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画阁之蝶杀》苏吟裳

6、薄情酒5

　　初云寺.

　　苏未撑着伞，走过一片塔林，然后停驻在了一片竹林前。她微微的笑了，从伞下伸出一支手，仰起，似乎想要用手心盛满着阳光。她的手很白，在阳光下有些透明，食指上的戒指沉甸甸的压下一个指节，和那支玲珑的手似乎有些不搭。仿佛错觉般，有淡淡的白烟从她指尖浮起，消散在虚空中，而少女的手似乎变得更加透明了一些。

　　苏未脸上的笑多了一些讽刺的意味，她收回了手，却依旧站着不曾移动。

　　许久，从竹林深处传来一声轻叹，然后一个低沉的声音，“既来之，何不见？”

　　苏未咬了咬唇，踟蹰了片刻，还是转身离去。

　　她错身的瞬间，一道白影瞬息而来，挡在了她面前。那是一个很清雅的女子，乌发雪肤，那一双眼睛澈然，不沾尘俗。

　　苏未仰头，看着她，静静的哭了。

　　那女子就站在苏未身前，不远不近，静静的看着她，然后抬手轻轻抚过苏未的顶心，却如同抚过虚空。苏未弯起唇角，带了一抿讽刺，“你看，我们还真是一对……”最后的语句模糊在了风中，不闻失落。

　　“她死了，我，也要走了。”

　　似乎自语又似乎在交代着什么，苏未的声音很小很小，几不可闻。

　　“你不是不信神佛么？”简素的声音传来，有一抹嘲讽。

　　“我听说，初云寺有四林为奇，所以来看看。”转身，对上简素的眼，苏未扬起笑，“你做完你的缺德事了？”

　　“啧啧，真难听，我是去做生意好不。”

　　“哼，闯人家祖坟也算生意？”

　　“几天没教训你，你还上房揭瓦么。”简素说着，拎起了苏未，却小心的用前臂撑了那方伞。

　　“哎呀呀，你太过分了！”苏未乱喊乱叫，笑容渐渐开朗，再不见方才的阴郁。

　　两个人渐渐喧闹着走远，而竹林中飘忽而现的白衣女子默然的看着，眸色中的那抹分明是苦楚的无奈。

　　苏未很少弹琴，虽然有人曾称赞她有一双可以弹奏出神灵之音的手——很白，细长，似无骨，却又似乎有千钧之力。指甲不长，带着淡淡的粉白，干净的不加修饰。在右手的食指上苏未戴着一个造型繁复的戒指，违和却又这样适合。

　　不同于简素对自己的手和鼻子的爱惜，苏未似乎对自己的手并不在意，一点没有保养的意识。比如现在，她的指尖已经被磨得发红，然而她却不自知，依旧重复着一首曲子。

　　简素打了个哈欠，推门，“你发什么神经？”他心情很不好，任谁听了一夜这样激愤的琴曲，辗转反侧之后，都会生气的吧？

　　更可恨的是，那个始作俑者居然无所谓的忽视了他。

　　简素气呼呼的走过来，伸手想要抢过苏未的琴，却在看见少女沁出血丝的手顿住了。他有些觑觑的，放柔了声音，“你……这是怎么了？”

　　苏未抬头，看着他，问，“你见过她了么？”

　　简素明白她所说的“她”是谁，于是点了点头。

　　苏未停顿了片刻的琴音再度响起，可却不在调上，便如发泄般的，扫指下，音乱不成曲。

　　“我许君此生，不离不弃，乃至繁华零落，分崩离析，不敢忘。”就在这样近乎激愤的琴音下，少女的声音宛如晨雾的飘渺，连带着誓言都消失了它原本应该存在的重量。

　　简素看着苏未，牵起眉头。

　　“这是她嫁给他的时候，在饮下合卺酒时说的。”

　　“哦，她还不曾讲到。”

　　“呵，是么？”苏未翘起唇，笑意冰冷，“那么你会听到她如何囚禁了自己的胞妹，逼迫卓翊娶了她，然后又为了卓翊背叛了自己的兄长。”

　　苏未的声音凌冽起来，莫名的带着恨，“前朝有位云袖夫人，将自己的夫君送上了断头台。而她也丝毫不逊色这位夫人！

　　“她，也是个可怜人。”简素有些无力的扶额，“你为何对她这样……不公？”

　　苏未沉默了，素白的脸上一片空茫，她低下头，许久才喃喃的道，“现在，我不能告诉你。”

　　简素笑了笑，“我要去京都了。”

　　苏未点了点头，指并如刀，一划为二，那具她弹了一夜的琴，竟这样分成两半，毁掉了。

　　“这是用百年桐木制的，很贵的哎。”

　　“哦，听我一首曲子也很贵的。”

　　“可我根本不想听！”

　　“你可以滚去帝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