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初》慕初弦

1、Capitolo 01

　　[一]
　　盛夏，耳际充斥着清亮的蝉鸣。阵阵暖风扶起片片绿叶，又打着卷儿飘向远方。树叶摩擦着的婆娑声、满含树脂香气的空气、八月的阳光、温热的微风……很多原本触手可及的一切，现在竟成了奢望。
　　日向初收回打量窗外景色的目光，又重新躺下，亚麻色的长发随即在枕边铺开。
　　即使现在是盛夏，日向初仍旧是一副苍白的面孔，连嘴唇都有些发白。整张脸唯一一处略显红润的地方就是她的眼睛——一双玫瑰红的眸子。
　　日向初缓慢地将身上的毛毯盖好，似乎将这一个动作分解成好几个步骤就能让时间过得更快一点。她又开始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这是她进来最常做的一件事，即便很枯燥。事实上，她也很想到外面去，走一走、跑一跑，就算会出很多汗也无所谓。可是她的身体不允许她这么做。正常人很平凡的走和跑，她都不能完成。
　　想着，她望了望被毯子遮住的双腿，不甘地闭上双眼，将双拳握得更紧了。
　　现在正处于花季的日向初只能静躺在床上，偶尔能感受到阳光和微风的气息。

　　其实，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

　　[二]
　　日向初是在8岁的时候来到山本家的。因为自己的双亲和山本武的父亲是旧识，所以在他们出事后，大叔就把自己接来了。也就由此变成了山本武，那个有点天然呆的少年的妹妹。
　　她还记得这个黑发黑眸的少年初见她时的情景。
　　当时仍处少年时期的山本武在得知日向初即将成为自己的妹妹的时候，很爽朗的笑了几声然后拍着日向初的肩说：“我是山本武。以后就请多关照咯，阿初。”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那年的山本武12岁，日向初8岁。

　　阿初……阿初……
　　日向初的耳边又回响起那个少年干净又清朗的声音。

　　那个少年一直这么叫日向初，从未变过。而日向初却从未叫过他一声“哥哥”。她会乖巧地叫沢田纲吉哥哥，会很听话地叫狱寺隼人哥哥，却从来不叫山本武哥哥，直到现在。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被夕阳染红，蜜色的余辉勾勒出日向初独自一人的孤寂背影。在刚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时候，也是夏天，那时候日向初常常会觉得夏季就只有影子的斑驳和数不清的炽热，烦闷的情绪包裹着冰冷的心，似乎所有人都将你抛弃，全世界只有影子和你做伴。可是后来这个想法被逐渐驱赶出日向初的脑子。
　　夏季，无风，却充斥着青春的气息。出事之前，日向初经常会和山本武一起去训练。不过她也只是在一旁观看。看着那些少年在棒球场上肆意地挥洒汗水，他们不加修饰的笑容还有拼命奔跑的身影，那个夏季的一切都像时光的碎玻璃声声切切地扎入记忆的脑髓。

　　日向初翻了个身，面向窗户。透明的玻璃印衬出她那张突兀的脸。她开始回忆那个雨天，那些对白，那场事故。

　　[三]
　　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一下子就变得乌云密布。厚重的积云好像承载着无数的秘密，在下一秒就要爆发，然后就变得大雨倾盆。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训练取消了。于是日向初就和山本武一起走回家。
　　回家的路上已经积起了一层不深不浅的雨。两人四个脚不断地踩着积水，看着时不时激起的水花，日向初苍白的脸颊竟染上了兴奋的色彩，玫瑰红的双眸迸发出愈加夺目的光亮。

　　日向初和少年并排走着，看着少年逐渐硬朗的侧脸还有日益增高的个子，不由暗恨自己依旧这么瘦弱。似乎是感觉到了日向初的视线，山本武偏过头时正好对上了女孩的眸子，“怎么了，阿初？”
　　她当时一阵窘迫，赶忙低下头。脑子嗖嗖运转着想着如何回复少年的疑问，可是一切杂乱的思绪都被过滤掉，最终只剩下一个缓缓放大的声音——心跳声。
　　黑发少年看着身旁女孩一系列的反应，不禁失笑出声。
　　日向初却把头低得更低。

　　不知过了多久，日向初脚上新买的帆布鞋被雨水弄湿了，足尖被冰冷湿漉包裹着，她又抬起头，密密的雨点兜头浇下，半途却被透明的屏障阻挡，一次又一次，那么汹涌也那么无力。
　　“呐，阿武……”日向初保持着望天的姿势没有改变，轻唤了一声身旁的少年，“我喜欢你。”

