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 神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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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要从一个多月前，紫苑二十岁生日的前一天说起。
自NO.5归来后，他做梦的频率越来越高，一些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奇异地出现在他的意识里。直到二○二一年九月六日，这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告别老鼠出门后，沿着熟悉的道路去实验室。
他的步伐比平时快很多，原因就在于他期待了很久的包裹就快抵达，里面装着两块特质水晶石，他想用这东西做出两件手工制品，一件送给老鼠、一件留给自己，纪念两人相识八年。
紫苑凝视自己的手掌。
那个夜里，当这双手推开窗户的时候，他招来了风跟奇迹。
那是他二十年来最幸福的一个生日，没有比这一晚更喜欢的生日礼物了。
「您好。」一个冷凄凄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紫苑僵直了背脊，像是被下了巫蛊，全身不能动弹。
视线内晃过一双红色的眼睛……
谁……是谁？
「不介意的话，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根本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再回神，紫苑到了一处房屋的楼顶，眼皮底下的那条街道正是他刚才的所在地。
一秒内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十楼以上的高层吧？
「紫苑大人。」青色长发的男子向他行礼，「我的名字是青狴。」
「你有什么目的？」紫苑后退了两步，握紧手腕的警报器，随时准备通知借狗人。
「我不会伤害您，请安心。」青狴毕恭毕敬。
紫苑眼眸中的警惕并没有因男子的态度而减少，老鼠长期潜移默化的教导起了不可小窥的作用。
青狴也不强求，态度很坦然：「紫苑大人，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带您回去，您的父亲需要您的力量。」
「父亲？」紫苑听到这两个字倍感陌生，眼前浮现出老鼠的笑容，他甩了甩头。
「您一定很想念他吧。」青狴露出理解的神情，「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您。」
「一个把母子两人抛下二十年的男人，我不认为他与我有什么亲属关系。如果他想见我请你转告他，我和妈妈过的很好，没有必要的话，请别打扰我们的生活。」
「您是这么想的吗？」青狴皱眉。
「是的。」
「您的父亲有苦衷。」
「每个人都有苦衷，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得去工作。要知道，像我们这等普通的城市居民只有靠自己双手才能生存下去，就算过着蝼蚁般的生活也绝不会抛下自己的责任当个懦弱的逃兵。」
紫苑转身离开。
「请等一下。」青狴一瞬间移到了紫苑身前的位置，「您最近是不是经常被梦魇缠绕？」
「你、你怎么知道？」
「我们有办法帮您脱离困境。」青狴贴近紫苑低声说，「还有您对歌者无法忍耐的欲望，也会彻底消失。」
「什么……」紫苑不断后退。
「我们听到了，潜藏在您内心深处的声音，很痛苦吧？」青狴怜惜地抚摸紫苑的脸颊，「没事了，一切有我们在，您沉重的心情就由我们替您一起承担。」
紫苑被逼到楼台边缘，眼看再一步就要坠落。
「再按这种状态持续下去，结果您该比谁都清楚吧？」青狴加以适当的威胁，「您的朋友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只是回家见一次父亲，相信他们会理解。」
噩梦会压垮现实，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游离在两者的边缘之间，再也分不清楚。
不过这还不够。
青狴了解紫苑，真正会令他动摇的是他身边的人。
比如那个能够与野狗交流的少年，又比如爱莉乌莉亚斯的宠物、那个自视清高的歌者。
「如果我说不呢。」脚下的风呼呼地吹着，紫苑清晰地感受着高度带给人类的畏惧感。
他不愿就这么妥协。
「那么……」青狴伸出手，在紫苑的肩膀处轻轻一点。
紫苑一惊，毫无防备地向后倒去。
双手自然地想要抓住什么，视野里青狴的容貌渐渐消失……
掉下去了。
耳旁的风猛烈地刮着，眼眸中景象飞快地倒退，闹市人群的嘈杂声越来越清晰。
后知后觉的坠落感令紫苑拼命挣扎起来，然而身体根本不受他的控制，无限地下坠、下坠。
他会死吗？
他的人生就到这里了吗？
「啊！」紫苑发出惊叫。
「没事的紫苑大人。」一双强而有力手臂抱住了他，「我说过，一切有我们在。」
那个把他推下楼的始作俑者又救了他。
冷汗湿透了紫苑的衣服，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庆幸感，内心深处的恐惧吞噬着他的理智。
「请您好好考虑。」说完这句话青狴就离开了，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影。
紫苑瘫倒在路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不是在做梦吧？有人类可以超越重力的加速度吗？可以完好无损地接住从高楼坠落、相当于1000公斤的重物吗？
那个自称叫青狴的人，单单一双手就轻易地接住了。
一瞬间、真的是一瞬间的事，他再次看见了那双红色的眼睛……
——只是回家见一次父亲，他们会理解的。
青狴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紫苑不得不重新考虑他的建议。
他口中的我们，除了他以外还有几人？
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拥有着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吗？如果真是这样，该怎么办。
