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站在时光彼端的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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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瑟和方烬的真正认识，是在方家那一座南洋风情的祖屋里，那时宇文瑟未满十六，在外祖母家度假，而方烬将满十五，在国外生活了十五个春秋，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和他的母亲踏入阔别多年的方家大宅的大门。
正值学生放假期间，孩子们多在家里，当时屋内大厅坐满了人，除了宇文瑟他的双亲远在国外未能即刻前来，上至方老夫人，下至孙儿孙女外孙儿外孙女们，都齐坐一堂。他的大舅妈领着一个长相精致但格外沉默的少年向长辈们问好，而少年只是面无表情地跟着自己妈妈和长辈们打招呼。
“婆婆，烬儿有点怕生，不爱说话，今后住在一起不会再这样的。”大舅母似乎在外祖母面前恭恭敬敬到近乎唯唯诺诺，不过，进了方家门的媳妇都是一个样，二舅母——方千金的母亲因为娘家显赫再加上外祖母一直喜欢她，情况才稍微好一点，不过后来还是因为没生出儿子而离婚了。宇文瑟的母亲和这位二舅母是手帕交，他也很喜欢这位外秀慧中的女性长辈，不喜欢那个尖酸刻薄又善妒恶毒的李夫人。
“没关系！烬儿过来近点，让嫲嫲看看，嫲嫲好久没见过你了，都长这么大了……”富态端庄的老人家拉着宝贝长孙的手嘘寒问暖地询问他的近况，从她那副问长问短的架势可看出，她对这个并不常见的长孙有多重视和宠爱。
宇文瑟一直在暗中打量这个少年，有种熟悉感。虽然这位少年一直远离方家的核心生活，但是他对上流社会的礼仪和言行都无比熟悉，和老人家说话时表情终于有点灵动，眼神专注坦荡，谈吐得体。当方老夫人忽改用外语和他交谈时，少年的伊顿口音一出，惊艳四座。
一个很会伪装的人——难怪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原来他们是校友，不过在学校时似乎没有听说过和见过此人，可能是他还不清楚那时方烬用的英文名字，就如方烬其实也不知道宇文瑟的外语名字。
“烬儿现在何处就读？”方老夫人明知故问。
只听大舅母言笑晏晏：“英国伊顿公学。”唯一的儿子，是她的骄傲和未来的依靠，早在他出生前，她就给他铺路，在儿子出生后就马上在伊顿公学报名了。虽然他的性情古怪了点，但还算孝顺，她所求不多，有此子一生足矣。
“听说大表哥也是伊顿公学的学生，方烬你遇到同校校友了。”坐在一边一直安静得不怎么开口说话的方千金婉转一笑。
果然如此！宇文瑟挑眉，正好方烬的眼光迎向他的视线，双方短暂地接触过后，便错开，方烬心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宇文瑟的心动神摇了，只因为他看到了——
白日丽阳下的仙童，妖月暗夜中的精魅。
在第一眼看到方烬时，宇文瑟就认为只有一个字配得上他——艳，艳而不俗，清艳两绝。外表明艳气质清艳的少年因为眉宇间透出的凛凛威仪而不显女气，幽暗深邃的黑瞳暗艳如子夜，肤白粉嫩如在静夜里绽放的白色夹竹桃，双唇色如春花。刚刚被他近距离地与之对上一眼，更是觉得此时的少年恍若一幅才初初展开一角的汉唐盛世颜色明艳、富丽雍雅的锦绣绸缎画卷。
“聪明的孩子！”思想封建又传统的老人家对读书人和光耀门楣无比看重，在方家包括方老夫人和众儿媳妇在内都是接受过国外高等教育的人，方家的孩子先是从小在祖国接受母语教育打好中文底子，而后出国接受精英的西方教育，就算是风流成性、思想道德不咋地的方名爵和方名豪，也是世界名校出来的。
不过，方烬是个例外，由于他和他母亲常年在国外生活，又有意无意地和方家少联系，所以对于这母子俩的情况，人们了解得并不清楚，只是隐隐得知，这个孩子聪明古怪得过分，然而这样的一个性子竟然入了伊顿公学，让人大感意外。
“堂哥和大表哥都很棒哦！以后我也要考名校。”方闺秀一脸崇拜地看着年少有为的堂哥和表哥，说话声又软又绵，甜甜的腻死人。
