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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之一 ...

  •   第一章初出

      之一

      有人说,就是俞伯牙转世,重奏一曲高山流水,也别致不过这皇甫家别苑之一奇异阁的七窍玲珑檐。也有人说,就是赵飞燕回魂,再舞一支掌上飞燕,也婀娜不过皇甫老爷集合南北能工巧匠修建的奇异阁中九转十洄溪。更有人说,就算西楚霸王没放那把火,三百里阿房宫今夕仍在,也及不上七公子长居的奇异阁十分之一的华丽。

      可就有人不知死活,在皇甫家七公子十八岁生日这天,当着全天下英雄夸下海口,要送七公子一样配的上这奇异阁的礼物。

      “打赌!”

      “赌什么?”

      “若我输了,这礼物当真配不上奇异阁,我自然也不会厚颜无耻将礼物送给七公子,到时候,哪位英雄赌赢了,礼物便是哪位英雄的。”送礼之人是衣着富贵的胖子,圆滚滚的脸,圆滚滚的身,活像一个小球按在一个大球上,从进门伊始就一直到处滚来滚去,大肆宣扬他的贺礼。

      这样的人想不引人瞩目都难。更何况,人人皆知他一夜暴富的果,却不知他一夜暴富的因,难免好奇。

      于是有几个看不惯他嚣张的年轻小子站起来,将随身细软掷在桌上,与他宣战。胖子瞥都不瞥他们:“关乎奇异阁的赌,别说那点细软,就是你们连命一起押上,也不够格,况且,你们也输不起。”

      后一句明显带了轻蔑口气,年轻小子们自然听不过去,一时血盛,腾起杀气,纷纷怒目,更有甚者,手按在腰间刀柄剑鞘,欲有作为。各派掌门长老见势不妙,或深咳,或捋髯,或侧首,尽量不动声色压制己派弟子。杀气被压制,取而代之是尴尬万分的静默。只有胖子还在满面红光夸夸自谈,四处找人约赌。

      忽然一声清朗男声,破空飞来:“郝大爷富甲一方,出手大方,能进奇异阁的礼一定与众不同。在下倒很想见识见识,就是不知是否有此荣耀?”这声音,犹如百年佳酿,揭封即起,瞬间芳香满室,不由人不抬起头循声而望。

      来者,墨青衣衫,身形高大,剑眉星目,邪笑唇边,七分不羁,却比这声音还要多三分俊朗。那双交捧古书的手,干净修长,布了一层薄薄细茧,左手更比常人多出一指。这样一双手,传说曾踏云摘星,大海捞针,无论何种暗器,无论来者多少,全能一次截获,从无失误。这样一双手,江湖中也仅一个人有。但今日略有些不同,多了美中不足,唯一的美中不足,是他的右手,在小指侧旁,本该与左手第六指相对应处并没有手指,有的只是一处伤口,上结了新痂。

      胖子变了变脸色,迅速恢复如常:“啊哈,我说是谁,原来是六根手指的顾回蓝顾公子,果然一表人才,人中龙凤。怎样?你有兴趣与郝某赌一把?”

      顾回蓝摇摇头:“郝大爷太看得起在下了,我一介寒士,身无长物,拿什么和郝大爷赌呢?想我顾回蓝什么都没有,就这自知之明,倒还算是有几分。”

      郝胖子听了夸奖,刚要得意,却听顾回蓝又道:“不过我倒有兴趣和郝大爷打第二个赌。”

      郝胖子奇道:“哪里来的第二个赌?”

      顾回蓝邪邪的笑:“我定的赌。”

      郝胖子拧了拧眉头:“你定的赌?”

      顾回蓝淡淡瞥他一眼,伸展长臂:“请天下英雄为我作证,我今日就与你赌你带来的贺礼。”

      郝胖子更困惑:“顾公子到底要和郝某赌什么?”

      “我赌你带来的贺礼配得上这奇异阁,却配不上皇甫家七公子。”顾回蓝的口气很大,仿佛稳操胜券。

      “哈哈哈哈,”郝胖子捧腹,他认定这顾公子是疯癫了,他更认定,只要他拿出这贺礼,在座每个人都会和他一样大笑不止,“你没有本钱下注。”

      顾回蓝点点头,好像说着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是,我没有本钱。”

      “那你还敢赌?”

