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看须眉II》加里莫多

9、第九章：你是我的萧

　　地理班里的气氛沉闷凝重。最近全班同学都明白一件事，这学校南荣阳即墨萧都可以不轻不重的惹一下，但千万不要找舒盼儿的麻烦。这可是连南荣阳都敢欺负的狠茬子。若让这小太妹难受，自己一定会比她很难受。所以盼儿这次吃了个大闷亏，同学们皆只敢闷笑，不敢明谈。

　　南荣阳肚子都痛了，可脸上表情却正经严肃。即墨萧是即墨家的嫡长子，但南荣阳手中对他的资料很少。只知道他不关心政治，沉浸在自己的画作之中。即墨傲本想培养他当继承人，可是即墨无半丝兴趣。后来即墨傲的小妾给他生了个儿子，现在不过八九岁，即墨傲只好把培养下一代军阀的期望放在小儿子身上。

　　所有人认为盼儿受了奇耻大辱，连平时在这个时刻必然冷嘲热讽的三损友都不忍再嘲笑她。但此时盼儿纠结的并不是她在无数人面前想强行非礼即墨萧而不得，让她面色不善仅仅是怀疑了自己无往不利的伸手。

　　前一世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立马横刀带着一千远征军在千军万马中杀得个几进几出。这伸手虽然不说天下第一，但即使在整个军队系统中也是拔尖的。来到这个时代后因为习惯，从小就训练自己。所以才能在无数场架无论单挑还是群殴中未尝一败，赢得让舒展欲哭无泪的赫赫声名。可最近高估自己反应能力导致悲惨地贴在南荣阳车窗上已经让她郁闷不已，这次居然连一个余光看不到旁边的男人都没扑倒。虽然自认轻敌，可归结到底还是身手问题。

　　不过对即墨萧她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知怎么，只是觉得心里很亲近，很想看他除淡然以外其他表情。盼儿想着想着，往后一仰，背靠桌子，给自己一个舒服的姿势。不知道萧儿会不会和他一样出生在一个陌生的时代，遇上陌生的人。他还记得她吗？盼儿宁愿她心爱的萧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依然蹲在草地上，弄脏了衣角，去嗅一朵花的香味。若不能两相遇，宁两相忘。不，只要萧忘了就好，她还要记得，即使这辈子再也不能爱上别人。

　　即墨萧坐在教室的角落，半合着眼慵懒秀美。这个座位自然是他自己要求的，有一个小空间，安安静静想听课时听课，想做自己事时做自己事。校方自然欣然答应，这是一尊小佛，绝不能因为他安静平和而有所怠慢。即墨这个姓氏就能让他为所欲为，更不用说这点小要求。校方更希望他能多提出点要求，以便讨好即墨家族。

　　教室外阳光明媚，树荫下斑玻的树影随着风和阳光跳跃。即墨萧想起那个想故意摔跤以便扑倒他，却被他闪过吃了一口土被众人嘲笑的女孩。很奇怪，以前不是没遇到这种事，只是其她女孩没这么明目张胆，他只觉得反感。可今天在这女孩吐出一口土的时候他脸部线条变得很柔和。只是他自己也没感觉到，虽然不讨厌不等于喜欢，但在萧的世界里，这还是第一次。窗边飞来两只小鸟，叽叽喳喳相互嬉戏。啄了啄窗沿上的木头，俏皮可爱，仿佛无忧无虑，两小无猜。即墨萧看着出神，这个世界没有盼儿实在太冷清无趣。

　　从桌上拿起一本画册，翻开第一面，画中草地上蹲着一对小人儿，少男不过十四五岁，少女十二三岁。锦衣华服，笑语嫣然。少男衣服脏兮兮的，少女发稍上粘着飞落的蒲公英。他与她的初见面，即使过了许多年，甚至一个轮回还如此清晰，记忆没有一点点的消退。

　　地理班课间，孙瑶深感作为损友的责任，来开导盼儿：“即墨萧是拿不下的，这回你该死心了吧？”几次远远望向即墨萧，孙瑶感觉到虽然不是高高在上，但这种疏离感要比南荣阳强烈很多。这是一个把心扉关得严严实实，他自己的世界不容许别人染指。

　　盼儿摇晃着食指：“我不记得我舒盼儿字典里有死心这个词。我已经想到一个好办法，这招一定能成功。到时候我要小鸟依人一般依偎在即墨萧怀里。”

　　“风大不要闪了舌头！据我所知，即墨萧只对他的画感兴趣，从来没一个女人能让他多看几眼。” 小鸟依人？南荣阳一阵恶寒。不仅是他，孙瑶、琼燕和离落也掉了两层鸡皮疙瘩。 “来，我和你们说下我的计划。”盼儿的嘴角扬起三十度角。“即墨萧不是习惯坐在湖畔画画嘛！你们到时候帮我清场。”

　　“清场？干嘛？”琼燕实在跟不上她的思维，离落孙瑶都懒得问。“我到时候一不小心掉到水里，四下无人，他即墨萧总不会见死不救。清场只要把男生清掉就可以，我怕有见义勇为的热血青年没等即墨萧下水就把我给救起来。那冷水澡就白泡了。”盼儿笑得像一只小狐狸。眼神扫过四周，旁边四人都在用惊悚的目光瞪着她。 “盼儿，不用这么拼命吧！”离落这两天一直被盼儿说有贼心没贼胆。可盼儿的思想也太过惊世骇俗了。盼儿全然不顾众人目光：“这么好看的人儿若是能抱一下，泡个冷水澡一点都不亏。”

