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看须眉II》加里莫多

2、第二章：自在活

　　无论外面是否战火滔天，中京还是平静安宁的。除了偶尔有几个小混混声嘶力竭地吵打，多数还是一派祥和景象。这天下大概也只有中京能够如此了。

　　拿起两个馍馍再往嘴里塞了个糕点，舒盼儿对着正在记账的中年人喊道：“爹，我上学去了。”说完背起包就要出门。

　　“等等。“舒展把账本一放。“吃完饭再去，哪有女孩子一边骑车一边吃东西？还读了不少书，成何体统。”等舒展从房里出来，外边早已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唉，这娃娘死得早，缺少管教才长成这个样子。舒展唉声叹气自我安慰，可自己也骗不了自己。舒盼儿的娘前两年才去世的，前两年舒盼儿也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大姑娘。在这个年代，十四五岁都可以嫁人了。舒展只有一女，但是这女儿生下来之后就没让他省心过。刚是一个婴儿的时候特别乖巧，从不随便哭闹。但自从会走了路就完了。四五岁的时候人家小女娃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时候她就可以上树掏鸟蛋。再大一点下水捞鱼、一把火烧了邻居家的柴火、把四周的男娃打得鼻青脸肿、偷了她娘的胭脂抹在猪的脸上等等等等。总之坏事做尽罄竹难书。

　　他不是没管教过，你说打吧？打在娃身疼在爹心。何况盼儿被打的时候从来不哭，她只用那透亮的大眼睛瞧着你，让你下不了手。舒展还尝试过饿肚子，小孩最怕就是饿肚子，可是这丫头干脆和你玩绝食。你饿她一顿，她三顿不吃，直到他这个爹把东西端到面前求着她吃她才勉为其难地开口。十几年来，对于管教他的女儿舒展早已失去了信心。

　　如今的舒盼儿虽然长得清秀可爱但在邻里之间早已臭名远扬。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可提亲的媒婆半个人影都不见。周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早已嫁人，个别娃都能叫娘了。舒展曾经无意听那三姑六婆说，谁要是把舒家的女娃娶回去，那就是倒了八辈子霉，再硬的命格都没这福气。舒展气得七窍冒烟，但人家说得是事实他又能怎么样。换个立场，要是自己家有个男孩，准让他离舒盼儿要多远有多远。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舒展不知道操碎了多少心。妻子死之前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他能给女儿找个好婆家。可这是难，太难了。

　　他在伤神，可那不孝女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行为举止仍然我行我素，丝毫不顾及女儿身。他苦口婆心得劝，这可是关系一辈子幸福的大事。可那舒盼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嫁不出去大不了一辈子陪着爹爹。虽然听了这话，舒展心里有点小感动，可嘴里还少不了教训她一顿。

　　舒盼儿虽然野性难训，却偏爱读书。这个时代正是旧思想和新思想交汇的时代，一些思想开放的家庭已经让自家的女孩上学读书。舒展就这么一个女人，虽然看起来纸老虎一般的严厉，其实疼爱得不得了。女儿说上学，就让上学。反正在家里更是捣蛋。就这样从小学堂到今年还考进了中京的华大。女子无才便是德，反正盼儿已经嫁不出去了，破罐子破摔就随她了。

　　此时舒展念叨着的舒盼儿正骑着自行车向中京大学赶去。在1910年，自行车已经开始流行。这种流行不是现代家家户户都有，只是说路上看到没这么稀罕。当然，一个女孩子骑自行车还是能引起千万人的注意。舒家不是什么豪门大族，但生活条件还是不错的。舒展在中京有几家粮店。家里人口很少，盼儿不是千金小姐，但从小也是丰衣足食。

　　前世的舒盼儿是除了皇室以外天下最富有的人，今世她虽然有这个能力让舒家富甲天下，但从未给她老爹挣一个铜子的钱。仅仅做一只米虫，浪费粮食自在地生活。

　　单手扶着自行车，另一只手往嘴里塞馍馍，一边哼着小调欣赏路旁的风景好不自在。俗话说乐极生悲，盼儿知道不假，但实在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她还能遇上车祸。她兴冲冲地拐了个弯，准备把最后一口馍馍塞到嘴巴里，突然迎面而来一辆四轮小汽车。