单凭蔷薇之城的力量可以敌过那群人吗？老鼠会有危险吗？
焦虑、畏惧、失措。一时间，紫苑丧失了他引以为豪的思考能力。
谁来告诉他，该怎么办……
「当时的我很迷茫。」紫苑垂下视线，「我想知道你们的身份和目的，也想保护大家。」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跟他们走，明知道会令大家担心……
「我们是真心接纳了你。」蓝莠撇过头，心中说不出的酸涩。
「我明白，所以我以同伴的身份，请求你们放弃屠城计划。」紫苑抚摸着发光的石碑，「我有办法让它现身，请给我些时间。」
借狗人解读出石碑上的文字，他们掌握了最后的通关钥匙。
想到这里，紫苑感激地望向老鼠，如果没有他的出手相助，他们就只能等待死刑的到来。
老鼠沉默地弯起嘴角。
什么都不用说，他们之间的默契告诉了彼此对方的心意。
青狴凝视紫苑：「为什么要为这座城市的人做到这个地步？」
离开蔷薇之城后，他们一行人并没有直接回基地，当然这也是Project Zero计划中的一部分。为了测试紫苑的实力，刻意来到了这座天空之城。
这座城市的守护者，被人类称之为神明的本体是一只独角仙。它的独角内藏有剧毒，随着它的呼吸一起排放到空气之中。原本可以忽略不计的有毒物质经过常年累月的沉积，加上NO.4居民们大兴重型工业，怪异的呼吸病开始蔓延……
世界的一切偶然都孕育必然之中。
青狴等人来到NO.4的目的就是破坏这座已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城市。
所有大义都伴随着牺牲，何况是那些将死之人……
没有犹豫，计划在制定下的那刻就决定实施，如同他们在曾经的NO.0做过的事，
——宣判这座城市死刑。
「任何人都没权力决定他人的生死。」紫苑对上青狴的眼睛，「一味地否认错误、当作从没存在过，得到的结果不过是重蹈覆辙。这座城市的未来，应该由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来决定，在他们还没放弃之前，哪怕是创造天空之城的守护者也没资格替他们选择。」
看吧、看吧。
紫苑感受到老鼠注视着他的目光。
看吧、看吧。
请你全部看清楚，这就是我所选择的道路，是你引导我、搀扶我、陪伴我所创造的结局。
「人类愚蠢的程度会令你刮目相看，很快你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一厢情愿，人类更喜欢被别人决定命运，喜欢活在固有的轨迹之上，没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做，他们就无法存活。」青狴淡淡地说，「不过，时间对我们来说并不珍贵，紫苑大人，我把舞台让给你。赶在它崩塌前，将剧本结束吧。」
「你们知道了？」老鼠早该猜到，他们出现在那个洞穴并不是偶然。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原来如此。」老鼠有种在与人工智能对话的错觉。
或许真的如青狴所说，人类的愚蠢真会让人跌破眼镜，席法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取灭亡吗？
真是可怜呐。
「等城诞的钟声响起，我就开始。」紫苑盘腿坐下。
红鸪走到紫苑身边，毫不客气地坐下：「紫苑，你到底想干什么？」
「问。」
「问什么？」
「问这座城市的居民愿不愿意放弃。」他触摸着石碑上的文字。
「啊？」
「它一直都在担心。」紫苑贴上自己的耳朵，「每分每秒每刻都在担心。」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那个声音反复地呢喃、反复地呻吟，想要传达的心情，苦涩而无奈。
它孤独地漂浮了百年，被这个世界驱逐、然后遗忘。
是什么时候这座小岛上来了人类？
是什么时候空空的岛屿上环绕了嬉笑之声？
又是什么时候，这里成为了十几万市民的家乡？
它喜欢听他们唱歌，
——我们是天空的臣民，我们无所畏惧，我们俯瞰世界。
——今日战死沙场，他日盖布归乡。
不再是它独自拥有这片土地，还有深爱着它的人类，愿意付出生命保卫它的人类……
所以，为了他们能快乐地生存下去，它不惜一切。
如果漂浮是骄傲，那么它拼命挥动翅膀。
如果天空是荣耀，那么它将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与NO.4同在。
它从没想过要伤害如同亲身孩子般的人类……
它只是忘了。
沉醉在天伦之乐中，忘记了它的罪孽、忘记了它被遗弃的缘由。
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因自己而死去，好痛苦。
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好痛苦。
不想再伤害他们了，好痛苦。
它一声又一声地悲鸣，没人听见……它一次又一次地呼唤，没人听见。
够了，都离开吧。
你们赐予我的美好回忆，足够化解接下来的百年孤独。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离开吧，离开吧，离开吧……
我的孩子们。
「我听到了。」紫苑抵上额头，「不用再痛苦了，很快他们就会回应你的心情。辛苦了，别再逞强了，该休息的时候就请闭上眼睛……」
淡淡的光芒随文字漫溢而上，包裹住紫苑的身体，神圣而和熙。
是吗，是吗。
你听到了吗，你能告诉他们吗？我的声音、我的感激、我的愧疚……
红鸪不断地向后退，光向是要吞噬她一般伸出威胁的爪牙，被刺到的地方流血了。
「同、同化了？」蓝莠下意识地站到青狴身后，他的眼睛好疼。
「他是被神宠爱的孩子。」老鼠解下超纤维布为紫苑披上。
紫苑像是陷入沉睡之中，靠在石碑之上，呼吸稳定绵长。
「为什么你靠近就没事？」红鸪捂住受伤的脚踝，愤怒地望着老鼠。
「外表上的优势吧。」老鼠的笑容灿烂迷人，「你换张脸再来试试？」
「你！」红鸪退无可退，差点整只脚被吞进去，幸好青狴及时将她拖起来。
「当——当——当——」
众人向某个方向同时望去，城诞的钟声响起，居民们兴奋的欢呼声一阵又一阵地响起，直达天际。
礼炮声响彻天空，美丽的烟花印着蓝天绽放，喷气式飞机在天空滑出了纪念意义的文字。
祝你生日快乐，我们的天空之城。
感谢你又一年的陪伴。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4 神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