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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明倾翊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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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倾翊炼
1
母亲说,天下没有永远的公主,但是,我的羽纱是例外的一个。
羽纱那时候不懂得母亲说这话时眼里闪烁着的光芒。
寒露深重,月凉如冰,金戈铁马之后的残垣断壁,冷风萧瑟后依旧堂皇的宫墙……
羽纱真切地感受到了母亲前句的断言,可是她依旧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是个例外,但,当她不再站在高台望月的时候,她也知道,千羽国的公主,不会是一个例外。
站在美好时光里的两个朗笑的少年,那些幸福融化在了时光的器皿里。
当少年成为一代君王,当公主不再住在宫殿里。
一切已不复从前。
2
羽纱走进一家客栈。
走到客栈的最角落。她叫唤着店小二。
店小二听见唤声欢快的应声,转身抬起眼来,片刻之后,很不情愿的走进她身旁。
羽纱一身流浪人的装束,店小二的脸色变得比天色还快。
“要什么?”他说得不耐烦。
羽纱淡声道:“给我一壶水和一盘素饼。”
店小二瞥了她一眼,哼着气转身走开。
羽纱似玛瑙的栗色瞳眸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待到收回目光之际,霎那间的光华,她看见了一个在众人间却又有别众人的俊秀男子。
她想,他一定是她见过的最绝美的男子。
就算在千羽国的皇城里,她也未曾见过这样一个男子。
他身着华贵的锦衣,腰带上佩戴着一块九龙玉佩,他眉如仙人点墨,深黑均称的化开,又似一把铸炼了千年的神剑,英气逼人,他目若九天之上的寒星,她记得父王曾告诉她,这个世上,只有一人的眼睛,貌似极了天上的寒星,不可比拟。
她再次转回目光,她知道,他的眼寻着她的目光。
她见他扯唇一笑,她想起了千羽国最美的月下美人,它绽放的时候,收尽了世间所有的光华,世上唯独它最耀眼。
店小二端上了一壶水和一盘素饼。
砰的一声,水和盘子突然翻了一桌。
瓷制水壶滚到桌沿,水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掉。
羽纱并未惊讶,她安静的坐着,拿起翻倒的水壶,往杯里倒了水,捡了一块被水打过的素饼。
她旁若无人的吃着,仿佛世间里,填饱她的肚子最重要。
旁人惊骇恐惧的目光,门口阴气肃森的目光,店小二浑身哆嗦的侧影,她仿若未见。
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打扰羽纱,她吃得自在。
吃毕,她从容的站起身,看着店小二因为慌张而苍白的脸,从破袖子里,拿出了一支凤凰钗。
客栈的阴暗,因它而出现了灿美若星的光芒。
“我只有这个。”羽纱把她递给身旁的店小二。
店小二看着金凤凰,惊恐的脸更是白了几分。伸过的手颤抖得有如光触。
羽纱低着头,走出客栈,在所有的目光中,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接着,声音才又开始在空气里回流。
“千羽纱!来人呀,给我抓住她,本大人有赏。”头领大喝道。
然后,刀剑相碰的声音顿时响彻客栈的每一个角落。
客栈仿若吸收了天地间最热烈的银光,明亮而尖锐。
那莹亮的刀剑中,哀叫声此起彼伏。
羽纱走到蓝姬城外。
她望着远处,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
天边一片橙黄,夕阳的光芒里弥绕着混沌的烟气,浅紫的天光,扩散开来,映满天际。
片刻之后,她低垂着头,缓慢的走着。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光涣散着,周围的事物变得模糊,她的头浑重得快要裂开,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的噬咬。
