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 ...
-
岭南边城。
天色阴沉，乌云不知何时聚拢在了一起。风卷起落叶和沙石，树叶哗啦啦地抖动，似乎要下雨了。
空气中的水汽使得身上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正当人人都抬头观察天色之时，一声尖锐异常的呼哨忽然划破虚空，紧接着一队奇装异服的人马气势汹汹地闯进了乡镇。
当地的老百姓纷纷惊恐地哭喊：“他们又来抢劫了，快跑啊！”
一时间人仰马翻，老人和妇女跑的跑、躲的躲，男人们则抡起菜刀扁担，奋力和盗贼搏斗，试图护住粮食牲口。
来抢东西的，是边疆蛮族的分支，当地人把这一支叫“黑黎”。
说起来，自古生活在岭南之地的外族人被称作蛮夷，皆因那里气候湿热，瘴气蒸郁，蚊虫蛇蚁等毒物多有滋生。如此穷山恶水之下，居民野蛮彪悍，落后不知礼仪，贬称为蛮夷。
是以南边并不比北塞胡地好多少，蛮夷部落占山为王，常常三五成群，到外边烧杀掳掠，强抢粮食牲畜，嚣张无忌，边土百姓怨声载道。
朝廷派兵来剿，来来回回剿了不知多少次。那蛮夷却狡猾至极，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总是如那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
此时，黑黎一人一匹快马，手握闪亮的弯刀，面目狰狞，见人就砍，见物就夺。百姓们痛恨到了极点，却也莫可奈何，壮丁们奋力抵挡着，还是被抢去了不少粮草家畜。
不久，黎人们又是一声尖锐唿哨，响彻上空，有个高亢的声音用黎语叫喊：“胜利！回去！”
周围的黑黎立即退聚一团。
当中一瘦小的戴竹笠面纱的黎人，甩起响亮的马鞭，一马当先撤出，其余众黎紧随其后，发出阵阵怪叫。
程远志咬牙切齿地瞪着盗贼们嚣张狂妄的模样，吼道：“追上去，不能让他们跑了！”
他飞身上马，夹紧马腿，领先追去。
其他人在后边也大呼小叫：“快追！他们朝山林逃了！”
黑黎一支，生活在山林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对山林的一切极为熟悉。他们如同天生的斑鹿，在林中左扑右闪，识得每一处山旮旯，辨得每一个地洞，比最富经验的老猎人都要灵活自如。所以，他们一旦入了林子，就很难追上了。
深谙其道的程远志用力鞭笞着马，紧追不舍。前头的黎人见他们追来，桀桀怪笑，举起了手。
程远志知道他们要放毒箭，连忙趴在马脖子上，只听耳边风声呼呼，毒箭擦头飞过，眼前景物不断，竟然跑入了山林。
这时，那戴面纱的瘦削黎人用黎语急促说了几句。众黎听了，一部分继续抵挡，一部分带着战利品窜入树林，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踪影。程远志这一边的人心挂被掠夺的东西，转身去追，然后连那些抵挡的黎人也纷纷四散逃窜，如泥鳅一般滑溜抓不到了。
程远志大急，盯住那个戴面纱的人。那个一定是他们的头领！抓住他！
那戴面纱的人觉察了他的视线，待众黎散去后，垫后的他也甩马鞭长驱入林。
程远志死死追赶，慢慢地拉近了距离。
黎人头领回头略望了一眼，右手扬起。
程远志大惊低头，却因距离太近，来不及躲避，听得哧溜一声，上臂就中了箭，酥麻的无力感立时蔓延了整条手臂。
他咬咬牙，再这样下去势必被甩掉，于是大喝一声，踩马飞身而起，往前扑去。
黎族头领显然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招，刚要躲闪，就被他箍住了身体，不由得发出一声怒喝。
程远志箍着那人滚下马，在地上滚了两滚。
这里的山林正临斜坡，下面是一条深深的山谷。程远志势头刹不住，竟抱着那人一起滚落下去。
便是这危急关头，程远志脑子里只想着乡亲们一季的劳动，定要此人作人质，手一刻也不松开，任由自己滚下山谷。
