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逃杀]理想乡》雨染镜

30、28.True End[归去]

　　“今年从全国四万三千余个中学三年级班级中所选出的班级，是半海中学三年4组！同时，今年也是第一届引入‘转学生’政策的‘计画’，此次上一年度的优胜者也参与了其中，使得这次的‘计画’更加精彩纷呈！”

　　““啊啊！看见了！正坐在军车上迎面向我们而来的，就是今年的优胜者！今年的优胜者，是一名女生！是一名女生！”

　　风见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的身上并没有穿着那身无数次梦见过的水手服，肩头和身上也没有沾染可怕的血迹，伤口也早已经愈合，摸上去只会有一条细长的疤痕。她抬起自己的手——原本花季少女纤细的手早已经因为握枪与握刀而布满粗糙的纹路，此时正包裹在洁白的军用手套里。

　　一尘不染的手套提醒了她的身份。她是“共和国”的军人，是曾经那些包括自己和那个人在内，最惧怕与厌恶的对象。

　　已经九年过去了呢。离那场让自己蜕变的“程式”。

　　在这九年当中，风见无数次梦见那时的场景。前三年的时候几乎每天她都会被折磨出一身冷汗，眼前回放着血腥而残酷的画面，不断有凄厉的尖叫和痛呼回响在自己的耳畔，最后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作为结尾。

　　开始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疯了。从一开始提到“BR”就会歇斯底里地尖叫，时不时又露出警觉防备的眼神，到之后看见任何与BR相关的事物都是一脸漠然。或许在其他人的眼中，她也是一个狂人吧。

　　尽管到现在为止，她还是经常会梦见那时的情景，但这么激烈的反应却已经不再有了。对待任何事物都是漠然的态度，如果不是那个目标的话……她或许真的就会变成这样。

　　加入军队，甚至接触到BR法推进委员会比她想象的要来得顺利。原本以为自己这样的身份，和与军方敌对的充分理由，应当是被百般阻挠甚至直接拒绝才对。但过程却出乎意料地简单，虽然她清楚仍有人在监视她，但她的确是成为了军队的一员，甚至在加入不久后就接触到了BR法的相关内容。

　　政府需要她，准确地说是需要一个站在军方一边并认可BR法的优胜者。

　　很快，她的优势便逐渐显露。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程式的流程，她敏锐的直觉让她作出准确的判断。即便面对着三年前，那个用夸张甚至可怖的动作和面部表情来掩饰内心的悲痛，近身格斗极强的优胜者，她也看不出有丝毫动摇。

　　风见看了看眼前的电脑屏幕。

　　六年的时光足以让她从刚进入军队的新人，成长为普通军官都不得不有所忌惮的前优胜者，能够接触到BR法相关机密资料的要人。

　　去年那一场轰动全国的“BRⅡ”事件缓缓落下帷幕，反BR法组织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从1995届的BR法开始，所有程式的参加者中，只有她、七原与中川还依旧存活。

　　她的手放在腰间，摸到了一把精巧的手枪。

　　如果当年一念之差的话……说不定她也早已经死去了，在大爆炸中，或者在激烈的枪战中。

　　她记得在她当年走出市中心医院之后，几乎是浑浑噩噩地在大街上游荡，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些画面，只有一个模糊的目标在指引着她。她被一个陌生人带到城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然后陌生人——一个现在或许已经被军人所杀的男人问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反抗？”

　　的确是有那么一瞬间心动的。如果加入那个阵营，她会光明正大地站在政府的对立面，为梦寐以求的未来而战斗着。前程好像是那样的远大，比起苟活在哪个阴暗的角落，这样的事业显得尤其伟大。

　　但她忽然想起了伊志岭正已，作为前届优胜他应当也面对过这样的选择，可他的选择却是“不”。她又想起今井信之的日记，想起这个和反BR法组织有着密切联系的同学。不，这是徒劳的。有一个声音明确地告诉她。

