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钗记》龙跃渊

5、第五章 孤身刺吴王（1）

　　根据探马所报来的情况，吴王和申造估计吕英至少要等代王一行出了潼关，到了代国境内的西河郡以后，才会动手围剿代王的护卫部队。因为在潼关附近，朝廷布有大军，一旦两支部队开战，很容易引起潼关守军的注意。到时驻守潼关的部队一插手，吕禄、吕产假借太后之名谋害代王的阴谋就会大白于天下，这样的风险吕氏诸人是不会冒的。
　　通过综合分析各方面的情况，吴王和申造一致认定：吕英最可能对代王下手的地方应该在代国西河郡的离石县。因为这个县有一个险隘之处，叫猿愁峡，乃离石县通往代国都城的必经要道。此地崖高坡陡、人迹罕至，发生一场小小的战斗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可以最大限度地隐瞒谋害代王的罪行。而且据流星探马报来的消息，吕英的部队正在日夜急行军，并且是绕道而行，估计是想抢在代王的队伍到达离石县之前赶到他们前面埋伏起来，到时打代王的护卫部队一个措手不及。而最好埋伏的地方，显然只有猿愁峡。
　　在向离石县行进的路上，窦漪房一直在留神注意吴王手下那些血卫的谈话和动静，希望能探听出一些父亲之死真相的蛛丝马迹。然而，这些血卫都对她十分防备，只要她在场，就立即变得沉默寡言，而且看她的目光都有点怪怪的。这使她更相信父亲之死肯定不会像吴王和那个方士所说的那样简单，绝对是另有隐情。
　　在据离石县还有几十里的一个传舍（即后来的驿站），吴王的大军停下来扎营歇息，同时派出大批探马不断地侦讯代王和吕英双方部队的行进速度和位置。
　　据探马报告：吕英的部队已经绕道超过代王一行，正在往猿愁峡前进。
　　吴王和申造相视一笑：他们的判断完全正确！
　　“申先生，孤想请教一下：我们何时出手相救代王为宜？”
　　申造低头思考了一下，说：“殿下，依臣愚见：我们可以派一千余人的血卫，分成两队，今晚连夜赶到猿愁峡，分别从猿愁峡两边两座山的后山爬上去埋伏好。估计吕英的部队也会在今晚赶到那里。明天，代王一行就会通过猿愁峡。一旦吕英的部队攻击代王，我们不急着出手救援，一直要等到代王势穷力竭的时候，我们埋伏的两队人马出其不意地从山顶居高临下地冲下去，王爷您再亲自帅剩下的血卫从大路杀过去，这样三面夹击，可以全歼吕英的人马。而且代王是在最危急的时候得到您的救援，对您的感激之情会铭心刻骨。”
　　吴王欣赏地看了申造几眼，点点头说：“先生之言正合孤意！就请先生按照刚刚所言布置下去。要特别跟带队的两个骑都尉交代清楚：埋伏的军士要绝对隐蔽，只能伏在山顶，不能让埋伏在山脚的吕英的部队发现。而且，要时刻注意观察战场态势，一旦发现代王有危险，他们可以随机处置，选择适当时机出手相救，前提是要确保代王的绝对安全。如代王出现意外，他们两个定斩不赦！”
　　申造弯腰拱手答应一声：“诺！”便急匆匆地到营地布置安排去了。
　　窦漪房一直在暗暗观察吴王和申造的动静，见申造急匆匆地往营地走，便悄悄尾随其后。此时天已黄昏。在一处兵营附近，窦漪房忽听两个士兵坐在一块石头上闲聊，低低的谈
　　话声中隐隐约约地讲出了“窦青”两个字。由于天色昏黑，两个人又在互相脸对脸地聊得起劲，他们并没有看到潜行而来的窦漪房。
　　窦漪房听他们提及到父青的名字，心里一颤，忙缩身到一颗大树下面，凝神细听。