　　偶滴神啊。盼儿赶紧急刹车，对面小轿车中的人同样吓了一跳也来个急刹车。可自行车和小汽车刹车时距离太近，况且这年代的自行车刹车还不那么灵。眼见就要撞上了，盼儿急中生智千分之一刻从她自行车上跃起。盼儿身手向来灵敏，这一跃有自行车速度的带动跳起老高。盼儿本想从轿车顶上踏过，然后凭着她的不凡身手稳稳落在轿车后面。落地的姿势要优美潇洒帅气。可是现实和理想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出入。盼儿也太高估自己的身手，以为自个儿是黄飞鸿附身。而现实就是盼儿没能如武林高手般飘逸地跳出去，而是如大饼一样贴在车前挡风玻璃上。

　　好在这年代无论是自行车还是轿车的速度都不怎么样，外加双方都已经刹车这一冲撞力度并不大。其实若是没有盼儿精彩地一跃，也许自行车和轿车只是碰了碰轮子。

　　盼儿很痛，膝盖痛、鼻子痛、手痛、脚痛。更重要的是心里很痛。此时的她如八爪章鱼一样贴在挡风玻璃上。嘴里还有吃了一半的馍馍，手上还握着小半个馍馍。馍馍没扔掉，不是因为来不及，而是觉得若能潇洒落地，再吃一口馍馍会更潇洒。但现实是嘴里的一半留在了挡风玻璃上，手里的全部如饼一样贴得牢牢地。半开的嘴巴口水已经挂了出来，反应迟钝的鼻子也开始滴滴答答滴着血。

　　艰难地睁开被玻璃压迫的眼睛，正好看到坐在轿车里的人。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和盼儿差不多大。此时他正瞪大眼睛看着被玻璃挤变形的人形生物。他那一头短发不似进步青年的小平头，或者那种有刘海的书生头。而是从没见过的发型。很随意，像一把大剪刀胡乱剪的。很张扬，正是这种参差不齐的零乱张扬鲜明的个性。一头乱发下是一双猫一样的眼睛。明亮淡漠生动而魅惑。高挺的鼻子，小麦色的皮肤，紧抿着的嘴特别小。一双剑眉给他过于漂亮的脸添加了点英气。

　　请原谅盼儿在这个状态下还能仔细看肇事司机长什么样。她对美向来没什么抵抗能力，而玻璃下的男孩真的很漂亮。那是让人看到他的心情会变好漂亮。

　　开车的是南荣阳，1910年的私家车不比2010年的私人飞机多。舒盼儿被私家车撞的几率比买彩票还小。南荣家身为四大军阀，自然是那少数买得起私家车中的一员。南荣天本来有给儿子配保镖和司机，但南荣阳不喜欢别人跟着就自己学了开车。今天这种事还是他第一次遇到。

　　推开车门优雅地下了车，再关上车门，他身着合体的西装像一个王子。南荣阳走到舒盼儿面前，用食指戳了戳盼儿：“喂，你没事吧？”那动作像戳一团被他车轮碾过的小动物。

　　盼儿努力撑起身子，抹去滴滴答答的血，整张脸像个大花猫。刚才还觉得这人长得漂亮，只要态度好，勇于认错也不追究了。可南荣阳的神态动作让舒盼儿那一点小小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

　　“怎么会没事，没看到人都流血了吗？要不是我动作快就要死人了！”舒盼儿大吼，虽然脸皮厚，但也知道丢脸。此时这么多人看着，她这原本不高的形象更跌得厉害。

　　还能中气十足得大喊，看来没什么事。南荣阳放下心来，看这张牙舞爪的女孩他忍不住想教训：“你若不是多此一举地跳起来，现在估计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这事没完了，肇事者竟敢回嘴，还把过错推在她身上。盼儿翻了个身坐在车头上，动了动手脚只是有些胀痛，没什么大碍。既然没受重伤她就有精神吵架，这司机太嚣张了，她舒盼儿何时被人欺负过。“你还有理了？谁知道你车的刹车怎么样？要是不灵光那我不是被你撞了？你有没脑子的？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车上才是傻瓜。”

　　南荣阳懒得理这胡搅蛮缠的女人，转眼看自己的爱车，这本来不太晴朗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下来。

　　爱车上有两行鼻血，这还可以忍受。但那亮晶晶的一溜是什么？南荣阳转眼看盼儿的嘴角，五雷轰顶地意识到那似乎是口水。还有，还有那一团看样子是馍馍这女人手上还粘着点。但是口水旁边分不清的，黏糊糊的是什么？难道是混杂着口水的馍馍？南荣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眉毛在不受控制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