　　这就是日向初一直小心隐藏的秘密，也是她从不肯叫山本武“哥哥”的根本原因。

　　黑发少年一愣，心里有种声音坚定地告诉他身边的这个女孩说的“喜欢”不是单纯地指兄妹之间的喜欢。
　　那他该怎么回答？少年的黑眸里铺满着未知还有微弱的仓皇。

　　女孩没有注意少年的反应，继续向前走着。可她明显感觉到连呼吸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内心既期待又害怕知道答案。
　　良久，她感到上空少了些什么。细密的雨水浸湿了她一头亚麻色的长发，还有，悲伤暗涌的双眸。那些曾经的坚持和倔强顿时被一句话摧残得溃不成军，
　　他说：“对不起。”
　　少年日益硬朗的声音此时还有些哽咽，他撑着伞站在原地。

　　熟悉的场景，只是低着头的人不在是她。她看不清少年的表情，是因为光线太暗了，还是因为视线氤氲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自己仿佛遭遇了世界末日，眼前的光全都化为了虚无。
　　所以她选择了逃开。
　　毫无目的地却又不顾一切阻拦地向前跑着。
　　悲凉包裹了她的双眸，她冲到了路中央，只是忽然觉得身侧一阵闪光，她下意识地举起双手，然后刹车的声音麻痹了神经，仿佛是电话那头令人无所适从的忙音，一直蔓延着，挤满了整个世界。
　　那年的山本武14岁，日向初10岁。

　　[四]
　　“阿初……”男子清澈的声线由远及近，即使隔了一层楼的距离还是那样清晰地传入日向初的耳中。不久，虚掩的房门被打开。男子硬朗的脸部轮廓出现在了视野中，他的脸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似乎是刚做了剧烈运动。此刻他单手撑着门框，喘着粗气，背后背着一个袋子，焦急的神色告诉日向初他有急事。日向初歪着脑袋，低靡道：“阿武，有急事么？”现在还是清晨，连晨曦都还未完全散去，暖橙稀稀疏疏地聚在天边，轻盈的就像是随风而起的绸带。女子没有起伏的声线，透过有些温热的空气，乱窜着进入男子的耳中。
　　“昂。稍微有些麻烦。”山本武走进房内，毫不客气地在床边坐下。男子清冽的气息顿时萦绕在日向初的鼻尖。
　　日向初兀自望着自己身边的男子下巴上的那道伤疤，在刀痕被刻在男子下巴上的那刻起，也变成了日向初心里无法愈合的伤疤。

　　“阿初，该走了。”许久，她才听到男子的声音，似乎很遥远，隔着千山万水，才传到自己这边。
　　“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阿武急匆匆地跑到自己这边又过了这么久才和自己说明缘由，但她还是答应了。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而如今距离事故发生也已经过去15年了，15年的时间，足够将一切情感都磨砺得失去最原本的光泽。那些情感，不论是喜欢也好，不甘也罢，早被时光这个东西撞击得支离破碎。
　　她又能挽回些什么呢？

　　[五]
　　来到彭格列地下基地的时候，日向初还处于一阵恍惚中。山本武在途中说的话像放映机一般在脑海中重播：
　　“老爸……死了。被密鲁菲奥罗那帮家伙给……之前国中一个班上的大家也都遭遇了同样的下场，凡是和我们有关系的全都……
　　包括阿纲和Arcobaleno。”

　　断断续续的话语拼凑起来告诉日向初一个残酷的事实：死亡。她趴在男子的背上，明显感到心跳漏了一拍，霎时，心里空荡荡的。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耳畔一直回响着男子低沉的声音。像是一台坏掉的收音机，吱吱唧唧地重复着同一个音。
　　女子散乱的头发随着前进的步伐在空中飞舞着，偶尔还会有几缕挡住自己的视线。她收回望着地上斑驳细碎的光斑，看向男子。原本一低头就可以看到他的全部神情，而说这话时他的表情被一片树影遮住，她看不到了，悲伤也好、痛苦也好、绝望也好，全都看不到了。
　　只剩下冰冷的液体，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

　　“那，阿初你好好休息。我过会儿再来看你。”在日向初来到这个地下基地不到半小时后，山本武就因为临时的一个任务被派遣出去。
　　她又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

　　“为什么到最后，都只有我一个人呢？”女子哽咽的声音，被随即响起的十二点的钟声淹没。
　　没有人来回答。
　　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啊……

　　日向初紧缩着身子，任由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掉落，仿佛内心的全部忧伤在这一瞬间都聚集成滚烫的汁液，浇盖着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这些无法改变的事实像是非得把自己挫骨扬灰才肯罢休。

　　她哭了很久，久到脖子早已发酸到麻木，她才抬起头。
　　或许是再也受不了室内压抑的空气，日向初独自一人撑着拐杖走了出去。走了很久，她都没有遇到一个人。记忆里那个棕发棕眸的男子，那个一直在他身边的家庭教师Reborn，还有那个爱哭的小牛蓝波……大家都不见了。
　　只留她一个人，在漫长的过道里，孤身前行。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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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BGM：光冈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