　　身为反BR法组织今井家的一员，信之不是照样在“生存游戏”中死去，没有任何援救，只是写下了这样的过程吗？从长谷川口中得知的朝比奈临和筱原雅也的事迹，阿临被直接送入死亡的战场，雅也取得了联系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们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政府和国家，他们站立在阳光之下，与BR法战斗却不能有明显的改变，他们甚至不能保护好志同道合的成员。

　　她不想这样。不想很快地死得如同烟花般绚烂，也不想在泥潭里无声地沉没。

　　她想活得久一些，起码能够对得起那些她背负的希望。

　　陌生人显然没有料到风见的回答。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微微张开口想要质问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点了点头。“那么，我们不会再打扰你。”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去，却被风见叫住。

　　一本有些旧的日记交到了他的手里。“有人托我把它从游戏里带出来……里面的内容应该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陌生人虽然有些疑惑，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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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见将手从枪套上放下，眼前闪现一个红色的按钮。

　　她没来由地想起长谷川，那个不负责任而脾气暴躁的班主任。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成为了BR法的执行者之一，变得那样残忍而古怪。他似乎期盼着一个又一个学生的死亡，却在游戏结束之后亲口告诉她一些她原本不应知道的事实。

　　比如朝比奈临的身世，比如筱原雅也徒劳的反抗，比如桑谷遥和神山曜的功亏一篑。

　　随后，长谷川其人便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再也没有出现。

　　加入军队后她也曾经托人寻找过长谷川的下落，却被告知在1995年之后，他便失去了在半海中学任教的资格，而是被流放到四国地区一个偏远的地方，在一所聚集了许多不良少年的学校任教，两年后便上吊自杀。

　　她苦笑了一下，带着手套的手指按上那个红色的按钮。

　　屏幕上出现了绘有橄榄枝的图案，文字则显示着“正在进行系统文件清除，进度2%”。

　　门忽然被打开，一个有些冒失的年轻士兵“啪”地敬了一个军礼，向她说道：“竹下长官请您……”他的目光忽然定格在屏幕上，眼里是满满的惊诧。军人的素质让他向枪套伸出手，然而风见的反应却比他更快，用一颗子弹停下了他的动作。

　　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没有发出太大动静，眉心中弹的年轻士兵便倒在了地上。

　　风见快速起身，将年轻士兵的身体踢到一边，闪出了门。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方才她拔枪射击的动作，像极了另一个曾经的优胜者。

　　出门便看见一名似乎已经年过四十的军人。这是个服役多年的人，也是BR法推进委员会的一员。“桂君，你这是……”中年军人看了看她的样子，似乎多年不上战场让他的反射神经迟钝了不少，而风见没有犹豫，直接用手枪顶上了他的额头，干净利落。

　　耳边传来军官指挥士兵开始攻击的声音。风见迅速闪身来到另一条走廊上，不断有“资料被删除了！”“准备攻击！”“不要放走她！”一类的声音传过，在她的耳中统统汇集成一片，却没有留下什么。

　　当年无论是她割断西川清美的喉咙，还是将自己与朝比奈临一起刺穿，她做这些的时候都没有丝毫犹豫。现在也是一样。

　　九年，足够了。

　　她稍稍探出脑袋，在子弹射击的间隙又是一枪，击中了一个士兵的咽喉。然后她离开墙边，飞快地朝着走廊另一头跑去。

　　枪声传来，她的小腿一阵剧痛，整个人摔到了离拐弯不远的地方。风见咬紧牙爬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来到另一个方向。

　　她的生命，这条先后两名好友为它牺牲的生命，与多人争夺而保护住的生命，或许即将走到尽头。她背负着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多活了九年，然后她要以她自己为代价，上演一出复仇的演剧。

　　又一发子弹击中了风见的身体，她发觉自己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于是她立刻举枪还击，远远看去子弹似乎击中了那个指挥者的肺部附近，那人正倒在地上痛苦地喘息。

