闻不问十分冷淡。但阿南相信,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他不会不喜欢她。
也许是飘柔大队长利用特权囚禁了白兰,并巧言令色地令老师们对她产生误会,从而发动整个学校拆散她和白兰。
嗯,这个推测很有可能,为什么之前都没想到呢。
阿南考虑自己是否该直接去打大队长一顿,并救出被囚禁的白兰?可大队长的身后还有庞大的教师团体,阿南只身一人胜算不大。
比较可行的是阿南今年也去竞选大队长,如果她当选,整个学校大概就都会听她的了。可是她的群众基础相当薄弱,竞选成功率很低。
通往‘幸福婚姻’的路,真是充满荆棘啊。
阿南边思考来思考去,边有些紧张地静候时间过去。
在再过5分钟就要上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阿南放松了。
白兰没有来。阿南早知道他不会来的。阿南是他的贤妻,他即使被大队长囚禁,也不会想出这种办法欺负阿南。
阿南提起那桶脏水,准备去把它倒掉。
久违的声音在阿南身后响起。
“你准备去哪里?根据约定,你下午应该站在台上。”
阿南有点难以置信地回头,见到白兰站在不远的地方,正微笑着对着她。
阿南手里的桶一下变得十分沉重。阿南不做声地把桶放在地上,转身面对白兰:“……老大。”
白兰冷淡地命令:“带桶上台。”
阿南只得又提起水桶,然后登上了高台。虽然台上的阿南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的白兰,可他冰冷且霸道的气势仍让阿南有种无法反抗的错觉。
阿南不由有些颤抖。
这还是第一次,阿南觉得白兰可怕。
“老大,你是不是被大队长逼迫的?”
冷酷的笑意取代了以前总是没什么感情|色彩的微笑,令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陌生。
他笑着吩咐阿南:“可以把那桶水浇在你自己身上了。”冷酷的语气一转,又变得像往昔那样温柔,“听话,你站足一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会来找你。”
“……只要我听话,你就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嗯,当然。”白兰转身离开之前,又嘱咐了一句,“对了,水要从头顶浇下。”
阿南惊恐地看着白兰离开。
她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后,上课的铃声打响了。
阿南在铃声中,吃力地举起那桶水,闭上眼睛当头浇下。
之后,阿南一直站在那里。
从小到大,阿南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恐惧。阿南怕老师发现她,将她再度抓到办公室。阿南怕乙春见到她如此模样,又会伤心。阿南更怕白兰。
白兰,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一个暑假不见,他会变成一个肆无忌惮伤害她的陌生人。
在那犹如整个世纪那样漫长的四小时中,阿南一直被恐惧折磨着。上课又下课,学生们在阿南面前来又回,她好像听见他们都在嘲笑她。
阿南绷紧身体站着,闭着眼睛,拳头紧握,一动不动。
这样站着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当阿南的身体累到极限后,阿南的精神便有些恍惚了。
恍惚中,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宛如童话王子一般金发碧眼的男孩。男孩长得比白兰,比柯特,比任何她见过的人都要美丽万倍,模样精致得仿佛神亲自雕刻而成。
他脸上的表情冷冷的,眼中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捧起阿南被弄脏的脸,近距离看着她。
阿南本能地想退开:“我会弄脏你的手。”
男孩皱着眉头说:“没有那种事,你就是我。”
“嗯?我就是你?”
“我是这个身体里的另一个主人,一等星北。虽然我从未这样与另一个我交流,但是我一直在旁边看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阿北蔚蓝如天空的美丽瞳孔中燃烧着怒火,“把事情交给我吧,我会控制身体去复仇。”
阿南摇摇头:“等放学铃声响起时,我就可以知道白兰的答案。在那之前,我什么也不想做。”她有些担忧地问,“你既然是我,那你也喜欢白兰吗?”
“我怎么可能喜欢那家伙。”
“我知道了,你喜欢的是柯特。”阿南由衷地说,“好可惜,如果那么好看的你能亲口对她说,她一定会喜欢你,说不定也能连带稍微喜欢我一点。”
阿北停顿了片刻后,挠乱了阿南的头发:“我说了我就是你,我们并不是两个人。而且现在我们在说那家伙的事。”
“啊,那个啊。你不喜欢白兰那太好了。”阿南微笑道,“这件事就完全不关你的事了。喜欢白兰的人是我,让我和他解决吧。”
阿北垂下了眼帘。
下一瞬间,放学铃声如同丧钟一般响彻整个校园。
阿南睁开眼睛。
意识中的阿北已经消失了,台下都是看热闹的同学。
宛如白衣死神般的白兰站在远处的树下。
他,右手的红线仍与阿南手上的红线相连。
红线相连的人们,无论如何波折,总会有情人终成眷属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阿南一直坚信着这点,所以努力地去喜欢白兰的一切,也希望他能喜欢她。
阿南本以为,他也有点喜欢她。
可是喜欢她的话,就不会伤害她,就好像她看不得她喜欢的柯特受一点伤。
在一片嘲笑声中,阿南走下了主席台,拖着麻木的双腿,来到白兰面前。
白兰走,阿南便跟上,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身处无人的小花园。
阿南还记得那天,白兰也是这样领着她前往酒店露台,在那里花前月下他们喝了交杯果汁。
那一天,再也回不来了。这个认识比起白兰命令阿南把脏水泼在自己身上更让她难受。
白兰靠在树边,冲阿南微笑:“好吧,你很乖,实现了和我的约定。我现在就把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他兴致盎然地开始叙述,“在暑假,我向校方报告你用各种手段骚扰我,所以开学后,你被调离了我身边。我随即张贴了你写给我的那些可笑的情书,让你被记了大过。之后我唆使各种人对你每天做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最后,我派你班级里的某个人,把我送你的那本百科全书扔进厨房的厨余桶。”
他边说边漫不经心地搓着食指,显得心情很好。
阿南沉默地望着脚尖。嗯,脚上有块干掉的浮萍。
他随着阿南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尽在掌握的语气问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不难过吗?”
