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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之 烟视媚行 ...


  •   云系系------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

      她就那样立在院子中央,略略垂了头,宝蓝色的裙衫微微颤动,那流光绰绰映亮了我的眼睛。

      所有的人都看着她,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

      我忽然走过去,在她身边站定,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裙角。

      她吃惊地低下头,慢慢俯了身,看着我,美丽的眼睛中有掩饰不住的紧张。

      “我喜欢你,”我看着她,忽然轻轻说道,声音不大,但所有的人都听得见。

      她倏地一颤,定定地看着我,缓缓伸出手,抚摸我的脸庞,却说不出话来。

      “系系,不许你呀我的,要叫姨娘,”母亲的声音从背后娓娓飘来。

      “是,”我轻声答道,“姨娘,我喜欢你。”

      话音一落,周遭的空气开始流动,院子里又成烟火人间。

      她却没有动,仍是怔怔地看着我,放在我脸上的手却一下子暖了。

      那一年我五岁。

      她就是我的姨娘花醉颜。

      未进云家之前,她名叫花容,是杭州秋水坞的花魁。

      我不知道醉颜这个名字是父亲还是母亲的主意,但我知道改名是姨娘的坚持,对她来说,那意味着与往事的告别,一种忘记的仪式。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每每凝视姨娘,我总不禁遥想其往昔风华------“妆成每被秋娘妒,清歌一曲抵千金”,那时的姨娘,该是何等花般容貌,水样心肠的人儿呢?

      我并没有得到答案,云氏醉颜,再不是旧日摇摆风情花,手中檀板,换了金针暗度,歌再不发,舞亦不举,姨娘,似乎决意要洗尽脂粉,褪尽繁华,挥别所有的过往,一心一意地做清平爵的侧室,云系系的姨娘。

      姨娘识得些字,却也只是一些而已。她自幼被卖入青楼,学的最多的是歌舞弦管,与文字的交往,只限于时新的词牌曲调,比起饱读诗书的父亲与母亲,确有云泥之别。每每父亲与母亲谈诗论词,姨娘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细细倾听,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可笑意里,却有寂寂的落寞。

      姨娘最爱的是听我吟诗诵词,她总是揽了针线绣撑,手中牵针引线,却时时抬起头来,看看我,眼中笑意闪闪,待我背了几篇,便停了手,“渴么,要不要喝口茶?”

      姨娘虽不谙诗词歌赋,却做的一手好女红。自她进门以后,我身上的衣衫,都出自她手,总是心思巧妙,京城里的独一无二。

      记忆中母亲与姨娘相处甚洽。我每日早上起身,盥洗早膳后,便去母亲房里请安,姨娘却早已到了,母亲布置下一天的功课,由我自去书房读书,而自己,便和姨娘在房中闲话,有时也会放我的假,两人便一面听我吹箫,一面讨论姨娘手中衣衫的式样,还不时将我唤过去,在我身上比来比去。

      父亲并不总在家中,有时是处理家中产业,有时则访师会友,至于游山玩水,他却甚少独自成行,常常是一家人一同出游,至少也是携了母亲的。

      每候至父亲返家,我总是欢喜万分地迎上去,翻看他带回的玩意,父亲便一边脱去外衫,一边笑着问母亲都做了些什么,母亲并不动,只是淡淡笑了,一件件说与父亲听。姨娘却一旁立着,不做声,待父亲问到她,也通常只是一个“好”字,并不多言。

      我以为那是姨娘的习惯,直到那一日------

      那一日,父亲带回的东西并不招我喜欢,我略略过了眼,便抬起头来,一眼瞥见了角落的姨娘。

      她微微抬了头,眼中似有银河闪烁,朱唇半启,欲语还休------

      我吃了一惊,忙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

      父亲正俯身母亲耳侧,不知在说什么,忽见母亲鬓边垂下一缕秀发,父亲便用手指,随意绾了上去。

      姨娘的眼神,分明是羡慕,是渴望,是沉醉美梦一场。她所求的,不过是父亲的些许温存罢?

      可------

      父亲对于她,大概只有“尊重”两字。“是么?”“好么?”“难为你,”连倒一杯茶,都是谢来谢去,全不比对母亲的随意,自然,默契。

      那,他又为何娶她进门?

