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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Sn.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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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一段感情能给你带来多大的痛苦,曾经就给你带来多大的欢乐。
川落零浅踏入画室的时候,少年正在铺着亚麻画布的画板前,一手托着盛满已调和颜料的月牙盘,一手拿着短扁平形油画笔静静伫立,好似在深思,又像是在小憩。
画室外两三棵树苍老雄壮的枝干稀疏地延伸上来,背景是不远处的葱茏绿色,被窗台框出,一副清新的山水画浑然天成。
她站在门口,停驻了片刻,之后抬手轻轻敲了敲浅灰色木门。
响声清脆。
少年并未抬头,他只轻笑,说道:“川落同学来得真早。”
“因为在家也无事可做。”她解释。随即她走进画室,到少年身旁站定,少年的画已完成了大半,画中颜色明暗相互交替,颜料铺叠并没有太大的落差与对比。
“幸村是在模仿鲁本斯?”
“嗯,最近突然对他的画法很感兴趣。”少年终于停笔,他接着说:“可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的画并未完工,却已不再继续。
“我以为幸村会比较欣赏委拉斯开兹。”她接话。
“为什么?”
“委拉斯开兹明确而简洁的笔法和幸村的性格比较接近,至少--在我印象中是这样的。”
幸村微笑着:“但事实上,明朗而简单的人,恰恰不是我。”
他将她话里隐藏的意思说出,毫无顾忌像与己无关般坦白。零浅低头随着他浅笑:“或许。”
沉默。尴尬。
“都说远了,”气氛突然被幸村一句话给缓和,“你的笔记。”他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个黑皮笔记本递给她。
川落打开笔记,将笔记的页面霹雳啪拉刷刷刷地一扫而过,密密麻麻的圆润的字体在这样的速度下活灵活现,仿佛欲振翅飞出。
其中以汉字记载的一个段落清晰而醒目。
她在那一页停顿。
“是关于实验的这个吗?”
“嗯。”
她想起,不知不觉间她已养成用中文表达自己的习惯。
这份化学资料是她重新整理的,在整理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竟然转换了语种。
实验内容不多,对从小就开始学习中文的川落来说不难,她觉得就像在做一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然而触碰到那些汉字时的悲伤却真真切切。
“我阿姨貌似也会中国语,但是没川落同学那么娴熟。”他看她提笔边看着笔记边在一张白纸上一点一滴地摘抄,插话道。
“你阿姨?”
她漫不经心地问,只是垂下的眼里有一丝不快。
他未注意。
“父亲续弦。”轻声软语,他依旧笑,淡淡的满目清凉。
零浅看着少年,很久以后她一直记得那笑,在宁静的夏日被陷入一个暖色的套子,参杂了少许冰蓝的苍凉,含阔了超出整个大空无边无际的淡薄。
一如他的声音。
那让零浅爱到死的声音。
零浅想,或许她就是在这个午后,在少年对她浅浅微笑的那一刻,喜欢上少年。
她顿了一下,“小时候爸爸教过我一点。”
没有刻意的同情,没有徒劳的安慰,甚至没有提及,然幸村却恍惚了一瞬。、
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善意的尊重。
之后再无言语。
良久,零浅的目光从笔记里抬起,清脆而富有节奏的书写声戛然而止。
“呐,幸村,去看海吧。”
寂静中窗外三两声鸟鸣,阳光安好,流溢出屋中人的心情。
她倏地提议,在少年猝不及防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