背后一阵阵的马啸声,像是一把利剑划开了所有的宁静。
蓝姬城外,霎时黄尘迭起,滚滚黄沙旋转于空中,带着雄浑的杀气。
马嘶鸣的声音有如长笛破音,久久不能停止。
羽纱被战马围绕在中央,她一手扶着头,一手遮着右颊一片朱红的白皙脸庞,苍白的脸像是冬雪里的盛开的白莲。
恍惚间,她看见有一个人下了马。
他从夕阳光里缓缓走来,他锦服的下摆似水鱼游晃着,他的步履似在云端中踏来。
她用她最后的一点力气支撑着眼皮。
她见他若水荷的唇瓣边噙着一抹比落日还要明媚的笑。
她在那绝华的浅笑里倒下,在最后一丝意识尚清时,她听见他唇瓣微启,声如清风。
“你喝的水有毒。”
3
她站在大殿之外,一手扶着大殿的宫门。
残阳悬挂在西边,摇曳着昏暗的光,透过金边的油窗,斜照在晦暗的大殿内,拉着长长的影子。
她看着母亲跪在大殿之中,拥抱着一个脸色已无血色的伟岸身体,他们两个的影子隐没在一束异常明亮的光里,大殿内一片光影交替,显得格外的宁静。
她只能安静的站着,她知道,她如果出声,她会毁灭了最后的一点美好。
母亲似乎已经知道她站在外面,抬起头望她。
她的母亲很美,是她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此刻的她,异常的华美,她脸色一个浅浅的微笑,仿若天外的仙子。
她茫然地看着,母亲却笑得快意酣然。
她第一次笑得如此风华绝代。
然而,她知道,这样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望着殿中那两个契合成一体的身影。
她才惊觉,她世界里所有的幸福,都随着那一抹笑,永远的消失了……
羽纱猛然的睁开眼,嚯地起身。
她的眼里是金色的纱幔随着潜入的晚风摇曳,似一个个黑夜中的孤影。
“你醒了?”她抬眼,望见一双晶莹如九天盈月的眼眸。
她凝视着他,她说:“这是哪里?”
羽纱看他眼中含笑,他说:“长央苑。这里是长央苑。”
羽纱蹙着眉,她问:“你是谁?”
也许,她该知道了。
他坐在对面的檀木椅子里,他看着她疑惑的眼说:“少昊。我是姬少昊。”
羽纱一听,悚然心惊。
她愣愣地看着他,时间像是流水般缓慢无声的流逝。
良久,她缓缓开口道::“让我离开这里。”
少昊嘴角挂着浅笑:“不行,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样的一个你,怎么可以让你走呢?”
羽纱恍惚,她说:“不,放了我吧?”
少昊起身,走近床榻,托起羽纱的下颔,他的目光盘桓在右面脸颊上那一片朱红。他的指腹轻轻的划过,他的动作轻柔。
她看着他黑玉般幽亮的眼眸,皎洁而深邃。
他看着她黑耀般明莹的瞳眸,明亮得特别。
苑外,月倾泻在无星辰的夜色中,氤氲出淡淡的,薄薄依依的月光。
4
翌日清晨,羽纱依靠在窗棂上。
天外一片无染的清明,一群昏鸦扑哧着黑色羽翼扑啦啦的飞过,身后曳着一条长长的云迹。
宫人细碎的脚步声从窗前走过,她们抬眼,惊见羽纱右颊上的朱红。
宫人们因为骇异睁大了瞳眸,出声惊呼,手上的盥洗物也应声落地。
羽纱垂下眼睑,叹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感觉异常,她抬眼时看见她们的表情陡然间变得张皇失措,她循着目光侧转回头。
一袭金底玄丝,绣飞龙驾雾的华服,九龙玉佩亮着耀眼的泽光。
她微眯着眼,少昊一脸的沉静,冷峻犹如雕刻。
她知道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兆,他看了她片刻,然后转身对着宫人。
“她将是蓝姬未来的王后。”
她看见了宫人们的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可察,那是惊骇,也是包含意外的恐慌。
少昊挥挥手,宫人们立即消失在长央苑的回廊里。
羽纱恍然的看着他,她问:“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少昊微微一笑。
她发觉那笑尽管柔和如风,却有着她所不解的深意。
她不明道:“为什么?”