      美色惑人?不,不,姨娘虽媚,母亲却也美。延续香火?可姨娘,已经不能生育了。

      我不明白,却也不敢问,更不会问,他们三人之间,早存了一种了然,一种和谐,一种平衡,我不能将它打破,也不可以将它打破。

      母亲去世那年,我十三岁。

      她去后,我对姨娘更加依恋,常常尽日两人相对,说什么,做什么,都已不重要,只是觉得,这样,时间便可静止,过去的好光阴,便可温习,便可挽留。

      那一日,天气晴好,我与姨娘窗旁闲坐,姨娘手中,永远是未成的衣衫,我便持了一卷词选,念与她听。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虽略嫌流俗,却也自然趣致。”我念完,抬了头笑道。

      却见姨娘目光定定,唇边笑意淡卷,竟已出神良久。

      “姨娘,姨娘,”我轻声唤道。

      “啊,”姨娘回过神来,对上我询问的表情,脸,竟一下子红了。

      “姨娘?”我促狭的天性发作,偏要追根究底,“可是想起了什么?”

      “啊?”姨娘不敢看我的眼神,偏过头去,“没,没有什么,”她看向窗外,“那词,写的真好。”

      “姨娘,”我看着她,忽然出声,“那写的,可象你和爹爹么?”

      姨娘蓦地回过头来,一脸的惊讶,“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便觉出了失言。只好佯怒偏过身去,“你这孩子!”

      “姨娘,”我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袖,“讲给我听吧,我相信,那是一个动人的故事。”

      姨娘缓缓回过身,眼神深深,“是的,系系,那是我一生的意义。”

      花醉颜------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莺歌柳长,三月江南。

      我斜倚扶栏,厌厌远望。

      着眼处,渐远渐苍,寒烟翠郁,恰如轻蹙黛眉。

      何谓温柔乡,何谓天上人间?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足矣!

      可------

      这烟花丛中,锦绣簇里,浅笑轻嗔,翩舞迤俪,眼中尽是云云众生,痴情总被无情误,我,还能脱身麽?

      并非赎不了身,何需旁人帮衬?生张熟魏这些年,凭是手中点点滴滴,也可买得自由了。

      但------

      离了这里,又有何去处?天地广阔,可谁,愿容我,宠我,真心待我?

      从良麽------

      不能甘心!

      我又何尝肯自甘堕落,但,从谁?

      富家子?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大腹贾?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日浮梁买茶去。余者------

      这欢场之中,又何来余者?

      倦了罢?金盆洗手,闭门谢客?可,我怕------

      我怕寂寞------

      寂寞啊,是女子的七寸么,抑或是所有人的死穴?

      冥冥中,该有那一个人罢?使我洗尽铅华归于室,万般风情只与他。天气晴霾,光阴长短,只缘可否与君长伴。快乐与幸福自然而然,无须雕琢伪装,不必算计经营,再也没有什么不舍得,不圆满,不甘心。

      可他,又在哪儿?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伸出手,将杯中酒缓缓倾入江流。

      天下的水,大约只有一个源头------痴情人的珠泪,多情人的回眸。正所谓------君住江之头,我住江之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老天啊,便叫这一江春水,闪了他的眼波,这一缕酒香,也入了他的愁肠!

      忽觉有风,抬了头,却是一艘画船迎面而来------

      他?是他!就是他!

      船首,他白衫一袭,负手而立,目光径向远方,眉间无限舒展,眼中几许暇思。

      痴痴地,我就那样看着他,动不得,说不出------

      “卜”地一声,我惊醒过来,却原来一时失手,将金杯坠入了江中。

      他被声响惊动,转了头,径向画船看来,刹那间,迎上我的目光------

      有这一凝眸,再不羡神仙眷属,再不论地久天长!

      见我凝视他,他微一笑,略颌首,便重又回过身去。那画船,顺风而行,一霎间竟去远了。

      待我回过神,却只见暮霭沉沉水悠悠,再何来白衫当江立,玉郎足风流!

      难道是大梦一场?可那目光,那笑容,便纵使梦中相见,亦叫人不思量,自难忘!

      新睡起,熏过绣罗衣。梳洗了,百般宜。东风淡荡垂杨院,一春心事有谁知------

      手擎了一枝杏花,我心不在焉地揪落瓣瓣娇蕊,一片片扬下,花瓣随了风,悠悠地飞远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有人尽日厮磨,却难换一笑,而有的人,只一见,便叫你眼里存了影,心里生了根?

      想见他么?如何不想!可,又不敢想,不敢奢望,只怕存了此想,光阴,便百倍难捱,人,便千种惆怅,人生如浮萍,相逢岂有定数?但------

      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残春?

