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画阁之蝶杀》苏吟裳

3、薄情酒2

　　做一个调香师，不仅仅需要一个灵敏的鼻子，还需要一颗柔软的心。虽然苏未总觉得简素说这句话实在是很欠扁，但她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道理的。

　　简素作香之前，并没有什么沐浴斋戒之类的破规矩，他只是会将自己关在调香室中闭门不出，最后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了，才带着香走出来。

　　后来，苏未跟了简素，便常常记得督促他按时用餐。本来，苏未觉得自己只是尽义务，却没有想到有一次不小心的露出了她对于香料分辨的天赋，于是便被简素抓了苦工。每每，简素要作香之前，所有用到的那些香料都是苏未从偌大的库存中挑选出来的。在这些苏未选取的香料中，简素在精挑细选，加以提纯混合精炼，最后合成一味香。

　　麝香，不论多少，在每味香中都是需要的，所以苏未想也不想直接就抓了出来丢在瓷盘里。剩下的香，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简素的香，是因人而异的，所以苏未将麝香挑拣出，便看着简素。

　　“你选的三月香？”简素端起瓷盘，轻轻嗅了下，问。

　　“他是用来上坟的哎，你要用十一月的么？”

　　简素很满意的点头，“你能想到此，很好。”可他的笑才展开，就看见面前的少女一副“你真笨”的表情瞅着自己，遂，问，“你的意思是？”

　　“上坟的香哎，用那么好真糟蹋！”

　　简素深深的觉得，自己同苏未这个生物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苏未耸肩，“行了，下面呢少爷我饿了，所以要吃完饭在做打算。”

　　虽然并未到往日用饭的时辰，但简素知道下面的事情较为繁复，所以也就点头，“你去吧，我在这里略坐一坐。”

　　说着，简素从袖子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个盒子，他托在掌心，从里面取出了一块约有小拇指那么一般大的香块，放入了地上的傅山炉中。

　　出门前，苏未瞧见那炉中飘出袅袅的紫烟，眼神一暗，却脚不停留的自去了。

　　掩去的深门内，淡淡的烟雾散去，缭绕如画，在简素面前展开——那是昙伽的执念，亦或者也是长公主的执念。

　　所谓执念，不过情之一字尔。

　　拈香而坐，简素抖落那暗室内蹁跹的紫色蝴蝶，唇边上挑的笑染了妖娆，一贯平和的眸子也渐渐被那一分肆意所侵蚀。青年抿起了狭长的眸，挽指挑起那一点火星，轻轻的吹熄，似是做了决断一般的起身，推门而出。

　　门外，站着苏未。

　　少女端着两只碗，上面斜插着竹筷，看着简素，“你又要去哪里？”

　　“京都，夷陵。”说罢，简素看了看那白饭上的筷子，拔下，“不是说这样放是忌讳么？”

　　苏未不忿的嗟声，没好气的将一直碗塞到简素手中，“吃饭了。”说着抱着自己的饭碗折去旁边的耳室。

　　那香室旁边的小屋并不大，当初盘下这间小院的时候，那屋子原是用来堆积杂物的。简素买了下来便请人拾掇干净，却也空下来没什么用处。后来苏未来了，见简素常常闷在香室内不出去，便索性在这小屋里弄了个简易的饭厅。每每，简素制香，他们就在这里用餐。

　　虽然说是简易的，但却也是花费了心思的。苏未对于这些琐事很上心，是以简素也就随她去，反正简素自己乐的舒坦。

　　“你什么时候去？”

　　“用了饭就走。”简素夹了一筷子笋给苏未，道，“最多今夜便归，你一人在家，可好？”

　　苏未苦着脸，把简素方才给自己捡的菜拨到一边，塞了一口的肉，腮帮鼓鼓的，费力咽下才说，“我是没问题，不过，你要闯皇陵么？”

　　“他所求的是安息香，我总要知道为何死者难以瞑目吧。”

　　“……”苏未不吭声了，舀了口汤喝下，便将剩了大半碗的饭丢在小桌上，“我饱了。”

　　“吃这样少，如何能行？”

　　“你管我！”苏未起身，嘀咕了一声什么就走了。

　　简素轻轻叹息，他知道京都对于苏未来说是一个禁忌，但此番他却是不得不去。简素从昙伽和尚那里看到了一样东西，一个本不该存世的东西。它本该是属于兰离家的唯一一位女家主，而现在，则在和靖长公主那里，或者说将要被当做了陪葬之品。

　　因为这件东西，简素是一定会去京都的。

　　那是一串玉石手链，上面有一枚刻印了兰离家族图腾的玉瑗和十二颗大小形状相同的玉珠连成的。这是当年步虚廷亲手打磨而成送给自己妻子的。

　　自从兰离季颜以身殉国，尸身不知所踪后，这串手链也便失传了。

　　但在一些野史传闻中，尝见有青年琴师或登高，或涉水，每到一处必会静坐抚琴。在他弹奏的时候，空气里都仿佛绽开了兰花一般香甜的气息，那些随着指尖流淌而出的乐曲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隐隐勾勒出一个绾发素衫的年轻女子。据说这个青年就是步虚廷，而那个幻象里的女子便是兰离季颜。

　　这件事多少带了几分不详，但在历任家主的笔记中，却认为兰离季颜的确在亡故后很长的一断时间存在着。之所以说存在，是因为她如同魂魄一般毫无实体，附身与那串玉链中，只要玉链不毁，她便不灭。而如果拥有足够强大的灵力和一具合适的躯体，也许她会再次重生。

　　这，便是历代家主所追寻的上境之一，死而复生。

　　等到秦烈王大肆破除巫蛊，兰离家的许多典籍都因此而被付之一炬，关于此间的种种也都灰飞烟灭。如果说唯一的凭证，便是那串玉链了——那串在兰离季颜故去后经过兰离伯渊加持的玉琏。
　　只可惜，这串玉琏同它前后的两任主人一样，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如今，简素却在和靖长公主这里见到了。

　　那条作为定情之物交给少年将军的，不就是原本属于兰离季颜的首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