方千金扑哧一声，忙低着头装柔顺内怯。天啊！为什么每次听这个异母妹妹说话，她都想笑？就凭方闺秀那样的水平，也想考世界知名的女校？天方夜谭嘛！
她的继母——方闺秀的母亲李夫人闻声，暗地里狠狠地剜她一眼，继续不动声色地等待刷她一把的机会。
而旁边坐着的一位眼镜少年，则一直保持安静地当背景，毕竟这是方家的家庭会议，李夫人虽然是他的姨妈，但到底是客人，此种场合除了必要的客套应酬之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很重要。不过，少年的双眼总是不由自主地被方千金所吸引。
“既然Aldrich（宇文瑟的英文名字，具有多国国籍）和方烬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以后两人在学校读书就多多互相照应。”方名爵一直觉得自己的长子阴阳怪气且性格又不讨喜，所以对他的情况向来是不关心也不在意的。乍闻自家儿子居然是自己当年无缘的伊顿公学的学生，他本人也觉得讶异。当然，身为方烬的父亲，由始至终都不怎么在众多亲戚面前，自夸儿子几句或者说谦逊话也说不过去，于是，他就随口说了一些常用的鼓励言辞。
“Nathaniel（方烬的英文名字，同样具有多重国籍），假期结束后，回到学校要好好用功读书，积极上进，也要多听表哥的话……”最后以这么一句话为总结，就借口赶赴公司会议而提前离开了。
开学之后必须加快步伐，早点结束在伊顿公学的学业，在这所“绅士名校”里快装不下去了，继续呆着只怕自己会先发狂。他的流浪癖忍得好痛苦啊！和“她”又聚少离多，天天心挂挂，生怕“她”独自一人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必须尽快改变现状！
“表弟你好，我是Aldrich，中文名，宇文瑟。”主动伸手拉起方烬垂在身侧的双手握住，宇文瑟表现出和蔼可亲、热络近人的大哥哥形象，说完巧妙借着众人看不到的角度以只有两人才听到的音量，悄声笑道，“兄弟，原来你就是全校有名的美丽天才的东方少年啊！”
“哦~表哥好……”Aldrich，伊顿公学的风云人物之一，传闻其已加入了□□。闻言，方烬面色不改，淡定地回了句不冷不热的客套话。
双方的英文名字都知道了，自然也就清楚彼此在学校的那点事儿了。不过，方烬对这位表哥没有任何兴趣。
两人的互动被一旁的方千金全收进眼里，偷笑在心里。不过，见到坐在方闺秀旁边的方骏翔闷不吭声，似乎很不满别人的注意不在他身上，方千金的眼底掠过一道冷光。
在场最郁闷的男孩子该是方骏翔了，方闺秀的亲弟弟资质不错，但有方烬这种逆天的妖孽珠玉在前，他还真的是没法和人家比较。况且，他现在还小，日后自有他的路要走，何苦要走他人走过的道路呢？
方老夫人看着儿孙们兄友弟恭，觉得家庭和睦百事兴，持家多年仍然不改严厉的她笑得很开怀，对两人笑道：“Aldrich，你就带Nathaniel周围看看，虽然大屋这些年都无大兴土木，改修过哪里，但内部到底还是不同了，Nathaniel未必熟悉……Nathaniel的卧室才刚装修好，不知你喜不喜欢，好好看看，不满意的话告诉管家福伯知，日后帮你重新换过另一种风格。”
“是，嫲嫲。”
眼看着方烬闷闷地跟着宇文瑟走了，方千金在心里偷笑个不停。看来搬回方家老屋后，方烬的身边就会多了一个“管家公”了，还真不好受啊！
“母亲，我们方家的男孩子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就是不知道女孩子这边怎样。”方菡笑是方老夫人的大女儿，今天也带着孩子们回娘家看看。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好，平时总是很文雅寡言的她也就开口说了一句。
想当年小妹在外面留学，私自结交了一个外国男友，如果不是对方出身比方家还显赫，方老夫人还真的不同意这段跨国恋情。好在他们结婚之后生活一直幸福美满，又有了健康聪明的孩子，方老夫人才放下心来。只是小女儿太早嫁人了，比哥哥们还要早成家，老人家就只有两个女儿，总是想女儿多回来让她看看，所以，她就经常和丈夫带着孩子们来串串门了。
“千千的学业情况向来不需要长辈们的操心。”虽然不大喜欢这个孙女，但方老夫人对方千金在学业方面的不断越级，还是很满意和骄傲的。