当她问出口之后,她惊咋自己问得可笑。
少昊的目光盘桓在她脸上:“你该是王后的。”
羽纱惊讶得微张着唇,心好像被狠狠地捣了一拳,然而片刻后,却已无任何感觉。
羽纱仰望天际,她语声微弱的开口:“不,今生……千羽国的公主,不会是蓝姬国的王后。”
羽纱漫步在长央苑的花园里。
长央苑内,栽种了许多种名贵的花种。雪滴花的叶上,缀着颗颗未散去的晶莹露珠,泛着五彩的光,摇曳在丝丝春风中。
她记得,她从前的宫宇,宫门旁栽种着雪白如云的芍药,一到花开的季节,芍药沁人心脾的清香会久久的散布在宫宇的每个角落。
她常问母亲:“为什么芍药花要落呢,我不要它被埋葬在土里,它该一直盛开着,永不凋谢。”
每到这时,母亲总是揉揉她的发,妍美的脸上挂着一抹深意的浅笑,她说:“它开过了,遇见了它该见了,所以它最后选择了失落于地,与泥土等到来世的又一次轮回。它不会就此凋谢,也从未凋谢。”
她总是迷惑地猛摇头,怪母亲讲得莫名。
她紧绷着眼眉时,母亲的笑容更深了。
“我的羽纱,再过不久,你将体验到那种称之为‘爱情’的宿命轮回。”
她扑扇着长长的眼睫,古怪的看着母亲。
想到这,她平静的心里再也无从掩饰的酸楚如浪滚滚涌来。
她幽忧地望着满园春色,她知道自己再也望不见那一抹能令万花黯淡的笑。
“听说了吗?王要娶那个从客栈带回来的姑娘?”
“是呀,长央苑的宫女说了,真是稀奇了,这位姑娘的容貌也姣好的很,只是那脸上的……唉,谁知道王是怎么想的呢?”
“那位姑娘怎么能跟萤月公主相比呢?”
“是呀,萤月公主才能够与王匹配。”
“只是,萤月公主现在人……”
“嘘……”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粉黛乍现倾人国,所见之人皆被其所惑;嫣然一笑,倾人城,仿若世间上不曾出现的绝华。
她的美如若天成,散发着摄人心魄,钩人心魂的绝艳,令人惊叹和心颤。
她们从未见过萤月公主,然而她们却能这样形容萤月公主。
她是一个天赐的公主,她诞生的那一天,所有人望见了天边有异彩。
那抹异彩带来了老天从未有过的恩赐。
战争止戈,风调雨顺,五谷丰收……
羽纱听见这些,只是淡淡一笑,一双明眸却隐现从未有过的悲伤。
5
入夜之时,长央苑内蟾光辉映,显得异常澄莹。
“你的脸,等到那一天,应该就好了吧”少昊抬眼问。
羽纱愣住了眼,沉默着,一语不发。
“那种料色是北国朝贡的螟莺红?”
羽纱低着头,轻声说道:“一直以来,是你的人在后面跟踪我的吗?”
