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伪善者] ...
-
标有“19”字样的绿色军用包歪斜地躺在一边，上面染上了许多深红色的液体。除了这个包裹和拎在他手中的两瓶水以外，其他的东西几乎全被带走。
还有，他在那一瞬间破灭的理想。
阿律这时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正已临走前意味深长的话。
那还真是，完全没有用的祝福呢。
阿律浑身脱力地跪倒在地上，额头抵着有些湿润的土地。他相信的同伴背弃了与自己的承诺，独自一人带走了大部分的物资——也许阿律应该感谢弘史，给他留下了自己的军用包？
那个人背弃了他的同伴，用无辜者的血来奉迎他所渴望的安然。
留下他可怜的同伴一个人面对这满目狼籍。
和佳子与伊里亚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漆黑的树林中。和佳子借着说话的当口慢慢移动自己的身体，直到她能确定裕树在自己的视线之内。而这样微小的动作却没有逃过伊里亚的眼睛。这么说起来，这两个人好像平时也是出双入对的样子……
伊里亚这么想着，忽然就偏着头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怎么了？”和佳子立刻警觉起来，她当然参不透伊里亚微笑中的用意。伊里亚似乎是无意识地拉了拉裙摆，那了然的眼神就如同普通的中学女生一般。
“没什么……”她低下头掩住了嘴，“我只是觉得，你和青野君是一对很不错的情侣。”
“诶？”完全没有料到伊里亚会说出这种话，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和佳子的脸也一下子热了起来。伊里亚见和佳子好像稍微放松了警惕，便略微靠近一步，保持着原先纯真善良的微笑：“在这样的游戏里还能够感情这么好……你们一定不是那种认真投入游戏的人。”
和佳子隐约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如果伊里亚真的怀有恶意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用枪把她打死呢？伊里亚并不知道她的武器是手榴弹。
“其实……”和佳子猛地抬起头，看见伊里亚用手指绞着背包的带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很羡慕你们，是真的。”
“因为我的身份问题，我能够有这样一个好的恋人已经是奢望了。我每天看到的，都是那些形形色色的只追求欲望的丑恶男人，每天都好像是在黑暗里度过一样，但我现在看见这么喜欢着和佳子你的青野君，就会有……这样真好的感觉。”
和佳子在口袋里紧紧握住的手慢慢地松弛了下来。
“所以我才会有点不由自主的想要去靠近你们，幻想着可以在生命结束之前体会到我原来应该拥有的生活。如果不是小时候的那次事情……我现在应该也是像你一样的学生，能够有好几个闺蜜，说不定还会有喜欢的人……”
伊里亚将冲锋枪从脖子上取下，放在脚边，不再说话。而和佳子则是犹犹豫豫地将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伸向伊里亚的方向。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伊里亚笑得如同夏日里的最后一朵玫瑰。
“当忠诚的友人远去，所爱的人飞走，谁还愿留在这世上独自凄凉？”伊里亚哼着这样的调子，标准的发音让和佳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天色逐渐亮起的这段时间里，遥一直在用一把小巧的螺丝刀拆卸着收音机上的装备，整齐地将所有拆下来的零件摆在桌子上。长谷川大概也是想尽了办法才拐弯抹角地想到这个谜语，如果不是脑袋灵活的人，有谁能猜到呢？
不过就算暗示了收音机，遥也不知道怎样使用这些零件。看来只有等待下一次的提示再展开行动了。
裕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天色已经不如之前那么暗了，原本怀中恋人的温度现在还残留在那里。
他没有看到和佳子。