“秀秀今年的成绩也很优秀，正打算报考欧洲的著名音乐学院。”见方老夫人看向她们这边，李夫人就笑道，“她的钢琴一向都这么有名。不知千千以后打算到哪儿读书？”
“Wellesley Gollegy（韦尔斯利学院），我已经获得这所米国著名女子学院的入学资格。”以后她还会入读很多名校，现在就先到这所学院就读吧。日后她所要进行的事情不离方家远点很不方便，读女校也是为了让方老夫人安心。
“Wellesley Gollegy？”方老夫人点头。不错！方家的女孩就该有出众的学历，还是日后出嫁时一份闪亮的嫁妆。
“Wellesley Gollegy？！”在场其他人是各种惊讶高兴羡慕嫉妒恨了。
最妒恨的莫过于李夫人和方闺秀这对母女，毕竟方闺秀的资质是无法和方千金匹敌，大概除了钢琴能拿得出手之外，想要和方千金一样轻易就能入读一所名校，好难。
“韦尔斯利女子学院离麻省理工学院和哈佛大学不远，小铮是在哈佛读书吧！千千到美国后，还需要你多多照顾呢。”方名豪和他哥哥方名爵一样，对正室所出的子女不怎么待见，嘴里却不得不应付场面地说几句。当年和前妻闹到离婚的地步，但毕竟不愿和前妻的娘家杜氏结怨成仇，付出不少代价争取到方千金的抚养权，不过是为了留下这个女儿，好继续和杜氏打交道。在他眼里，方千金一直是他的工具。
“方奶奶，姨父，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千千的。”慕容铮站起来，彬彬有礼地说。
方名豪对这个少年很有好感，也很想和慕容家攀上交情，他是有意撮合长女和慕容铮的。拉拢慕容家为生意密切伙伴，巩固地位，扩展势力，只是嫁了一个不讨喜的女儿，岂不美哉？
对此，方千金只是故作羞怯地低头玩弄着腰间的那朵小白花。谁理他啊？乱点鸳鸯谱？可真够无聊！
晚上，是宴会时间，方烬成了宴会的主角，他的母亲张夫人保持惯有的低调沉默。当宴会进行了一半时，受够了这些莫名出现的一大堆虚伪的左亲右戚和远朋近友，方烬趁人不备，轻而易举地从宴会会场溜出来，钻进了花园里透透气。他不羁地解掉领结，将西装外套脱下，坐在水池边的石头上，吹着夜风。
“哟！这种程度就受不住了？以后在方家的日子有你好过的！”方千金从水池的假山后走出来，提着裙摆，轻巧地踩着水面上的青石，向他走近。未来世界里的同校好友，在这个时空成了她的“新科堂哥”，很新鲜啊！
方烬朝他翻白眼：“我看你在这里混得像蛟龙入海。”
“别朝我抛媚眼，我会忍不住吐你一身！”方千金打趣地笑，坐在他旁边，“这十几年你在外面肯定是赚得盆满钵满，收获了很多快乐，过得很滋润了。现在回到方家，大概是除了求学这段时间之外，日子过得一定有所束缚了……哦不！你的背后将跟着咱们……伟大的大表哥！”
呃……那个姑表亲戚！“你的身边也将会有一个护花骑士。”大家彼此彼此吧！
呕！那个名义上的表哥！方千金无比懊恼地残害水池边的花花草草。
“那个人是不会有‘关照’我的机会了。”方千金有点小得意地笑，“Wellesley Gollegy不过是我的第一站，以后我还要到Smith College（史密斯女子学院）、Agnes Scott（艾格尼丝科特学院）和Mount Holyoke College（曼和联女子文理学院）读书……总之，一定要读遍欧美那些古老有名的大学！”
“都是‘尼姑大学’啊……想要获得这么多大学的学位证书，你这一世人准备做死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啊？”方家的大家长们是不会同意的。
“喂！我还想到维也纳学音乐，再到柏林洪堡大学‘见识’几年，你会继续在欧洲那边读大学吧？”她挑选大学是很慎重的，当然知道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读书，所以，她的心里已经有了贴切现实的最佳蓝图。
“看情况吧！你知道我的流浪癖，无法在同一所学校留太长时间。”伊顿公学虽好，但比不上和爱人自由流浪。
“你终于忍受不了啦？其实伊顿公学真的一级棒！你不也是一直在各个等级班‘流浪’吗？”听说方烬在伊顿公学各学科的等级班里过着“游牧民族”的生活，自十二岁入学到现在，每个班都有可能是他临时的家，校方和教师都对这位“美丽天才的东方少年”又爱又恨，而同学们则普遍喜欢和接受这个神秘优秀的东方少年。