少昊笑起:“如若不是,恐怕你也没有办法无阻的来到蓝姬城。”
“是你发的兵,也是你在护我出城,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羽纱问。
少昊看着羽纱悲哀的神色,感觉心上被狠狠地脔割开了一个小口。
“我答应过你的母亲,会让你平安的活着。”少昊浅声低语道。
羽纱冷笑:“我的母亲?你守着我平安,可是我早不是那个什么事都看得天真的千羽纱了。”
“我会让你成为王后,你依旧是那个傲视九天之月的千羽纱。”少昊睥睨着凤目。
羽纱扯扯唇,笑如殷红的牡丹花:“那是多高贵的奢望呀。”
少昊走近羽纱身侧,抬起她的下颔:“羽纱,我要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羽纱悲伤着眼看着少昊深情的眼眸,她的心因为那个深情的目光深刻的疼痛着,像是被千万只毒虫豸噬咬着。
月光柔柔的倾洒在少昊的脸上,犹如神祗的他看着她的眼,仿佛纵使坐拥天下,眼前之人才是他真正想拥之物。
帝释十年盛暑,蓝姬国发兵千羽国,经过数月的交战,最终以千羽国失败而结束战争,蓝姬城夺得了千羽国最北边两座富庶的成都。
帝释十二年寒冬,蓝姬国几万精兵趁千羽国瑶城举行庆宴攻其不备,经历几日的席卷,瑶城在初春成为蓝姬国的尉旸郡。
帝释十三年夏初,千羽国百万精兵正式与蓝姬国千万精交战于要害之地平琅谷。平琅谷位于千羽国和蓝姬国的交界处。战初,千羽国连连告捷,数月之后,蓝姬国的一对浩大军队退兵回朝,其余的反攻为守驻扎在平琅谷,千羽国趁此良机,穷追猛打,销弱了几万精兵。秋末之时,两国又交战于平琅谷,此时的千羽国精兵已所剩无几,战力难以集中,已是空空金壳。蓝姬军数月之后入主平琅谷。
帝释十四年盛暑,蓝姬国坐拥千羽国城池十余座。
帝释十六年初,千羽国国君御驾亲征,秋末,兵败回朝,于次年自刎于千羽殿,王后殉情于侧。
帝释十八年,国君之弟称王。
帝释二十年,千羽国真正灭亡,至此天下版图不再见北方千羽之翼翱翔九天。
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不可以是那个世上最幸福的公主。
“少昊,你没有办法把我留在你身边的,无论如何,我都会离开长央苑,这里不属于我。”
“十年前,这里就注定属于你了。十年前不会变,现在也不会变的。”
羽纱望着少昊亮如夜星的眼眸,心里又是一阵疼痛。
十年前的深秋,枫叶开红了整个宫宇。
那年,她见了此生最明朗的少年。
他十六岁的模样,一袭华贵的锦服,衬托着他消瘦却玉树般的身躯,一双明眸好似九天之上的明月,映着红火的枫叶,它照亮了她世界里所有的光华。
他看着她浅浅一笑,那一抹浅笑略带初为少年的羞涩,却也掩不住丝丝深情,从此之后,它在她心里就住下了,连同它俊美的主人。
他凝眸望着她,伸手,掌上落着一支凤凰钗。
凤凰钗的金光耀眼着她的眼。
迷糊的思绪里,只听他低语道:“今生,你要成为我的王后。”
她看着少年倨傲的脸庞上,无可掩饰的霸气。
她天真的笑起,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涡,在心里,她轻声默念道,今生,我要成为你的王后。
6
蓝姬国处南,与处寒北之地的千羽是不同的,自是雾霭明和,天色暖气萦绕。
苑外日光莹明,楼台云雾妖娆,远山沉光深照。
羽纱望着苑外开红了眼的火凤凰,心上似有什么在微微振动,惊觉时,心底也已经凉湿了一大片。
火凤凰妖娆着身姿,似穿过了千千万万的轮回,只等得此日完美的盛开。
羽纱看着火凤凰,一抹浅笑自唇边逸出。
少昊站在几丈之外,他澄澈如华玉的凤眸,穿过层层迭迭的花间缝隙中,望着羽纱倾城的笑,一直一直的嵌进了眼底。
羽纱看着少昊略带迷茫却流淌着万江春水的眼,唇边的笑意浓浓的化开,火凤凰的艳美失去了光华,天地间的光似只为衬于那抹绝美。
少昊眼底瞬时染着阴郁之色,随着那笑隐没在明光雾色里。
蓝姬国国君少昊大婚在两日之后的圆月之夜,举于灏安殿。
城中百姓们听闻大喜之。
然而,立于中宫之人并未见喜色。
羽纱看着宫外来来回回穿梭,忙于婚事的宫人们。
听说,这场婚礼,奢华至极,历朝以来的第一次。
长恩浩荡,国君大婚,为喜贺,免苛赋二载,放释亡者千数……
她突然想到了她从前倚赖为天的父皇。
那时,他总是笑着揉抚着她的黑发,羽纱,你是我朝独一无二的公主。
她总是抬着下巴,问道,父皇,你有那么多的公主,为什么我是独一无二的?
