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茱丽叶》墨晕素白

1、致茱丽叶

　　<一>

　　原来雨季可以如此漫长。茱丽叶，不经意间，已是十一月。

　　今天去了图书馆。雨天的图书馆人很少，窗都开着，风肆意在馆内游走。于是心情很好地穿梭在书架之间，用手轻轻触碰书脊，时常有些错觉，仿佛那些书都是有温度的。

　　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在图书馆，在一个下雨天。他帮我拿书架上最高一层的那本书。

　　我时常在想，这个世界上每天有那么多的陌生人擦肩而过，连面容都还未来得及看清就今生今世再不相见。在茫茫人海里我不小心遇见他，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么容易，只需要匆匆一瞥，便以为看到了永恒。

　　现在想起来，当时他的那句不用谢和最后见面时的那句再见，其实是一样的语调啊。原来至始至终，我对他来说，都不过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但到底走不进他的生命里。

　　他偶尔也会看着天空，说自己小时候的梦想。但我知道，对他来说，真正美丽的地方并不是天空，而是远方。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到底会离开，有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是，茱丽叶，当我听到他要离开，还是那么难过，差点连微笑着说再见都做不到。再见，再见，是盼望再次相见还是再不相见？

　　<二>

　　茱丽叶，原来忧伤这么瘦，只能承载一片落叶的重量。

　　细雨如丝，清风如潮。伸出双手，到底留不住这瞬间美好。已经十二月了啊。花都谢了，叶都落了，只留下斑驳的枯枝，如剪影隆重。梦也该醒了吧。

　　又是一年将尽了。可我依然想念他，想念他冬日午后的那个金色身影。想念那双在钢琴键上跳跃的修长有力的双手。记忆中的他总是微笑着。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如此疏离。

　　昨夜，突然醒来。室友电脑没关，鼠标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所有东西的轮廓。安静的寝室里，我静静听着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以及阳台上那个一直关不紧的水龙头滴水的声音。

　　想起去年一大群朋友相约去海边的情形。在那个听得见海涛的房间里，也是同样毫无睡意，同样的听了半夜室友的呼吸。突然想走上阳台透透气。隔壁房间的阳台上，他站在那里。看见我，毫不惊讶地向我点头，用拿着罐装啤酒的手跟我打招呼。然后转过头，看着黑暗里隐约可见的沙滩，听海的声音，不再看我。

　　茱丽叶，其实我那时什么风景都没看到。眼前不断重复着他的动作，然后再不断偷偷打量他的侧脸。那眼神，懒散中带着安宁和愉悦。最喜欢的，是有风的时候，看他随手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然而在这个夜里，在这个远离大海的房间里。我仿佛突然听到水滴进大海的声音，听见遥远的海浪声。黑色的浪花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抚过沙滩，打在岸边的岩石上。然后,带着不能停留的遗憾，回归海洋。

　　<三>

　　茱丽叶，这个一月周末的晴朗午后，阳光慵懒，让人不想起床。

　　我减了短发，短到露出了耳朵。若是他见到我大概也不能一眼认出我了吧。

　　我呆呆看着从窗帘缝中漏进房间的阳光，却并不感到温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变的不清晰起来。手机在床头振动，发出蓝色的光芒。随手按下接听键，却在下一个瞬间突然不想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对方叫了我的名字三次，然后挂断电话。忙音很刺耳，我却莫名其妙地让它响了很久。

　　曾经意外拿到他的电话号码，用公用电话打给他。也是听着他“喂”了几声，然后我挂断电话。突然的害怕，不想让他知道是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哪怕只是短短的几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发音。

　　那时候也是这样阳光慵懒的午后吧。原本精神很好的我在听了他朦胧的声音后也就突然有了睡意。哈欠打到几乎流出眼泪。晃眼看到近乎没有温度的阳光，似乎太过明媚，显得有些刺眼。这时候一个人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突然感到落寞。

　　于是突然想要吹风。若是这个时候有风就好了，可以把一切吹得淡淡的，让内心起不了波澜。但是偏偏那天一丝风都没有。只有洒水车缓慢开过时传来的熟悉的生日快乐歌，然后盲目地跟着路人一起跑，躲开它。依然记得漂浮在空中的细小水珠落在脸上的触感，比风更凉。

　　不喜欢说冷，喜欢说凉，就像是自我催眠，即使手脚冰凉，也能愉悦享受。

　　虽然剪头发之后，便不那么喜欢凛冽的风了，但偶尔享受这样的感觉，透心凉是会让人更清醒的吧。

　　<四>

　　茱丽叶，我一直都相信，有些事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于是渐渐喜欢回忆过去。而对于未来，我反而并不那么期待。

　　春节时看了无数烟花。一朵朵盛开，如同述说着一场场的寂寞与繁华。然后瞬间凋零，不着任何痕迹，仿佛它不曾出现过。更多的时候，烟花隐藏于楼房深处，仅仅露出微微的红光。曾经喜欢烟花孤傲的姿态，喜欢听着那些烟花绽放的声音，如同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如同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也独自到空无一人的楼顶点亮了许愿灯，闭上眼，脑子里却突然一片空白。吸一口气，想起他的脸。到底还是没有许愿就放飞了它。然后看着它飞高飞远，虽然比预料的时间亮得更久，但最终还是没入黑暗。

　　突然间明白所谓的许愿真的是有年龄限制的。只有小孩子才会为了糖果玩具这样单纯的心愿而祈祷。随着年纪增加，愿望变得一言难尽的时候，许愿就变成了因为愿望遥不可及而产生的自我安慰。

　　就如同烟花，美丽却无法收藏。得不到的始终得不到。这样的自我安慰，捉襟见肘，连自己都觉得心酸。

　　<五>

　　茱丽叶，这个三月，阳光灿烂。桃花满树，翠柳如烟。虽然天气还微微有点凉，但阴霾的心情在阳光里一点一滴开始消融。应此独自走路的时候也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沿着小路回寝室，小路的一边是一排小型超市和洗衣店，另一边排满了卖小吃的商贩。孜然和辣椒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本就狭窄的小路在中午时分显得更加拥挤，侧身与迎面而来的同学擦肩而过，却真实的感觉到浓厚的生活气息。

　　在湖边散步，一路上看到有人拍照。突然想起一些关于春天的诗句来。然而好久不读诗，诗句总是在脑海里断断续续，零零散散，记不清楚。

　　唯一完整记得的，却是他写的那首。那是无意间从他的草稿纸上找到的。其实那首诗写的算不上好，并不行云流水，读来有刻意的成分。却莫名的觉得亲近，看了几遍便能背诵，现在回忆起来依然清晰。

　　想起曾经的他也如我一样，在次数频繁而又时间漫长的数学测试上，脑袋里总是胡思乱想，然后在草稿纸上写些与数学完全无关的东西。之后又为那不堪入目的分数抓狂。

　　想到这些的时候，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六>

　　茱丽叶，今天又再次看到他。突然觉得以前的林林总总恍如隔世。我们点头，微笑，然后擦肩而过。而我心境澄明。

　　突然开始怀疑，我，是真的那样眷恋过他吗？也许，曾经的我只是爱上了爱情。而我，也不过是恰好在那样的时间里遇见了那样的他。

　　时间真的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带走一切，也治疗一切。突然觉得庆幸，我在那样的时间里遇见了那样的他。虽已不再思念，却多了珍重。

　　这个四月阳光炙热，恍惚间已经有夏天的味道。

　　我想我终于走出了他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