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速·短篇集—蛭真向》夏光明媚的麦田

3、再见

　　从机场搭50分钟巴士，转乘地铁三站。第二个出口转出来。走五分钟。

　　23时45 分。东京铁塔。

　　那家伙，还是走了呢。
　　在这样一个日子。
　　以如此措手不及的方式。
　　留下一个语焉不详的讯息。

　　就在不过两个小时前，那个恶魔的飞机起飞。就在不过十个小时之前，他们还一起站在圣诞杯的赛场上。

　　庆功宴在四处喷射的大桶啤酒、流水般送上的美味食物和惯例的扫射声中开始了。真守坐在房间一角，微笑的阅览着每一个人的表情，感觉胜利和兴奋的共鸣。
　　在那么多日子的辛苦和努力后，终于实现了大家的梦想。
　　是开心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在内心某个角落却总有种奇怪的违和感。让连雁屋的泡芙都没有往日美味。
　　说不出来的，内心不安。

　　是最近睡眠不足的缘故吧。真守想。

　　只是没想到，这种不安的预感实现的如此之快。

　　武藏的手机铃声在一片喧嚣中响起来，他接起来喂了一声，然后拍拍正往嘴里塞第六十八块烤肉的栗田，两个人走了出去。
　　十几分钟的缺席回来，真守讶异的发现，武藏的眉头很难得的皱起来，栗田脸上的表情更是好像有无数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问。
　　这句话仿佛一个开关，让栗田的泪腺在瞬间崩溃。
　　蛭魔走了。
　　她一愣。
　　去美国了……
　　在忽然冷凝下来的气氛中，她只是径自想着。
　　原来那种违和感……是因为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从庆功宴一开始，她所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

　　嘴唇轻轻的张了张，却似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抬起头来，恰好对上武藏的目光。
　　东京国际机场。武藏说。去吧。

　　终于在最后一个登机口搜索到那抹瘦削的背影，肩上倚着把M83A1。
　　……真不知道他怎么通过安检的。
　　真守叹口气。
　　就这么看着他。
　　三百秒安静的默立。
　　她没动，他也没动。
　　然后他嚣张的笑声响起，右手举起。

　　23时45 分。东京铁塔。
　　手指摆出的是这么一个奇怪的时间和地点。
　　连句再见也没说。

　　也不知是为什么，自己就真的过来这里。

　　站在东京铁塔下，眼前是川流不息的人潮。在并非信奉基督教的日本，这个日子更多的是情侣们的节日。而时近午夜，仍有无数路人的缘故，则是因一起看到铁塔熄灯一刻的情侣会拥有永恒的爱情的传说。
　　“真可惜呀，今年也不是白色圣诞节呢～”面前走过的情侣对话传到她耳里。
　　一个礼拜之前的自己，也期待着一个白色圣诞节吧？
　　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比圣诞树更好的，装点社办的东西。
　　那个热闹的、装祯有如赌场的、墙体满是枪眼又填满回忆的房间。

　　“死管理人，来打赌吧。”
　　“咦？赌博……不太好吧？”

　　放学后，大家果然齐聚在那间房间里。
　　那家伙很敷衍的丢给她一罐可乐实践赌注，她抱怨，未果。
　　好像还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一样。
　　然后，胜了王城，胜了白秋，也胜了帝黑。
　　时间，真的过的好快哦。
　　看着巨大钟表上移动的指针，她默默想。

　　23时44分。57,58,59秒……

　　“YA——HA！”
　　这一声熟悉的口头禅忽然从四面八方撞进她耳朵里。
　　她愣愣的睁大眼睛。

　　无论是户外荧幕、还是私宅里的电视机，此时统统晃动着一个金发的嚣张恶魔的身影。
　　“嘻嘻嘻嘻，死小喽罗们现在都在发酒疯吧，别以为拿了冠军就完了！谁敢懈怠下来不训练，等我回来就统统判死刑！还有，现在正在看的泥门臭奴隶们，你们想变强吗？那就都给我滚去打美式足球吧！～YAA~HAAA~”
　　……果然是那家伙的手笔啊，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宣传美式足球呢。
　　突然的消失，固执不让人送别，可是终究还是不放心吧？
　　就是这样一个执拗的……笨蛋。
　　她看着惊讶慌张的路人，微笑着想。
　　“还有，偷吃泡芙的死管理人，等着你的臭奖品吧！”
　　……咦？
　　世界就是在那一霎那，全然变了颜色。

　　仿佛魔法一般，高耸的巨大圣诞树，在她眼前影影绰绰的浮现。
　　她在周围人们的议论声中惊愕的回头，发现原本应该在午夜熄灭的，东京铁塔的橘红色灯光，居然变成了金色和绿色，在对面大楼的镜面墙体上映照出朦胧镜影。

　　然后，细凉的触感一点点落在皮肤上。
　　今天的降雪率，明明是零呢。
　　一个微笑慢慢在真守的脸上绽放。

　　是说了再见了哦，以他的方式。
　　在这个白色圣诞节。

　　狗尾番外

　　从机场搭50分钟巴士，转乘地铁三站。第二个出口转出来。走五分钟。

　　23时45 分。东京铁塔。

　　时隔三年再次回到这里。刚下飞机，手里还提着行李。
　　叹口气，一周前进自己邮箱，发现已被无数封邮件塞到暴。
　　所有的邮件都转发自一个人。内文也只有一句话。
　　23时45 分。东京铁塔。
　　她背对着橘红色铁塔，站在那里。

　　指针慢慢慢慢行进。
　　也不知什么时候，在她的背后，一个瘦削的身影已站在那里，口中的口香糖破掉又吹起。

　　就这么感觉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三百秒安静的默立。
　　她没动，他也没动。
　　然后他嚣张的笑声响起。
　　“现在，死管理人，马上给我回头。”
　　“不要。”
　　恶魔扬起一边眉毛。子弹上膛声伴着路人的嚎叫。
　　“我只是在学某个只敢留一个背影给人的笨蛋的所作所为，而已。”
　　明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真守仍然微笑了。
　　“……哟，这不是死矮子嘛～”
　　真守一愣。然而认定了这是某人的陷阱，仍坚持着不转身。
　　“真、真守姐姐，救命啊……”
　　“濑那！”她猛地一惊，习惯性的摆出拿着扫把的姿势转身，却发现某个已经笑到泪腺崩溃的人，丢下了手里的录音机。
　　……果然，是陷阱。

　　“在美国没捣够乱，又回来荼毒国民了吗？”
　　“只是想起来还有事没做。”口香糖的泡泡遮住了他的脸。
　　“是威胁手册还没填满，或者是奴隶人数不足了？”
　　“勉强，算答对了吧。”
　　恶魔微微露出了犬齿。
　　下一秒。恶魔的叫嚣夹着子弹与闪光弹嚣张的在东京肆虐。
　　“YA——HA！死奴隶们，不想眼睛瞎掉的话就都给我闭上！”
　　他在人们的呼喊声中倒计数秒。
　　然后，时针和分针重合于数字12的那一刻，以东京铁塔为中心，所有的霓虹光芒都被淹没在黑暗的海洋里。
　　唯一于空中环绕的，是细雪的微光，和微光环绕下的，手语。

　　“咦？这一次不是人工降雪吗？”
　　“……死女人，你太啰嗦了。”
　　真守轻轻的笑。

　　是再见了呢，以我们的方式。
　　在这个真正的，白色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