裕树一下子站起身来，他如同找不到方向的旅人一般飞快地奔跑，在任何一个可以遮蔽的地方寻找恋人的身影。石头的后方没有，树的上面和后面没有，丛林间也没有……只有一个标注着“4”的军用包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和佳子！”
三个音节，发出它们的时候人的嘴总是张开着，这样的名字念着都会让人觉得心情愉悦。裕树疯了一般四处寻找着，有好几次他几乎要跪倒在地上，然而他又再次用力，踉踉跄跄地向前跑着。
最后，他把绝望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悬崖下方。
在悬崖下方一个凸出来的平台上，有一团东西……是的，好像还是人形的东西，安静地躺在那里。和佳子静静地躺在那块平台上，她黑色的头发散乱着，太阳穴附近沾上了什么东西，附近躺着一块尖利的石头。
“和佳……”裕树刚刚颓然地跪倒在地，耳边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就骤然响起。他的背后似乎像是有人用巨大的力气击打了好几下一般受到了撞击，学生服背后三四个可怖的弹孔清晰可见。
他的身体就那样地掉下了悬崖，重重地砸在小平台之上。
在裕树的视线变成一片黑暗，疼痛完全侵蚀他的意识之前，只有和佳子温和的笑脸在他的脑海内不断放大。
他侧躺在恋人的身边，似乎原本就是那样安静的，一体的样子。
他最终还是找到了他的恋人。
伊里亚最后看了一眼两人并排的尸体，确认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已经不再动弹了之后，用最快的速度拎起两个军用包朝着林子的深处跑去。虽然她没有胡乱开枪，然而这样的动静也足以惊醒山上的人们了。
冲锋枪的力道震得她手臂发麻，在跑了一段路以后终于有些支持不住。伊里亚便贴着树根坐下，飞快地在两个包里翻找着什么，将剩余的水和食物塞进自己的包里。
突然，她摸到了什么方形纸片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
伊里亚看着上面的图案。照片上裕树将娇小的和佳子整个抱起，似乎是在抱着她旋转一样，两人脸上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睛。
伊里亚看着这张照片的眼神里有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艳羡。
之前的话有多少是真心话呢？
朝比奈临一下子睁开眼睛。也许是因为之前不断地转移位置耗费了太多的体力，这次她终于忍不住靠在角落里沉沉睡去。每隔一分钟就告诉自己“我没有任何选择”，逼迫着自己去杀死一个又一个陌生人，才能够回到从前的生活……
真的能回去吗？
阿临看着自己白净的双手。
《最后审判日》高亢的旋律笼罩了整个山区。那种让身处这般环境的人们毛骨悚然的音调，仿佛真的如同人类的末日一般，在这样的重压下让人根本无法反抗，只能默默屈从自己的命运。
然而有几个人抬起了头。
他们说：“我拒绝。”
伴随着那样高亢的旋律响起，是白石沙耶丝毫不能抑制住的凄厉尖叫。那原本总是带着怯懦温和表情的女孩，脖子被一根麻绳紧紧缠绕，青紫色的痕迹就足以让人反胃，更不用说少女如同受难者的表情……
虽然，比起少女还算安详的死状，沙耶更加恐惧的则是吊死伊织的凶器——那根麻绳，昨天晚上还好端端地躺在她的包里！
“啊……大家早上好，相信都好好休息过了吧！三月的清晨真是让人神清气爽啊！”长谷川的声音从广播那边传来，仿佛他就在那边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迎接又一个美好的明天。
桑谷遥和神山曜瞬间停下手中所有的工作，一人一支笔准备记下什么有用的信息。筱原雅也放下了手中捣鼓着的什么东西。前村沙也加来不及擦掉脸上的眼泪只能手忙脚乱地拿出纸笔。
明坂加悦停下了擦拭刀身的动作。朝比奈临缓缓地睁开眼睛。桂风见再一次从窗口朝外看去，而伊志岭正已揉了揉酸麻的手腕，一边等待着死亡名单的出现，一边无意识地用笔尖在某个名字处画着圆圈。
“那么，死亡顺序是：女生十九号，松浦伊织；男生十二号，西野永；女生四号，森木和佳子；男生一号，青野裕树，以上四人。”
“和佳子……和佳子她一定是和青野君一起……所以……”