伊顿公学的特色之一就是——采取“分班教学”。伊顿公学的学生都是世界级的尖子，学生不是被笼统地归在快或慢的班里，而是每一科在不同的班级里。每个学生从考入伊顿的时候，学校就从他们每个人的第一个成绩起，在英语、数学、法文等每一学科下分别分出等级（班），一般14级，较小的学科相应减少。分班顾及到每个学生的天分、特长和爱好，避免了成群教育的粗略。
基本上，拥有流浪癖的方烬都完全“光顾”过所有学科下的等级班，这也算是在校内的一种“流浪”，但还是无法满足他的流浪癖。看情况，方烬是想要“冲出去”，从伊顿公学里“解放”出来。
方烬愁锁双眉，面部表情更像木板，抬头望月：“你不知道，原来‘演戏成真’是可以多么痛苦！”人家有心栽花花不发，他无意插柳柳成阴。要是哪天他做回老本行，走遍天下都遇到“伊顿兄弟”，真难为情啊！
他可能会成为伊顿公学之耻——有史以来影响最大的反面教材人物。
方千金笑眯了眼：“你在伊顿的人脉借我用用，不介意吧？”
方烬挑眉：“比人脉，兰溪是最好的人选。”“春泉”洛兰溪，在这个时空里，人脉最广的同学有很多，但她更出名，这一世还是计算机天才的审计师。
“她在这一世比我们大三岁，目前和欧佩克打得火热。”现在学成出师的她，忙于重新拾回前世的人脉和势力，怕是暂时无法分神帮他们一把。
未来客拥有广泛的知识源和当作弊用的金手指，天赋和智慧都比这里人高，学习的进度比外人快且精，不过在做人处世这方面……即使混得再好再高，到最后都是摔得又重又惨！
“哎呀！还是水颖然混得好啊！随便投生在家境一般富裕的家庭里，混个‘水分高’的大专文凭，找份工资不多不少但很安稳的工作……说不定就这样过一辈子。”
方烬尽情冷嘲热讽：“那女人的名字其实叫‘差不多’。外语白痴和失身恐惧症是她所面临的最大障碍。”不在她兴趣爱好的范围和精通的领域内的一切，都马虎对待。她那副完全混日子的态度，只会得到一句批语：晚景凄凉，孤独终老。
晚风吹拂，月羞云蔽，两人在花园水池边窃窃私语，直到一颗小石子掉入池里，打破了这一角的平静。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双方同时发问。不同的是，方烬和方千金都没有意外之色，两人心里都早已知道附近有人，轻声低语的音量近乎蚊鸣。反观现身出来的几人，心绪各异。
“姐姐和堂哥原来是认识的吗？今天不会是你们的第一次见面吧？”方闺秀笑得一脸单纯无辜。“刚才远远一看，还以为是有人在园里幽会呢！”偏偏最后一句说得一点也不单纯。
方烬眼神一凛，冷睨过来，见她吓得面无血色，没了方才的笑，才冷哼一声，别过头当没看到。
方千金握住方烬的手，回以天真无邪的笑，调皮地说：“我和堂哥白天一见如故，晚上再见钟情，携手来后园里花前月下了。”
她这话说得突然，不知是认真还是开玩笑，唬得方闺秀不知该作如何反应。
方烬瞪她：别胡闹！
宇文瑟大方地走到方烬面前，说：“大舅母发现你们不在屋里，让我过来找你们。烬，已经很晚，该回屋休息了。”玩了这么久，应该很累了。
“千千，姨父找你有事，快进屋吧！”慕容铮纯属为别人传话。
方千金站起来，抚顺裙摆，笑：“好吧！在屋外坐了这么久，该回房里沐浴睡觉了。堂哥，明天见。”
“嗯~~”方烬轻轻地应了一声，也起身走人了。
宇文瑟和他并肩而行，在他耳边轻声笑道：“原来你和千千表妹是熟人。”他对他越来越好奇了。
方烬不置可否地快步回屋，他懒得和这位表哥玩兄弟情深游戏。
“近亲结婚的小孩是白痴，我对做一群笨蛋的妈咪没兴趣。你真的是没脑子啊！”方千金嘲笑自己的妹妹说话不经大脑，连这种无厘头的想法都有。话完脸色冷沉，高傲如女王地掉头就往另一个门口走了。
方闺秀恼红了脸，慕容铮对这两姐妹的不和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装作没看见这一幕，加紧步伐跟上方千金……
对于方烬和方千金的关系和交情，宇文瑟一直以为他们只是感情要好的堂兄妹，想象不到两人的感情会好到何种程度。那两个人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和秘密，直到方烬和方千金先后以决绝的手段和方家决裂，离开方家，他们两人所隐藏的另一面真实，才终于浮现出冰山的一角。
作者有话说
第128章 站在时光彼端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