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纹》毓台

34、莫靖远

　　未结束的番外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璇，是在孤儿院后面林子里的小小秋千上。那情景即使是现在也还是深深刻画在心底，眼里，似乎是永生不能忘记。这种记忆很奇怪，它似乎不由自己，它拥有自己的选择权力。选择停留，选择生根。选择不离去。
　　她坐在秋千上，那是个简陋的只是用两片木板轻易搭起来的秋千，其实我从来不称呼那是秋千，我觉得那只是个小小的摇篮。她坐在上面，像个婴儿。使劲的荡着，用力的荡。可是还只是轻轻的晃动。但是她玩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我这样远远的看着她，也能感觉得到她的开心。阳光好像水一样播撒在她的身上，处处透露着健康干净的味道。我想起修女刚才告诉自己，这个女孩只有8岁，母亲刚刚去世，没有父亲。要我多照顾。但是我却糊涂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开心？怎么可以这么开心？
　　我没有父母，一直都没有，所以不知道什么是失去。可是我却知道失去是很痛的。一定很痛的。
　　我突然有那么强烈的欲望想要知道！想要知道她的开心。
　　于是我走过去，轻轻地不想惊吓了她。可是她还是一眼看见了我，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先是看着我，然后她突然地对着我笑。然后我傻住了，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傻，因为她看着我的样子笑得更开怀了。她笑我，我却一点也不在意。我看着她，她的眼睛很漂亮，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知道很漂亮。她笑得样子也很美。后来我才知道那种美，叫做妩媚。
　　她让我过去，我就听话的过去了。她说今天天气很好，这个秋千很可爱，她很喜欢。她对我说话。我突然很喜欢她说很喜欢。我喜欢她喜欢这里。于是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听她说话。她说话的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像是撒娇一样。我听着很舒服。于是我一直在她身边。不离去。

　　她很爱笑，脾气很好。
　　只有一次，我问到她的父母。她的笑止住了，沉默了很久以后，她回答说：“我瞧不起她们。”我不知道她指誰，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瞧不起，她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嘴角还是有笑。但是我却知道她不高兴了。所以我再也不问了。我不喜欢看她不高兴。她是个很容易哄的孩子，很轻易就满足。我喜欢对她好，因为她对于你的好是那么的珍惜，好像那是多么的珍贵。她是个奇妙的混合体，她是个婴儿，或是个成人。却不是个孩子。
　　我们成为最好的朋友，她在孤儿院里有很多的朋友，很多的孩子都喜欢她，但是她对别人总是淡淡的，我想是因为她太早熟了，她懂得太多。多的不象个孩子。可是我不在乎，我喜欢她跟我在一起，只和我在一起。
　　可是没有过很久，她的父亲出现了，她要去找她的父亲去了。我气急败坏的问她：“不是不喜欢他们嘛？”她不说话，只是歉意的看着我，她说：“我瞧不起他们。”我不明白，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懂，她只是瞧不起他们，但是她爱他们，她仍想要他们。
　　她走了，去了一个富贵的家，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她什么也没有给我留下，只有转身的笑和眼中的泪光。
　　我努力的学习，刻骨的学习。什么也不理，什么也不顾。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我要得到些什么，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
　　直到多年以后，我在港大的校园里远远的看到她，人潮汹涌。可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静静的站着，笑着，一身白裙，像是站在我的掌心里，我的手里。也许是在我的心里。她身边一个英挺的男孩，用手温柔得护卫着她。
　　我才发现，我多年来想要得是什么，我想要的就是也像那个男孩一样，这样得站在她的身边，一直站着，不需要看她转身。
　　我知道方家，我知道她已经不叫莫璇了，可我还是喜欢叫她莫璇。我知道她有两个姐姐，方豪玉是我的一个学妹，很喜欢我。因为是她的姐姐，我对她有些特别，可是没想到她却缠上了我。我苦不堪言。但是却通过方豪玉我终于有一次机会面对了她。她对我淡淡的笑，听我介绍自己。她的眼神有毫微的波动，我知道她想起来了。可是她没有说，只是不动声色。方豪玉是个娇纵的女孩，她拉着我叫嚷着走开了。她站在原地笑，可是我感觉我的心已经留在那里了。
　　可是我们还是错过了。

　　那一天我的世界一瞬间塌裂。
　　我已经是个医生。算是成功的吧。每个人都说我很温柔，脾气很好。很多人都喜欢我。包括女人。其实我只是不在乎。不在乎任何。可是那一夜我的心那么的痛，我把家里砸成了废墟。我醉倒在地上。可是我的心还是那么的痛。手边的报纸提到了她的名字，她躺在医院，她被伤害了。像个破碎的娃娃。我最心爱的娃娃！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去上班了，我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做。我想就这样算了。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是我想见她，是的！一定要见她。伤害她的人已经入狱，可是我不甘心，他们应该千刀万剐。于是我拜托了一个朋友，一个自己曾有恩于他的朋友。其实我没什么朋友。但是他据说是个大哥，势力很大。而我救了他的命。我要那些伤害了她的人死。

　　可是她还是受伤了。我怎么办呢？我怎么办呢？

　　那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我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息了。是她软软的声音。她说了很多。我终于可以站在她的身边了。我辞职，我带她走了。在高空中，我看见她的脸，近在咫尺，呼吸细细的。我知道我的一生圆满了。
　　我陪伴在她身边过了三年，我很幸福。可是我知道她不是。我一直都知道，她笑的时候是因为她在痛，她不哭，因为她不想把眼泪给她不爱的人。她的眼泪都给了一个男人，一个有一双温暖的手掌的男人。她爱他，爱得太深。可是她不敢回去见他，因为那个人也是站在高高得地方，一个她无法触及得地方。我本来以为这样可以一辈子了。只是这样的在她身边。一辈子。
　　可是她却生病了，得了很重的病。她笑着说，她要回去。终于有理由回去了。
　　她不愿治病，她想用这个借口回去，去见那个她爱着的，却不爱她的男人。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拒绝她？而我愿意把我的世界全部给她！

　　她走了，一个人。我的生活于是一片空白。
　　她很少联系我，我也不愿打给她。她是个自由的精灵，不喜欢束缚。
　　可是我很担心她。很担心，很担心。
　　于是我没有告诉他，也回来了。可是我在机场就被人截住，我见着了一个男人，一个气势强大的男人，一个她爱着的男人。我和他交谈了很久。
　　于是我又走了，在机场把电话扔进了垃圾桶。我的来和去她都永远不会知道了。我可以笑着走，离开她了。因为我知道她的梦成真了。那个男人也爱上了她，很深的爱上了。他会保护她的。
　　自己可以安心了。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忘记，忘记她的笑，她的泪，她的眼，她的眉，她的生气，她的娇嗔，她的等等。一切。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代替她，代替她的笑，她的泪，她的眼，她的眉，她的生气，她的娇嗔，她的等等。一切。我也不知道。

　　可我只知道，她的一切将永远在我的心底，却不会再提起。

　　因为我爱她，她却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