希美尽力安慰着颤抖不止的沙也加，她感到一种可怕的习惯正在使得自己对这里的一切都习以为常。习惯每天有几个好友死去，习惯背着沉重的枪支去警戒，习惯安慰朋友们对死亡的恐惧……
“是谁！”
沙耶尖利的叫喊打断了希美无力的安慰。不知何时她已经站在两人面前，从未看见过她如此可怕表情的沙也加不禁一步一步向后退，而希美只能伸出双手，想要在什么时候阻止沙耶做出可怕的事情。
“和佳子也……哈哈，她死了就是死了，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还有伊织！她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自杀！一定是有人杀了她对不对！”
希美的手忽然碰到了斜靠在一旁的登山杖，她将它拿过来，在手中紧紧握住。“这里只有我们四个人，但我们四个都是足以让对方信任的！不要随便怀疑别人，沙耶你冷静点！”
“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懂吗！”沙耶的反驳让希美把接下来的劝告通通咽回了肚子里。她慢慢地移动着，突然一把抓过桌上的枪，枪口在沙也加和希美之间不停地来回摆动，最终对准了沙也加战栗的身体。
“昨天晚上是你负责警戒的吧！就是说只有你醒着！”
沙也加连忙摆手，然而希美却主动上前一步，把自己的身体迎向沙耶的枪口。“是这样没错，但昨天半夜里沙也加睡着了，她什么都不知道！昨天晚上伊织还和我说过话，我可以作证沙也加绝对不是凶手！”
“那么你呢！谁也不能保证你昨天晚上在干什么不是吗！我记得我们的包都是交给你来看管的不是吗，那么为什么我的绳子会吊到伊织的脖子上去！我看，一定是你杀了伊织然后想来陷害我！”
希美愣住了。她慢慢地，机械地将似乎已经生锈了的脖子转向伊织的方向，那原本是沙耶的武器的麻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吊死伊织的凶器。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沙耶……”希美慢慢地向前走去，“首先，我可以保证沙也加不是凶手，因为昨晚我们两个靠在一起，谁动了一下另外一方都会有点感觉。然后，沙耶你是我们相信着的同伴，虽然绳子是你的，但你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把人勒死，所以从头到尾我就没有怀疑你！”
“对啊，沙耶你只是太害怕了，不光是你，我们两个也……但一开始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不要怀疑自己的同伴，否则我们才是这场游戏里真正的败者！”
两个少女似乎没有一点的顾忌，她们笑着向举着枪的白石沙耶走去，面对漆黑的枪口依然能够向她伸出手。
她们说，你是我们相信着的同伴。
沙耶有一瞬间的失神。她圆睁的眼睛里流下泪来，手臂好像再也承受不住枪的重量，慢慢地垂下。她上前，和两名好友拥抱在一起，痛苦着请求她们的原谅，接受着她们的安抚。
白石沙耶亲手剪碎了这编织成的幻象。
“都别说了！不要在我面前装好人！说不定伊织就是你们两个联手杀掉的，然后再想麻痹我最后把我也杀死！我不会再相信你们！”
沙耶用枪身一下子将希美撞倒在地，又推开扶着希美的沙也加，大笑地冲了出去。
沙也加抱着挨了一下重击的希美，又看着高高吊起的伊织，看见她脚下位置完全正确的板凳和她自然下垂的身体，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
所有人都是大笨蛋。
阿曜仔细地拨开遥后脑细碎的头发，认真观察着颈环外部的构造。长谷川这次说出的谜语，只要一联想颈环就会变得很简单，谜底是“左侧的螺丝”。她认真地研究着上面的零件，努力思索着有什么零件可以打开这个颈环。
如果有什么定位仪之类的东西就好了……这样下去的话，工作进行到一半，万一有人误闯进来就麻烦了。
——————————————————————————————————————————
女生四号森木和佳子
男生一号青野裕树死亡。
剩余18人。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18.[伪善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