      “姑娘,”侍儿小蝶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周大人来了,请您去呢。”

      “哦,”我收了手,“请周大人上楼来吧。”那周大人名补之,任朝廷典乐,进士出身,官虽不大,却是知名的风流才子,写的一手好词。他原居京城,后迁来杭州,常来小坐,时时写了新词给我唱,也算知己。

      “周大人的朋友要在楼下,说是坐一坐便走的。”

      “哦?”我有些惊异,凡入这秋水坞的,巴不得登堂入室,缠绵流连,这人倒好生奇怪,莫非是个假道学,故做姿态?

      “是真的,”小蝶见我有些不信,急忙又说,“姑娘,你快去看吧,周大人的朋友,眼睛是褐色的!”

      “又胡说,”我笑着敲了一下小蝶的头,“上次那个客人,你还说长的象老虎呢!别多嘴了,快帮我更衣罢。”

      换过一身妃色衣裙,我姗姗下得楼来。

      见我下楼,周补之迎上前,“花容,可好么?”

      “好,”我笑着福了一福,“多谢大人惦记。”

      “来,我给你引见一位朋友。”周补之向旁一闪身,让出身后人。

      他!------

      我的心忽然停了,笑,也凝住了。

      他依旧一袭白衫,颀长身材立于那桌前,洒脱昂然。

      “花容,这位是云爵爷。”

      “小女子见过爵爷。”我醒过神,慌忙垂下头去,心中狂喜,是老天可怜我么?

      “不必多礼。”他淡淡一笑,“都坐罢。”

      “花容,云爵爷是我的好友,也是难得的贵客,今个你一定要好好招待。”周补之落座,笑了说。

      “大人到访,是小女子的荣幸,花容定当烹酒煮茶,好生侍侯。”哪怕他多留片刻,也是好的。

      “沧海,凭花容姑娘这善解人意,你也不能立刻就走啊。”周补之用扇子点了点桌子,笑着说。

      “补之,我还要去那落风斋看字画。”他依旧笑意悠然。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嫂夫人要的寒江图么?我陪你去还不行么?”周补之“刷”地一下打开折扇,“既到了秋水坞,好歹也要听了花容姑娘的琵琶再走吗,你不是还想让侄女儿学琵琶的吗?。”

      “也好,”他略一思忖,“那就有劳姑娘了。”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忙从小蝶手中接过琵琶,右手轻轻一拂。

      “情高意真,眉长鬓青。小楼明月调筝,写春风数声,”不加思索地,我便弹起了这只曲子,此中的情意,他可听的真,品的出么?

      “思君忆君,魂牵梦萦。翠绡香暖银屏,更哪堪酒醒。”正唱到动情处,忽听得外间人声沸沸,我惊疑地住了手,正欲起身查看,却有人已闯了进来。

      “你!”看清来人,我大吃一惊。

      “可不就是我,”他脸上浮起一个得意的笑容,“花容姑娘,别来无恙?”

      “劳慕容公子挂心了。”我退后一步,闪过他的手。这个慕容柯,倚仗出身显赫,便三番四次打我的主意,哼,象这般纨绔子弟,纵使金玉满堂,貌比潘安又如何?整日价吃喝嫖赌,从来只是“十三身袭富平侯,新得佳人字莫愁,”岂会将心与他!

      “何必客气,”他自落座,并不理睬周云二人,“花容姑娘,那件事,你可想清楚了么?”

      我的心倏地一紧,慕容柯有意赎我为妾,提过几次,都被我托词拒绝了,今日旧事重提,只怕来者不善。

      “公子,花容才貌鄙陋,只怕辱没了府上。”我虽心中忐忑,面上却不动声色。

      “辱不辱没是我的事,”慕容柯气焰嚣张,“本少爷只问你肯不肯。”

      “慕容公子,我------”我还想推托,却见呼拉拉涌进一群下人,站到慕容柯身后,一个个横眉冷眼,凶神恶刹。

      “------”如何是好,今日这一劫,只怕难逃!若是不从,便是玉石俱焚,若从了,也怕生不如死!我手心有冷汗渗出,谁来救我,谁?

      眼角一扫,见他径坐一旁,俊眉微挑,有冷冷的不屑。

      “公子爷,”我脑中一闪,立刻换上一脸的笑容,“您来迟了一步,花容已经是云爵爷的人了。”

      “什么?”慕容柯亦惊亦怒,“这不可能!”

      “您若是不信,”我淡淡一笑,“云爵爷就在您面前,自可对质。”

      慕容柯蓦地回头,目光直射二人,“是谁敢动本少爷的人?”

      形势突变,他也有些惊异,却不答言,只向我看来。

      “认了罢,”我心中七上八下,苦不能言,只用了哀求的眼神回应他的询问,“求求你,认了罢!”