黎人头领奋力挣扎，无奈程远志力气大得很，将他双手双腿箍住，想要抽手扒住树木也办不到。
两人就这么缠手缠脚，一起滚了下去。
周围的人齐齐发出惊呼，眼睁睁看着他们跌落山谷。
“远志哥摔下去了！怎么办？”一个浓眉大眼的愣头小子着急地大喊。
“我们可以绕下山去找他们！”
“对！我们绕下山！快！”
于是，一行人调转马头，急急往山下赶去。
*
程远志和那黎族头目急速下跌，落到谷底，“砰——！”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撞开。程远志几乎散架，眼冒金星，头昏欲吐。
缓了好久好久，他勉强睁开眼睛，慢慢坐起来，支撑着身子四顾，发现那黎人在不远处，竟也坐了起来，正在查看自己的腿。他的腿可能刚才下落时，被树枝利石括伤，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裤子下半截。
程远志心中一喜，腿受伤可就逃不了了。
那人抬头望向程远志，胸膛起伏，慢慢爬着向后倒退。
程远志咬牙站起来，强忍着半边身子的麻痹，用没受伤的手操起长矛，一瘸一拐走过去，眯起眼睛盯住他：“这回你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人哪里不对劲，就在分神的这一瞬间，几道影子激射而来，直取他双目。
暗器！
程远志心叫不好，跃身躲开，然而接二连三的暗器又飞过来，其中一只击中了他手臂上尚未及取下的箭头，登时痛得他跌落在地。他咬咬牙握住箭头，闭上眼睛干脆利落地一拔——“嗤啦”，黎人的箭头带倒钩，活生生钩出一大块肉来，鲜血淋漓。程远志疼痛难当，浑身打颤。
“你们这些蛮夷，果然心肠歹毒！”他当即怒得抡起长矛，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直取那人心口。
黎人头领估计伤得也不轻，竟站不起来，只勉强举刀抵挡，兵器相接，“当——”火花四溅，惊人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顺着指尖传到手臂，程远志连退三步才堪堪停住，抬头一看，黎人头领被震飞到三尺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竹笠掉在了一旁，头发散落，依然看不清他的脸。
程远志怕那人装死使诈，不敢贸然靠近，便挑起长矛戳了戳那人。那黑黎依然一团烂泥似的，仿佛真晕过去了。程远志小心翼翼蹲下身子，眼睛紧紧盯着他，一面伸手去摸解药，一面防备他突然发难。
幸而他很快找到一只瓶子，起身跃到远处，方才打开瓶子，确认是解药后吞了两颗。渐渐地，又痛又麻的手臂恢复了一丝力气。
他一面草草给自己包扎伤口，一面思索着怎么办。黑黎年年来抢乡亲们的劳动成果，把这个头领捉回去，绑在菜市口示众，让大家出气；如果这厮命大，死不了，还可以作为人质，让黑黎乖乖送回夺走的粮食财物。
他越想越觉有道理，就是不知道那人在黎寨里到底地位有多高——当然是越高越好。
想到这里，他仰头笑了一声，拄着长矛站起，走过去厌恶地将那人一脚踢翻身，寻思找个藤条将人捆绑好拖回去。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
那人软绵绵被踢得翻了两翻后，猛然闪电般跃起，寒光一闪，一柄秋水弯刀就抵在了他的咽喉。
黎族头领竟然口吐汉语：“你找死！”他的声音非常冷，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然而，这声音再冷漠，也还是清脆清脆的。
程远志双目瞬间睁大，定定看着对面人的脸，心中骇住了。
怎么回事？
穷凶极恶、卑鄙猥琐的蛮夷汉子，怎么变成俏生生的少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