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潜伏 ...
-
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在耳边，空气里弥漫着甜腥的血味，那是他自己的味道。
「在那边！快追！」
凌乱的脚步从他背后响起，接着又是一阵枪声。
肩膀上的伤口阵阵作痛，温热的血不断从指缝间涌出，脚步变得无力了……
该死，不会是失血性贫血吧？
若是这样，还真是走运呢，等到无法动弹后，就真成受他们摆弄的玩具了。
「不要让他逃走！快！抓住他！抓住他！」
子弹不断擦着衣服飞过，细小的擦伤越来越多。
追逐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像在享受狩猎时的快感，故意堵住所有的出路让猎物享受困境中的惧意。
他有种随时会被人抓住脖子捏死的错觉……
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办。
血压降低、呼吸困难、身体麻痹，好困，好冷，好痛，走不动了。
他明白，后面有追兵，但绝对没有救兵，没有人会来救他。
没希望了！就到这里了……
一切都……
「啊——啊——」
撕裂的狂吼划破了黑暗，穿透了暴风雨。
微弱的生命之火再次燃烧，引导着他重新迈开脚步，希望、希望……在那里。
黑暗中多了一个出口。
光溢进来，带着雨水的味道，耳边传来树叶沙沙的响声。
脚掌浸湿在冰冷的水塘，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不可思议的温暖，很温暖。
「紫苑。」
他仰望前方的阳台，还是少年模样的紫苑撑着栏杆，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是呢，这就是他们的相遇，珍贵、无可替代的相遇……
一切的一切，就是从这声充满生命力的嘶吼开始，他们的旅程、他们的羁绊。
咚咚咚！
一群士兵从他躲藏的树林旁经过，围在紫苑的家门口用力叩门。
什么？为什么这里还会有追兵？
「他进那间屋子了！快！去搜！」
噔噔噔……一阵机枪扫射的声音，紫苑的母亲——火蓝发出了悲鸣。
紫苑！危险！
他想大声吼出来，可声音却夹在了喉咙，怎么也发不出。
「你们是谁？」紫苑回过身惊恐地望着对方。
「说！把那人藏在哪里了！」
「什么人？我不知道。」
紫苑！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些追逐他的士兵将枪对准紫苑。
「那你就去死吧！」士兵冷漠的开枪。
嘭！
血溅开。
紫苑的身体轻如蝉翼般从阳台飘下，脸对着他，那双空洞的双眼没有灵魂。
冷、好冷，身体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不要！不要这样！
他想要尖叫、发狂、呕吐，拜托了，无论谁什么都好，快来人救救他，带他离开这个世界……
「老鼠？老鼠！」
有人在呼唤他，脸颊被轻轻地拍着。
「老鼠！醒醒啊！」
「嗯……」
睁开眼睛，原本躺在血泊中的少年正用那双清澈的眼眸凝视着他。
有些晃神，意识还不清醒。
老鼠闭上眼睛呼唤自己的记忆。
这里是那间地下室，对，盛满了回忆的地下室。
他跟着紫苑……不，是紫苑跟着他回到了蔷薇之城，离那场惊心动魄的灾难已经过了一个月。
他们活着从那座亡者之城回来了……
夏天变成了秋天。
「你做梦了吗？」紫苑问的很小心。
是了，最近他对自己都那么小心翼翼。
观察着自己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生怕说了什么令自己恼怒的话，像只兔子似的怯生生。
「很久没有做梦了，真令人不愉快。」老鼠的声音很平静，他用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
「做梦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是活着的一种证明。虽然有书上说是人类潜意识的映射，不过我相信它有更强大的力量。」
「比如？」
「预知。」
紫苑坐在床沿，小老鼠们爬上了他的肩膀叽叽喳喳地吵闹，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老鼠的表情。
一瞬间、只是一瞬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埋进了棉质的枕头。
「你的语言学修得怎样了？」
老鼠换个话题。
「有些小小的麻烦。」紫苑抿着嘴唇，有些无精打采。
「噢？有什么可以难倒我们的紫苑博士？说来听听啊！」
「没人愿意接受我的课程申请……」
他交了很多份申请，可没有一份有回应，眼见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这很正常啊，哪个教授敢要你这个学生？」
「为什么？」
紫苑认真地望着老鼠。
「哈哈哈哈……」老鼠侧过身大笑，缩成了一团，身体不住地颤抖。
「老鼠！」紫苑有些生气，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扯回来，「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敢要我？」
「你啊……」老鼠伸出手触摸他的脸颊，慢慢向上抚摸，「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看气氛呢？」
「借狗人说这需要天分。」