父皇的笑深邃了很多,不,她们没法跟你比的,你是盘于九天的凤,她们只是血中有凤脉。唯有共驰于九天的龙足与你相配。
是谁?那……那个我见过的少年吗?
父皇神秘的笑开,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宠溺地轻揉她的发。
她转回思绪,悲戚的笑,我的父皇,是否有过今时今日之见?
母亲说得对了,开过了,遇见了该见的,就没有遗憾了。她是芍药,不是凤凰,她不能,也已不是了,也不愿是了。
圆月之夜的月光银澄澄的倾泻着长央苑,火树银花畅绕苑间深处。
宫人们如鱼贯入长央苑。
倏忽抬眼,有如遭晴天的霹雳。
羽纱立于窗棂旁,凝目望着九天盈月。
宫人们惊骇之色未尽,羽纱侧目望来,宫人们身子一颤,随即活动起来。
羽纱坐于铜镜前,任宫人打扮。
许久之后,浩荡踏至灏安殿。
灏安殿明灯莹华流转,散着无比的喜气。
百官朝臣之中,一人身着殷红喜服,气质端华,如神般直挺立于殿中央,黑玉的眸散着亮堂可比殿外高悬之明月,嘴边的浅笑似殿中火光之源。
他随风转目望来,唇边有如春来花开之初的繁美。
朝臣亦侧目转身而望。惊艳藏不住它小小晃动的身躯,声息却安分的止住了它喋喋的嘴。
羽纱一袭红衣,如一只傲立于流光中涅磐的凤凰。大风吹起,衣裙尽扬,带起阵阵异彩流光。冰肌雪肤如云端之云,领如蝤蛴却也可比。
她望着少昊,启唇而笑,如珠华玉润,无边黑夜顿时闪光,鬼魅逶迤到了遥远暗处。
少昊露齿而笑。
此刻,这世间万物似乎为这两抹笑停止了生命,流萤蟾光中,只为这笑点缀光华。
司仪官高喊:“王后到!”
众人回神,却眸光顾盼。
少昊执起羽纱的手,凤目柔情深重。
行完夫妻之礼,众人喜贺新人。
一阵喜悦喧嚣中,银亮的冷光乍现。
羽纱倒退了几步,她的身后是莹莹月光,如深湖中的水澄亮无比。
少昊神情冷峻,眼眸却忧郁得像个失了珍物的弱冠少年。
旁人惊呼,他却如月下的湖水平静泰然站立。
羽纱决绝的脸庞无比的耀灼艳人,它的艳丽似乎只为了这一刻。
她突然流下了泪,泪珠像断了线的珠玉。
她抹掉泪珠,失声道:“回不去的,终究回不去。”
她看着少昊,少昊亦看着他,她看尽了他眼底的悲伤:“只要你愿意,一切只如初见。”
羽纱摇着头,眼底隐现深切的悲伤:“从你夺取千羽国的第一座城池开始,就注定我们此生如此。母亲说,不要记得你是公主失去爱情,而要记得你是女子得到爱情。可是,终究是不能的……”
少昊拧着英气的眉凝视她。
“少昊,我不愿是公主,可是如果我不是‘萤月公主’,那么此生就不会遇见那个明朗的少年,就不会拥有凤凰钗的誓言。错在了我们生在帝王家,错在了我们今生注定成为悲人。”
凤凰钗往胸口狠狠一刺,羽纱像断了翼的蝶陡然倒下。
少昊快步迈来,伸手轻托着她轻盈软柔的身体。
她望着他忧伤的眼,她笑得粲然,这样的笑才是幸福绝美的。
少昊抚着羽纱凝脂面容,他淡声道:“羽纱,最后,我还是无法拥有你。”
羽纱艰难的吐气,她笑得华美:“不,你拥有我的,一直就……拥有世间……最幸福的公主………即使,那个……幸福里,失去了……你我的……”
她弯眉而笑,笑得分外满足。
她终于懂得了母亲如预言般的论断。
她终于懂得了自己如何是独一无二的公主。
翌日,少昊昭告天下,萤月公主大婚之日病逝长央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