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引》韩离

18、章十八

　　霍思云躺在自己屋内的躺椅上晃着纸扇，从解语花被带回解家也快过了一星期，他料想那瞎子也会等不及来找自己了。听手下说，前几天黑瞎子把神医老刘带回了解家，估计那老刘头把下蛊的事也抖了出来，这下所有的事情都到位，就差黑瞎子来了。
　　“霍二少爷，好久不见。”霍思云猛的感觉额上一凉，听着那声音顿时就浑身一颤。黑瞎子的声音悄无声息的出现，忽然在房间里响起。他睁开眼，黑瞎子手中的枪正抵在自己头上，保险也已经拉开，修长的指正搭在扳机上。
　　“黑爷这见面礼可真是丰厚。”霍思云冷下了脸，用手中的扇子轻轻敲了敲黑瞎子手中的枪。
　　“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寒暄就不必，今个就是来讨个东西。”瞎子脸上虽然挂着往日的笑，可手上的家伙却丝毫没有移动。
　　“若黑爷是为解当家的蛊来的，那可惜就白忙一趟了。”霍思云也不怯黑瞎子，又闭起眼躺回椅子上，“不过，若是你应了我一件事，这解蛊的法子给你说了也无妨。”
　　黑瞎子看着一副稳如泰山样的霍思云，冷冷的皱起了眉，周身散发的杀气让躺在椅子上的霍思云顿时冒起了冷汗，巨大的压迫感让他紧紧地屏住了呼吸。
　　“什么事？”
　　一瞬间，那慑人的杀气忽然收了回去，瞎子也收回了枪，转身坐在了霍思云对面的太师椅上，墨镜下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当初黑爷要血海棠的时候可是答应替我做三件事，现在还剩一件。”霍思云从躺椅上坐起，毫不忌讳的迎上黑瞎子冰冷的目光。
　　瞎子并不答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霍思云看他不应，便径直说下去：“我霍思云要当年鱼复国祭司萧宛的虎首蛇身双鱼壁......”
　　“砰！”霍思云看着黑瞎子手上黑洞洞的枪口，身后的景泰蓝瓷器被刚刚的子弹射穿，碎了一地。门外的伙计听见响动，瞬间涌进屋内，看着这摄人的气氛，都不敢轻举妄动。
　　“没看见黑爷练枪法呢么？跑进来干什么？”霍思云挽起一抹冷冷的笑，扫了一眼僵在一边的伙计，抬手把他们赶了出去，“没叫你们进来都给爷我滚出去。”
　　霍家的手下也没敢多看，都匆匆收了家伙，关上门退了出去。屋子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霍思云，你不要太过分。”黑瞎子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躺椅上的人，脸上的笑意早就不见了踪影。
　　“黑爷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成人之美么？你想要你那老情人活过来，我只不过顺水人情替你铺好路。那解当家的吃了尸毒蛊，已经是半个死人了。到时候进了墓，不正好当了祭品替你救活那什么萧宛。我也只是讨一个玉器玩玩，到时候黑爷抱得美人归，区区一个当年的定情信物，黑爷不会这么小气吧？况且这事，对你对我都没什么坏处不是么？”霍思云站起身，看着黑瞎子那黑得不透光的墨镜露出一副笑脸。
　　黑瞎子看着面前的霍思云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皱紧了眉转身准备离开。
　　“黑爷可要想好了。你护了解家当家的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一个萧宛。说到底，那解当家的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黑爷可别假戏真做，省的到时候泥足深陷，让自己两难。”霍思云看着黑瞎子的反应，便料想到自己赌赢了，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黑瞎子听了霍思云的话，脚步猛地一顿，狠狠地着了咬牙。推开门，无视掉身后霍思云那句：“黑爷，那到时就四川见了”，一路散发着低气压向门外走去。
　　黑瞎子回到解家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解连环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品着茶，像是专程等着他一般。瞎子看了一眼解连环，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的石凳上，端起那杯早已凉透得茶，一饮而尽。
　　“我听雨臣说，你们要去那个墓。”解连环也不看他，只是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瞎子点了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解连环没有看自己，只得回了一声“是”。
　　“当年你找到解家的时候，我爹解老九本可以拒绝你。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吗？”解连环替两个人填满了杯中的茶，缓缓说到。
　　瞎子听了这话也是一愣，端着杯子的手不由得一滞。解连环看了一眼他，才继续说了下去。“记得你第一次见到雨臣的时候，你手里的血海棠像是滴了血一样，忽然红得几乎照亮了解家的厅堂。你看着那还在蹒跚学步的雨臣，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找到了丢了很久的宝贝。我爹说，他之所以没有拒绝你，就是因为你当时的表情让人不会怀疑你心里的情。”
　　解连环放下杯子，抬着头看着已经有了点点星辰的夜空，悠悠的叹了口气：“当年老九门出了很多事，爹既然能把雨臣托付给你，便是信了你对他的爱。不过......"解连环说到此，忽然转过头看着黑瞎子，像是恳求一般说道：“不过，若是你觉得花儿不值得你等了，就把他还给解家吧。把他还给我吧。”
　　黑瞎子回到解语花的房间时，床上的人已经靠着垫子睡着了。他轻轻的坐在床边，用眼睛一遍遍勾画出他的细长的眉，瘦小的脸，因为虚弱微微有些泛白的唇，细碎的发贴着脸颊乖乖垂着。他一遍遍看着，像是一辈子也看不够。他从没有在哪一世遇见过幼年的他，只有解语花，只有他是自己亲眼看着一步步，一年年成长到现在的摸样。那些年解家风雨飘摇，他看着幼时曾经趴在自己肩上睡得恬静的孩子在那腥风血雨里出落成一朵傲气的海棠。他陪着他过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陪着他过了那段生不如死的岁月，直到今天。
　　虽然有那么多的时候，解语花从来没有察觉自己的存在。但是，他依然乐此不疲的像是对待一个即将绽开的海棠花一样，默默地护着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可是，他忽然意识到他做这些的初衷，只不过为了一个折磨了他千百年的，让他想起便会生不如死的人---------萧宛。
　　他不能想象，若是进了斗，面对着那具棺木，自己到底会怎样做。
　　“想什么呢？”床上的解语花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正挂着一副饶有兴趣地表情看着他。
　　“想我媳妇呢么。”瞎子露出往日那贱兮兮的笑，猛地扑过去揽住解语花细瘦的腰，将头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
　　“死瞎子，要发情滚远点。”解语花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头，怒气冲冲地说。
　　“哎呦，媳妇你还是这么嘴硬。”瞎子顿时发挥出流氓本色，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捏着解语花的下巴，对着那张嘴吻了上去。
　　解语花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伸手摘下黑瞎子脸上的墨镜。瞎子紧紧抱着解语花，闭着眼深情地吻着那熟悉的唇，所以，他错过了怀里人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解语花知道黑瞎子内心的痛苦，既然必须要有人去了结这件事，那就由他做吧。他太累了，他撑着这解家十几年来，所有的东西已经压得他快喘不过起来。
　　他轻轻推开黑瞎子，看着他绛紫色的眸子，对他说：“瞎子，等我们回来了，我们就去云南，种上一院子的海棠，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瞎子听了这话，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将解语花收进怀里，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若君愿往，卿必相随。”
　　千年以前，萧宛对曾对他说过这句话，至死，他都毫不犹豫的跟着他去，纵使他知道那是一个多大的阴谋。
　　现在，换我对你说，若你愿往，我定相随。
　　这一切，都是我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