「嗯，确实，你身上一点这方面的才能都没有。」
紫苑干笑了两声。
「好吧，我收留你。」老鼠坐正，抬起紫苑的下巴。
「咦？」
「好好感激我，给一个热情的拥抱或者热吻之类的。先声明，晚安吻这种肤浅的我可不要啊……」
「老鼠你在说什么？」紫苑推开老鼠的手，表情越来越迷惑了。
「LIS-012577，负责科目：现代美学、语言学、剧本创作，目前手下有一位博士、三位硕士，今年的特等席位还空缺着，陛下你愿意屈尊纡贵吗？」
「原来是你……」
紫苑豁然开朗，那个他在职教信息手册上翻到的唯一一个，只有编号没有照片的教授……
「很惊讶吗？」
「嗯，非常。」紫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难道你一开始就……」
「总算学聪明了点，那你打算放弃吗？」
「绝不！」
既然知道了真相就更不能退缩，才不会乖乖认输，能够让你亲自认可那才最好！
等着吧！
「但是……为什么老鼠会……」紫苑不是没想过这些问题，比如为什么老鼠可以自由进出各个城市，为什么回来这么多天也没有治安局的让他去登记身份……
「想知道吗？」老鼠眯起灰色的眼眸。
紫苑摇着头，表情变得沉重：「当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
从第一次见到老鼠时，他的身上就充满着秘密，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真名……
他能上天、能入地，只有自己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这就是老鼠，货真价实的老鼠。
而他，迷恋着这样的老鼠不可自拔……
紫苑清楚地知道老鼠的底线在哪里，他不会去触碰。
因为他不想再失去一次……绝对不能再失去了。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电子闹钟发出声响。
「糟了！」紫苑急匆匆披上外套，「约定好的时间要过了，我的包裹……」
一边抓过带回家看的资料，一边又要带上居民证，匆忙间紫苑竟不知从何下手。
咚！咚咚！咚咚咚！房间里不停地响起碰撞的声音，木床、桌子、椅子……
老鼠撑着下巴悠哉地看着紫苑充满活力的样子，无声地笑。
「老鼠。」紫苑出门前最后一刻回过头，望着老鼠的眼睛，「那么我出门啦！」
光透过狭窄的门，将紫苑的影子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地。
他的表情吞没在耀眼的阳光之中，隐约只能看见半个微微勾起的嘴角，泛起涟漪。
「嗯，一路小心。」老鼠向他挥手，同时一只小老鼠从角落里窜出，爬上紫苑的肩膀占好那个属于它的位置。
「李尔王今天不看家吗？那好吧，我们一起……」紫苑关上门，慢慢阻断了老鼠的视线。
空空的屋子，只剩下缓重的呼吸声。
老鼠这时才静下心思索刚才的那个梦……
他一直故作轻松希望紫苑别发现他的异常，一旦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梦中那个场景——
紫苑中枪后从高处跌落，苍白没有表情的脸，还有那漫天的血……
不安、不祥的预感。
头的一角微微地痛了起来……
他闻到了危险的味道，不会错，就是危险！仿佛前方等待着他的是深渊、毫不见底的深渊……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被他忘记了……
然而。
是什么？
为什么想不起来？
老鼠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却抑制不住胀痛感，澎湃的恐惧感像要把他吞噬一般，疯狂席卷而来。
「吱吱吱……」麦克白和晓出放下手中的面包屑围到老鼠身边。
「你们说，最近这个城市里的空气，是不是不太对呢？」老鼠喃喃道。
「吱吱……」小老鼠们垂下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嘀嘀！嘀嘀！嘀嘀……」藏在枕头下的通讯器不断鸣叫。
老鼠伸手将它拉出来，按了接听键。
「老鼠君，请你来一次市长室。」通讯器里传出一个好听的女声。
「可以先说一下有什么事吗？」老鼠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如果是要他去打探情报之类的小事，他就不奉陪了。
「关于紫苑君的事。」
「好，告诉他一个小时内我会出现。」老鼠结束了通讯。
难道那家伙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做了什么危险的事？
老鼠忍不住就这么想了……
算了，到那里自然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老鼠将超纤维布裹好，一记口哨，两只小鼠安安静静的在他衣服里隐匿好。
不知是不是被紫苑传染了，再回到这个地下室后的每次出门，都有一种依恋的感觉……
这种感觉相当不妙呢，人一旦有了归属感就很容易被抓住尾巴，也会出于这种感觉被牢牢束缚。它是一切感情萌生的根源，一切危险的源头……
可是。
似乎已经无法将它斩断了。
「我出门了……」
老鼠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低声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潜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