　　“可惜了那样一条好汉啊，功夫那么高，又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他最后不行刺王爷，
　　加入咱们血卫队，过几年怎么着也会是个骑都尉啊，说不定还能升为将军哪！”
　　一个士兵摇头叹息说，满脸惋惜不已的表情。
　　“是可惜啊!照说，他还是咱们这些剩下来的兄弟的救命恩人哪！要不是他在最后时刻突然击杀吕雷，不要说我等兄弟，就是王爷也凶多吉少啊！所以，每次我看到那个女孩子，都有点愧疚，总觉得亏欠了她什么似的，唉——”
　　“咱倒觉得他有点不识时务。兄弟你想啊，当时王爷已完全掌控局势，身边又有咱们这么多侍卫弟兄，他还要行刺王爷，这不是自找死路吗？再有，他放着现成的荣华富贵不享，却硬要给那些降卒和百姓出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结果怎么样？自己横死不说，还害得妻子跳崖，子女失怙，惨哪！”
　　窦漪房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一股彻骨的凉意从脚底心直往头顶钻，使她禁不住全身簌簌发起抖来，身子一软，差点滑倒在那棵大树下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一路上她脚步踉跄状如游魂，把几个和她迎面相遇的血卫吓了一大跳，都本能地往路边闪避，惊异地目送她轻轻飘飘地闪进她自己的房间……
　　“姐姐，你怎么啦？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那些拿刀的坏蛋欺负你了？姐姐，姐姐……”
　　听着弟弟惶急的喊声，窦漪房才从一种梦魇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俯下身子，一把抱起紧紧地牵住自己冰凉的手的弟弟，把他的头贴在自己脸上，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从她秀丽的脸庞上滚滚而落。
　　“弟弟，我可怜的弟弟！现在姐姐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想到杀父仇人就在自己眼前，她恨不得现在立即就冲到他的房间去，无论用什么方法，哪怕就是用手指抓、用牙齿咬，也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但是弟弟呢？自己死不足惜，可弟弟才五岁啊！要五岁的弟弟陪自己死，她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但是，如果现在自己不有所行动，那就永无机会了。现在，自己至少还有机会接近吴王。因为在行军路上，不知出于何种想法，吴王几乎每天歇息时都会把她叫到他的房间去，有时是要她端茶递水服侍，有时什么都不要她做，就让她站在他身旁，和颜悦色地询问她家里的一些情况，打探她父亲做的一些事情。有一天晚上，他还拿出一把刀给她看，说这就是她父亲救他的那把刀，他要带到王府去好好珍藏。因此，如要报仇，只有现在才是绝佳的机会。自己可以趁吴王毫无防备，拼死一搏，虽然杀死他的机会微乎其微，但至少自己也尽力了，也可以告慰九泉之下冤死的父母双亲了。而如果现在不行动，一旦自己再不能接近吴王，再要找机会刺杀侍卫如林且武功高强的吴王，那就无异于上天摘星、入海捞月，绝无可能了！
　　想至此，窦漪房不由愁肠百结，抚着弟弟稚嫩的脸颊，泪眼婆娑，百思无计……
　　“姑娘，我是杜五，请开开门，小的送饭来了。”
　　听着这亲切中带一点谄媚的声音，窦漪房的脑海中冒出一张胖乎乎笑眯眯的和善的圆脸，心里突然一动，赶紧把门打开。
　　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端着一个盘子笑嘻嘻地走进来，弯腰把盘子放到一张小桌子上，盘子里有两份饭，几块鸡肉，几个小菜，另外还有两套碗筷。
　　杜五一边摆碗筷，一边对窦漪房说：“今天王爷格外开恩，吩咐驿丞杀了几十只鸡，军营中百夫长以上的官爷每人赏赐几块鸡肉。王爷还特别交代：姑娘您是贵客，和那些官爷享受同等待遇。啧啧，王爷对姑娘您可是真的好啊！”
　　这个杜五是军中一个伙夫，平时负责给窦漪房姐弟送饭菜和照应她们赶路，对窦漪房异常恭敬，做事也非常细致周到。
　　此刻，窦漪房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且不忙着吃饭，撩着裙角突然对着杜五跪下去，泪流满面地说：“杜爷，小女子知道您是一个大好人，故此刻要求您帮小女子一个大忙！只要您答应，小女子来生结草衔环，定当报答您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