      他见我如此,心下似明白了七八分,施施然坐定,略一拱手,“在下云沧海,久闻慕容公子大名,今日有缘相见,真是荣幸。”

      “云------”慕容柯盯住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原来是清平爵,失敬失敬。云爵爷不是在京城么,如何来了这杭州?”

      “云某性喜游山玩水,杭州这般好湖山,怎能错过。”他依旧笑中带威。

      “可不只好湖山罢,”慕容柯是存心试探,“连花容姑娘这花魁,如今也成了爵爷一人的好风景了。”

      他只微微笑了,并不作答。

      “爵爷偎红倚翠,在下真真艳羡不已,”慕容柯贴近他,一脸的笑,“只是嫂夫人又当做何想?在下可听说你们是人尽皆知的神仙眷属。”

      “不劳慕容公子费心,”他略向后一坐,与慕容柯拉开距离,“内人身子不好,正想讨个人侍侯。”

      “------”慕容柯碰了个钉子,面色阴了下来,却又不便发作,“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爵爷好自为之!”

      “不送,”他欠一欠身,“代云某问候令尊。”

      慕容柯一甩袍袖,径自出门。那些随从见状忙跟了出去。转眼间,复又风平浪静。

      “花容谢过爵爷,”我率先打破沉默,冉冉拜下身去,“今日若不是爵爷相助,小女子只怕活不成了。”

      “姑娘客气了,”他欠一欠身,唇角稍稍笑意。

      “沧海,真是多亏你,”周补之吁了一口气,“那慕容二少是出了名的嚣张,若不是你,谁能压的住他?你这清平爵,连皇上也要卖你三分面子,否则换了旁人,他岂能善罢甘休?”

      “你也知道,我见不得以强凌弱,仗势欺人,”他擎了茶盏,略一饮,又看向我,“姑娘还是小心些为好,不如离开杭州,暂避一时。”

      我一震,脱口而出,“可花容是你的人啊!”

      他吃了一惊,微微正了色,“花容姑娘,适才情非得已,我替你遮掩,只是缓兵之计,并非什么承诺。”

      “可是,可是------”我的手忽然抖了起来,“爵爷莫非嫌弃花容?”

      “姑娘误会了,云某已有妻室,不会再娶。”他依旧话平平,眼淡淡。

      “------”我扶了桌子,说不出话来。

      “不知小蝶那小妮子又在搞什么,我且去瞧瞧,”周补之见气氛不对,急忙站起,一溜烟地走了。

      厅中只剩下他与我。

      我听见自己的心在跳,一下,两下,三下------花容,花容,你不可以,不可以再放弃,一错过便成千古伤心恨,再回首就是百年凄凉身!

      “爵爷,”我鼓起勇气,“花容并不敢为难您,但话一出口,便是覆水难收。您想想,若是慕容柯发现我骗了他,我还有活路么?就是您的朋友周大人,怕是也要受牵累啊。”

      “------”他皱了眉头,“这样吧,我命人为你寻个稳妥的去处,暂且安置下,待风头过了再回来。”

      “要躲多久呢?又能躲多久呢?”我眼中泪光闪闪,“爵爷,慕容柯这个人,睚眦必报,此番受挫,决不会甘心,他不敢动您,自会寻花容的晦气,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雪耻洗恨,您若是不收留花容,花容断逃不过!”

      “那你说如何?”他抿紧了嘴唇,微有愠色。

      “爵爷府之大,就没有弱女子容身之地么?”我看向他,眼神凄切,“现在,花容只能依靠您了!”

      “我已经说过了,“他神色稍霁,“我有妻有女,我们过的很好,不想再娶什么姬,纳什么妾。”

      “花容不敢奢望,”我忽然站起,跪了下去,“只求爵爷收留!“

      “你这又是何必!”他看着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收留你并非难事,只怕会委屈你。”

      “不委屈,不委屈!”我仿佛见到一线亮光,“花容愿为奴为婢,当牛作马,一定任劳任怨,决无怨言!”

      “我不是指这个,”他缓缓站起,走到窗前,“我想说的是,我的心里,只有碧落,再容不下第二人,你明白么?”

      一颗芳心,登时裂作两半!我颤抖,如被冰雪。

      “即使带你回到府里,若是碧落不愿,我也不会留你,但你放心,”他继续说下去,“我会妥善安排你的生活,保你安全。”

      “谢爵爷,”我缓缓叩下头去,脸上是含泪的微笑,我知道,这一生一世,随了他,便是寂寞的欢欣,痛苦的满足,只能如此,只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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