　　“太危险了，万一即墨萧不救，出事了怎么办？”南荣阳否定，不是他关心这死丫头，他还没让这丫头认输，她要是死翘翘了就没意思了。

　　“安啦安啦，鱼被淹死了我都不会被淹死。”

　　“别自信满满，万一脚抽筋，后悔来不及！”南荣阳苦口婆心，都快成大妈了。

　　“放心，别说脚抽筋，手脚全抽筋了我都能浮着。”现在已经没人能说服得了她。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气温偏高的下午，瞅见即墨萧坐在湖畔一棵柳树下画画，盼儿就开始指使三损友一对头搞清场。
　　半刻钟后，湖畔所有男学生都被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支走。就连雄性的鸟都被清场了，只留即墨萧一个。

　　“扑通”湖中响起重物落水的声音。

　　“有人掉到水里去了！救命啊！”三损友卖力大喊，湖畔顿时热闹起来。女孩子们吓坏了，四下寻找可以帮助的人，可是不要说有英雄救美勇气的男同胞，连平时总被欺负的

　　人群纷乱，唯独即墨萧把自己划到世外，周围的喧闹与他无关。他低头作画，超然物外。笔尖方寸点点才是他的世界。

　　跳入湖中，盼儿扑腾了几下离岸边越来越远。今日这出戏也难为了她，明明水性好得一塌糊涂，还要在不喝水的情况下表现溺水的样子，这样可比全力游泳还要累。安慰自己即墨萧马上就会到，可是扑腾得手都酸了，即墨萧还没出现，只听见岸边有叽叽喳喳仿佛有几千只鸭子在叫。盼儿突然意识到有一个问题她忘记考虑了，那就是即墨萧会不会游泳？要是不会，自己难道还扑腾到不知道是青蛙还是王子的英雄来救！

　　有几个男生听到叫声一路跑来，正准备跳下水时震惊地发现湖中原本正在溺水的女子一个鲤鱼翻身，用极为老练优美的姿态游到岸边。盼儿上了岸，饶是她脸皮再厚，在众多讶异的目光中老脸也微微有些发烫。她舒盼儿没从自己身上找理由，而是把矛头指向见死不救的即墨萧。若是即墨萧当时识相点，迅速做出反应英雄救美，她舒盼儿就不会灰溜溜上岸。

　　一路拖着水向即墨萧走去，长发向下密集地滴着水，鞋子每踩一部都要从里面溢出不少水来。盼儿每一步都跨得又快又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即墨萧恍若未觉，仍然超然物外，沉浸在自己的画作中，外面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直到盼儿走到他跟前，他也没抬一下头。几滴水从盼儿的发丝滑落，滴在了即墨萧的画上，水混着墨迹晕开，画上顿时出现几个不规则的斑点。“滚。”即墨萧抬头对着盼儿咆哮。眼眶喊着血丝和泪意，显然这神情不是一下子就显露的，而是他在画中投入生命。一幅画就是他的一段故事，他的人生。他一边作画一边被自己的画感染。嘈杂的湖畔顿时鸦雀无声，大部分人还是第一次看见即墨萧发怒。而小部分人知道，性情冷漠的即墨萧对外界不关心到一个极点，你若不小心得罪他，他还懒得和你计较，但唯有一点是不可触犯的逆鳞，那就是他的画。这惹祸精舒盼儿居然让即墨萧大爆发！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冷王子对上舒盼儿将是怎样的一个结局？

　　三损友见大事不妙，舒盼儿不是一个会退让的主，这事可能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三人小跑着去找刚刚清场完毕就已经退场的南荣阳。这学校若论分量，也只有南荣阳才能和即墨萧抗衡。除了他，校长来了都要矮上一截。

　　盼儿愣愣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即墨萧，眼中渐渐泛上湿意。那张画很熟悉，那是上一世她所记得的最后一个场面。画上一女子眸若星辰飘渺自远，她倒在一男子的怀中，口溢鲜血，可是她在淡淡地微笑，仿佛在和男子说“我没事，不要紧。”

　　男子身着白衣，胸口点点殷红，神情惨然又带着一种决绝。他怀中抱着世上最珍贵的人，仿佛除她以外，对这个世界毫无眷恋。他也微微笑了，那是心被零落成泥之后对命运的嘲弄。

　　两人的外貌都勾勒得不真切，唯独这笑容却让人看得心痛。画中除了他们，周围还跪坐着一圈人。虽然低着头看不到神情，但是每个人紧握的拳头却可以得知他们的心情。里圈以外整整齐齐跪着数百的军装男子。用自己的敬意献上最高贵的离别。

　　盼儿痴痴看着即墨萧，眼泪一下子涌上来，视野都变得模糊。然后她痴痴的笑了，唇的角度不断上扬，从微笑变为哈哈大笑。然后一边流眼泪，一边开怀大笑。

　　看热闹的人都以为她疯了。

　　“萧，萧，你是我的萧，哈哈，苍天，我爱死你了。”盼儿语无伦次手舞足蹈，比中了大奖还开心。

　　即墨萧和周围的人一样莫名其妙，但看到盼儿的眼泪，他心底涩涩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盼儿俯下身，跪坐在草地上，两人相距不到二十公分。她用此生未有的认真问：“独孤萧？”

　　即墨萧身子一僵，画掉在一旁，一时忘记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