“我们是夫妻。你又何必这样作弄我?”
他大声笑起来:“夫妻?好吧,我知道你的脑子一向不太正常。”他冷淡地瞥阿南一眼,“作弄你的理由,当然是因为你这个丑女不自量力地纠缠我。嗯,中国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一开始看你丑态百出的表演的确能收获一些乐趣,可是你实在太不识趣,让我感到和你在一起十分不快。”
阿南有些明白过来:“哦,我说你是癞痢,你生气了?”
他笑着耸耸肩:“通常让我不快的人,我可以有很多方法可以让她消失。这个学校所有的人都能直接间接地受我的影响,可说是在我的掌控之下。我今日能怎样对待你,往日便也能做到。可是我并没有直接那么做,而是故意讨好你。你知道为什么?”
阿南思考了一会儿:“你那时还没有那么讨厌我?”
“你真是会自我安慰。”他笑着摇头,眼神含着不耐,“我只是一瞬间想出了个主意。我要装着喜欢你,把你捧到高处,然后再重重地摔你下来。你的下场一定会更加凄惨。”
“你那么讨厌我吗?”
“嗯,当然。”他收起了所有的表情,抱起胸,以看街边垃圾的眼神冷眼瞥着阿南,“你还没有意识到,你是一个血统不纯的杂种吗?卑贱得连泥巴都不如。”
阿南朝他的脸挥出一拳,却被他迅速闪过。失去平衡的阿南重重撞在树上,磕肿了脸颊。还来不及重整架势,她就被他一脚踹在地上。他毫不客气地抬脚踩住她的背。
阿南努力地仰起自己的脸,将视线集中在他的眼睛上:“我一定会让你娶我!然后让我这个杂种,把你的孩子变成杂种中的杂种!”
他笑看阿南:“你哪来的自信?”
“就凭我这双能看见红线的眼睛!”
“哦。”白兰漫不经心地抓起他手上的红线,把玩,“你说这根?”
阿南没料到他也能看见并触摸红线,一时有些发懵。
白兰一脸无奈地看着阿南说:“你以为连上了这根线我就会娶你了吗?读了那么多百科全书还是那么愚蠢。”
他手指轻微一动。也不见他用力,阿南和他之间的红线便断了。
被他生生扯断了。
他移开了自己的脚,阿南俯身趴在地上,却没有力气站起来。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红线在阿南眼中是一样好东西。被它牵着的人,会像乙春和壮真一样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在一群黑衣人闯进阿南家看姻缘的那一晚,阿南惊讶地发现原来一个人手上可以不止有一条红线。红线错综复杂,人心错综复杂。所谓的相亲相爱,原来并不是如此专一的东西。
今日,阿南自己的红线如此简单地就断了。红线竟然这么脆弱,由它联系在一起的两个人,瞬间就可以成为没有任何感情的陌生人。
红线,不能拴住人心一辈子,更可怕的是,它拴住的,也许根本不是人心。
阿南从来没有想过红线会是这样的东西,就如阿南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白兰。
阿南像是彻底醒来了,又像是彻底地陷入了雾霭中。
阿南再也没有去上学,也没有再打听过白兰的事情。
后来乙春的父亲生了重病,乙春带着壮真与阿南去日本探望他。与乙春几乎已经恩断义绝的小老头在见过壮真与阿南后,大概也原谅了女儿的年少无知,便下了让他们一家以后就留在日本不要再回中国的命令。
于是他们一家就办理了手续,在日本定居。
阿南边学日语边上了日本的学校,过起了崭新的生活。
有时候阿南希望,她的一生就终结在开学之前的那个夏天。那时,白兰会笑着说,你是我的配偶;那时,柯特在阿南的身边问她,难道我就不能扮演爸爸吗。
可是,阿南知道,她大概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于是难过了几个小时后,阿南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有点不记得了。
安定下来后的某天,壮真牵着阿南的手逛祭典夜市。阿南头上戴着奥特曼面具,一手拎着一袋金鱼另一手拿着巧克力香蕉。
看见对面有对青梅竹马牵着手跑过,阿南朝他们多看了两眼。
壮真说:“过去的事多想无益,都忘了吧。”
阿南含着香蕉口齿不清地回答:“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吗?”
壮真摸着阿南的头,笑着问:“再吃一串?”
阿南大力地点头:“嗯。”
他们牵着手,继续着愉快的祭典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