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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镜花难辨 ...

  •   当鱼存溪进屋的时候,慕然正斜倚在窗口发呆。清晨的阳光并不明媚,清清冷冷的环绕着慕然,与素白衣相融,浓密的睫毛遮不住盈盈的眼眸,眼底的平静似乎令一切静止,只有晨风吹乱鬓角,发丝附上了脸颊。存溪有些痴了,缓步上前,不知不觉伸手拂过吹乱的鬓角,指尖轻触她的脸颊,似玉一般冰冷。暮春初夏天已有些热了,令他更加贪恋指尖清凉。

      “存溪。”慕然回过神,低下头避开存溪的手,浅浅的笑着,面色带羞。她本是不爱笑的,可是每每充当嫣然的替身,就会仿佛嫣然附身一般,学着嫣然的一举一动。

      经她这么一避,存溪有些尴尬,怎么就不由自主的唐突了佳人呢。虽然平素与嫣然有时嬉笑玩闹,但也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今天这般失礼的暧昧。“你今天……有些不一样。”

      慕然心头一颤,故作镇定的展开双手,原地转圈,“是因为这件衣服吗?很漂亮呢!”

      “原来……你如此适合白色。”存溪看着旋转的慕然,体态婀娜,又天真可爱,仿佛一只幽谷飞出的蝴蝶,“我之前……倒多余了……”猜测女儿家爱美,存溪曾从给嫣然许多各色的衣服,款式奇特,雍容富丽,却独现在这件单薄的白衣,最突显她的气质。“走,我们去市集转转。”存溪拉起慕然的手,手很凉,令他没来由的心抽了一下,然后怜惜紧紧握住。

      “你才刚回来,不用歇息吗?”慕然很紧张,也顾不得手被男子拉着,只觉得对方有着很犀利的目光,似乎要把一切不能看透的看个通透。

      鱼存溪俏皮的眨眨眼,“今儿是初一,赶大集。”存溪只觉得慕然的周身散发着孤独的气息,虽然假装亲热但内里却拒人与千里,是因为前两日他几乎没在山庄,她寂寞了、生气了吗。

      虽然平素并不是一个热情的人,甚至在坚硬的面具下连自己也记不清自己本来的面目了,可是存溪此刻却竭力想要用自己的热情融化她的冰冷,那种孤独的近乎绝望的气息仿佛一把钝刀,就那么没来由的一刀一刀割在存溪心口。没有流血,却生生的疼。

      市集很热闹,长长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看到前方有卖冰糖葫芦的,存溪眼前一亮,对啊,那红的娇艳欲滴的冰糖葫芦,就好像他现在的一颗心,喜悦而甜蜜,于是他赶忙上前买下一串冰糖葫芦。

      “来,轻云,尝一口。”一串大大的冰糖葫芦就那么贴近了唇边,着实将慕然吓了一跳。冰糖葫芦这种东西好像自五岁以后就没再吃过了,甜这种东西其实跟苦涩的人生相悖太远,慕然觉得如果从来没有尝过甜的味道,就不会去向往。

      可是眼前的存溪就那么热情的、微笑着把冰糖葫芦递到了她的眼前,硬是要亲手喂给自己。他眼中渴望着喜悦让慕然难以拒绝,勉强的,慕然浅浅的咬了一口。

      其实,有些甜,但也很酸。慕然自嘲的笑了笑,也是,在她的世界里,即使有片刻的甜蜜,也终将伴随着心酸。

      见慕然笑了,存溪也莫名的开心,唇覆上慕然咬过的缺口,然后咬下一颗,当真甜到了心里。

      又来到一个摊前,看到胭脂水粉,存溪想到从前家里的莺莺燕燕,总是为了几盒脂粉争来斗去,想必女人都是爱这些玩意的,便问她要不要买,她浅笑着摇摇头,存溪有些失落,又转而释然:“也对,你本就美的清尘,这胭脂反倒俗了。”

      很快便到了晌午,存溪带着慕然走进一家颇具巴蜀风情的酒家。

      上菜后,慕然皱了皱眉,还是试探!嫣然平时素爱吃辣,不爱吃甜,而她的口味却偏清谈。桌上的菜式三分有二是辣菜,其他均为甜食。慕然心中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频频夹辣菜吃,幸而她本就不爱甜食,那些甜菜根本就没碰。存溪吃的很少,想来是他自己本就不喜辣菜,却偏偏要试探。

      存溪看着慕然专心的吃菜,两颊微微泛红,暗道自己选对了地方。早些就听闻蜀地女子热情爽朗,自己猜想定和当地生产辣椒有关,今日一试果然如此,微红的脸颊不仅衬的她更加娇艳,而且比先前的清冷多了几分人气。