　　风见倒在地上，感觉到有人用步枪口顶了顶自己的脑袋。“还活着！”霎时间一片举枪之声，风见却露出了笑容。

　　之前设定好的炸弹，差不多是时间应该爆炸了。

　　迟来了九年的死亡，今日终于笼罩到她的头上，以之为代价换取的则是致命一击。

　　伴随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而来的是滚滚的热浪与火焰，风见似乎看见了自己被那一刹那的光芒所吞噬，而意识也逐渐远去。

　　我最后还是选择了和你一样的死法，伊志岭君。

　　2004年3月16日，共和国军方一军事基地遭人袭击，袭击者身份已确认为内部人员，袭击中四人死亡，八人受伤，其中二人重伤，军事机密则未遭泄露或毁坏，袭击者已被当场击毙，不会对市民的安全造成威胁。

　　当天晚上，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被这则新闻所占据，而几乎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播报这一事件，军方也给出了如上这样的回馈。所有人都在为这则新闻而感到惊愕，但也有个别人认为军队并没有给出真正的受损情况，几日后这样的声音便销声匿迹。

　　而军方的内部报告则是这样的情况：袭击者桂风见，女性，24岁，身份为内部人员，前BR法优胜者，BR法推进委员会成员，该袭击者采用了手枪及炸弹等武器，袭击造成军方七人死亡，其中二人为重要人员，十五人受伤，其中四人重伤。该袭击者所接触的相关机密资料全部被毁，其他资料有三成因爆炸而被毁，基地东区已经无法使用，造成的损失不计其数。

　　然而调查这位名为“桂风见”的女性军人的履历，除了她曾经在1995届的“计画”中取得优胜以外，服役期间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两日后有曾经为桂风见看诊过的医生上交了一份病情报告，称桂风见曾经被诊断患有狂躁抑郁性精神疾病，因此她的行为很可能是病症复发的结果。

　　军方有数人对此表示质疑，因为她平日的表现除了漠然外并没有不正常之处，而且她炸弹的安放及冷静的回击都不像是精神疾病的结果。然而医生则称病者很可能会有伤人毁物的欲望，说是精神疾病也不无道理。

　　桂风见本人，则在由她引发的爆炸中死去。

　　此次袭击的情况，最终由军方作为机密封锁，不为外界所知。

　　而桂风见的死讯则在五日后传到桂家，军方给出的说法也只是在恐怖袭击中意外身亡。悲痛欲绝的母亲为她建立了一座空有墓碑的坟墓，立在近郊的小山上。

　　那是一个十月的秋日，落日时分，原本在周围玩耍的孩童都被各自的父母赶回了家，而那座孤零零的坟墓前也留下了一束白色的话，不知是哪个好心的孩子放在跟前。许久未曾有外人造访的郊区来了一个独身的年轻男人，他的腿脚不知是受过伤还是天生，总是有些不灵便。

　　当年他在那场生死搏杀中取得了胜利，却没想到在森野恭司垂死时竟然阴差阳错地摸到了他掉落的手榴弹，所幸火药被取出了一些，他又跳开了几步，所以并没有葬身其中。

　　在意识模糊之时，有人取下了那个颈环，然后告诉他，你已经死了。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见班主任平静的脸。

　　年轻男人捏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他困难地走到墓碑前，凝视着上面的名字。最后的一个人终于死去，所有人在远方的理想乡团聚。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活着了呢。”男人努力地咧了咧嘴角，却挤不出什么象样的笑容。

　　他单膝跪在地上，身体稍稍前屈，带着如九年前一样庄重的态度，干燥的嘴唇亲吻上墓碑上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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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ure End 归去完。】

　　【所有人已归理想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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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全文+TE正式完结了……
关于这个结尾，风见最后的反戈一击是一开始就想好的，但是正已少年嘛……
我无数次地想让他真的死掉最后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