      只是,只是,有些什么地方感觉不对。

      下午去了西湖,泛舟在一抹碧绿之上,飘摇在氤氲的水汽中,仿若置身仙境。

      “轻云,你看,这便是古人争相推崇的胜景西湖。”存溪轻轻推着船桨,在平静的湖面留下长长波纹。

      “真美。”慕然由衷的点头,“仿佛人间的仙境。”作为一个从小被训练的工具,慕然很少注意所谓的美景,更别说停下脚步欣赏了。

      “仙境?”存溪不赞同的摇摇头,“神仙的事谁知道呢。轻云你可曾去过长安,那般纸醉金迷才是真正的天上人间呢。”

      “真的是天上人间吗?那种奢华就像烟火一般,把一切燃烧殆尽,灿烂一瞬,便什么也没有了。钱财乃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慕然望着远方,记忆里浮现出不同的豪华府邸,却是相同的场景,平时傲气十足的高官富商,临死前卑微的乞求着,千万黄金抵不过剑光耀眼,财富死也带不去。

      “不错,就如你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以才要追名逐利,享受当下,都则,来去都孑然一身,又何苦在这世上走一遭呢?”存溪不常在别人眼前提起这些,而此时却不由自主想要向这个女人展示他所拥有的雄心和抱负。

      “权力和财富都是罪恶的根源,公子难道看不透吗,即使极尽奢华,能掩饰心中的寂寞吗?”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流露出那么悲悯的眼神,为什么她不像他所遇到过的那些女人一样追逐这权力和富有的男人?为什么她那么简单那么单薄到单纯,让他不忍玷污?存溪突然感到胸口被什么重重的垂下,紧绷的透不过气。

      小船漾过湖心,几近落日,湖上波光粼粼,景色静谧。慕然本就喜静,身处湖中更生出远离尘嚣的宁静感觉,一时间忘记了对面的存溪,沉浸入自己的那个世界。存溪漫不经心的欣赏着风景,却时不时的用眼角捕捉慕然的表情。五月暮春,湖面冒出荷叶田田,甚至有迫不及待的莲花骨朵,仰着头,还未开放已掩不住高傲,而叶田伊人相偎,出尘脱俗,如莲般不惹尘埃。她仿佛一尊塑像,平静的唯美,眼神有些失焦,又蒙上了孤独的颜色。

      “你……”存溪忽然欠身伸手拔下慕然头上的发簪。一头乌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披散在肩上,“这簪子太华丽,不适合你。”回身落座前,经过慕然的耳畔,轻轻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落座时,遇到慕然莫名其妙的神色,存溪心头一颤,不是惊慌诧异,不是故作无辜,只是淡淡地莫名其妙,却狠狠的敲击他的心,难道是自己搞错了。有些慌乱,没等慕然做什么其他反应,存溪便点住了慕然的昏睡穴,将她揽进怀里。

      存溪凝望着慕然,伸手拂过慕然的脸颊,指尖再次触及那玉般的清凉,可是,脸颊找不到结合处,如果不是人皮面具为何感觉不到人体的温热?她的皮肤如凝脂嫩滑,也绝不是化妆术易容。可是,存溪思及在市集吃糖葫芦时她的疏远,看到脂粉时她的淡然,吃菜时她眼底的促狭,还有她出尘的气质,她不自然的微笑,一切都令人生疑。

      此前虽然被她莫名的吸引住,可是心底总有几分怪异,方才沉静下来细细一想,确实多有破绽。

      存溪突然又想起什么,扣住慕然的脉门,没错,是她的内力。既是外表可以造假,但内力一定无法造假。存溪脸上有一丝释然,转而又恍然冷笑,看来这女人深知如何抓住男人的心,时而热情时而疏远,又或浓妆淡抹总相宜。

      脑海中又回想起自己给她的比喻,清河、牡丹,也许啊,她根本不是这些俗物,而是传闻中千幻瑾,花期之中可以变幻千种形态。

      不过,既然她喜欢玩这种游戏,那就陪她玩。玉美人,他是一定要得到的,而这个契机,必然是要从她身上套出玉美人的行踪。

      可是……鱼存溪坐在小舟上飘飘荡荡,知道天色黑尽,他就一直盯着慕然,她的面容冰冷而死寂,可是她就像是一朵冰晶,不含任何杂质。难道是他之前误会了,她根本就没有任何背景,为什么看着她的睡容心里会有止不住的抽疼呢。他看着她,温柔的抚上她的脸颊:也罢,只要得到玉美人,我一定会照顾你周全。

      “公子,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阮游守在山庄门口,担忧的来回踱步,今日公子特地下令不准跟随,此刻见鱼存溪回来,方才安了心,“这女子?冒犯您了?”转而发现存溪怀中,抱着昏睡的女子,正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怎么会呢,她只是累了。”存溪温柔的一笑,抱着慕然跨入府门。

      阮游在门口直直的愣住,任夜露撒了他一肩的湿气,公子他,从来没有笑的这么温柔,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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