      “当然敢,我根本不需要本钱。”顾回蓝彻底笑开,眼睛亮如星辰。

      郝胖子彻底糊涂了。思索片刻,在认定这顾回蓝是诈他之后,郝胖子拍掌,招来他的贺礼。这贺礼一上来,在座数十人,全都呼吸一窒,暗自庆幸刚刚没有应赌。因为实在是太美了。

      郝胖子也眼睛直勾勾的,虽然在家看过几遍,但此时再看,仍不免心神荡漾一再赞叹。实在太美。

      也只有这样的礼物才配的起瑰丽精致的奇异阁。

      就连少林寺方丈苦言大师都忍不住双手合十,念声阿弥陀佛。

      绕是如此,也挡不住那十二个西域丽人,柔软腰肢,婆娑舞姿,如花美貌,馨香宜人,艳光四射。顾回蓝最是艳福不浅,其中一手捧夜光杯的美女,还特意绕过他肩头,留下西域葡萄美酒,和千娇百媚的回眸笑。

      把周围人看的眼都红了。顾回蓝也飘飘然,随手拽过一个美人嗅尽芳香,不过到底记得第二个赌关乎这些美女归属,于是问道:“皇甫岳,你家老爷呢?”

      皇甫岳是皇甫家大管家,三十年前就卖命给皇甫家,刚刚这场赌他非但看见,还听的一清二楚,可直到顾回蓝叫他,他才开口:“老爷和诸位公子在东院。”

      顾回蓝脸色突然变了,连美女捧送的葡萄酒连杯扔了,只把那古书抓的紧紧:“莫非释然他......”

      皇甫岳忙摆手:“不是不是,顾公子想多了。七公子好好的,只是......”

      顾回蓝听到“好”字才松了口气:“只是什么?”

      皇甫岳犹豫了一下,附在顾回蓝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顾回蓝笑了,转头对郝胖子和众人一拱手:“我去请七公子出来,诸位稍等。”

      他刚走,便有人低声议论:“他是哪个?大话说到这个地步,请动皇甫家七公子?皇甫老爷和诸位公子,加上在座的一干英雄,一起道贺相邀,他都不肯现身,这家伙又有什么本事?”

      有人应道:“他?他就是六根手指的顾回蓝。”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多情浪子,魈鬼风流顾回蓝就是这个人?传说他的六根手指犹如神助,能接住世间所有暗器,是不是真的?”

      答话的人道:“能不能接住世间所有暗器我不知道,但是他的的确确从昆仑冰人阵活着回来了。”

      问话的人再不说话。

      只在传说中的昆仑山上冰人阵,没人知道它到底在哪里,更没人见过它,因为见过的人都无端端消失了,杳无音信,生死不明。只有顾回蓝是例外。

      另有人低声问:“皇甫七公子太架子大了吧,为何到现在还不现身?难道要咱们等到太阳落山吗?”

      另有人搭话:“也怨不得七公子,谁叫他天生短命,注定只有二十年寿命,过一年少一年。年纪轻轻的,就这样宿命,任谁也难以面对和接受吧。”

      皇甫岳在旁低头不语,心道,这话倒是说的没错,老爷正是明白七公子心中苦痛,才叫来天下英雄,一起为七公子来贺十八岁寿诞的,还以为七公子怎样都会给天下英雄一个面子,谁知他还是不肯过这个生日。寿星不露面,寿宴如何开始。怕是最后要左右为难的是他爱子心切的老爷。

      不过......皇甫岳微微笑了一下,若说突破困局,刚刚进去的那个不是上上之选吗?

      奇异阁中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胡木花的幽香。这种花据说是皇甫爷爷从关外带回来的,并不容易在中原生长,却不知道为何会在皇甫家一年四季的常开不败,香气淡然,沁人心脾,传说常闻还有利于祛病延年。顾回蓝是常客,这花香他熟悉的很,也明白是皇甫老爷疼爱幺儿一番心意。可每次穿过这片花香走进七公子所居的东院时,他总是会忐忑,仿佛生怕皇甫老爷的舐犊之情,有天忽然落空,他也会失去最好的一位朋友。

      快步穿过胡木花林,几乎还用上了绝顶的轻功,也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才拐进东院。那里,皇甫老爷正和几个儿子商量对策,他们在此已经站了一盏茶的工夫,再不出去款待客人,就不止是礼数不周的问题了。愁眉不展间,忽然眼前一亮,这一手提酒壶,一手捧杯盏,又满身胭脂香的墨绿身影,不是顾回蓝又能是谁?

      脸上一喜,对望一眼,默契父子一起迎上。顾回蓝刚要打招呼,却见这几人好像没看见自己似的,擦肩而过,直奔前厅,背影多少有些狼狈。顾回蓝眨眨眼,讪笑,也不追赶,知道他们又将烫手山芋留给了自己。只是好笑,这一群在商场官场乃至沙场之上都叱咤风云的皇甫家两代俊杰,唯独对自己家的老幺没有一点办法。每次他倔强起来,都得顾回蓝来劝。有次甚至是把顾回蓝从明月楼的花酒池旁给架回来的。

      还好七公子倔强的时候不多,一年只有一次,不然他顾回蓝的逍遥时光都要消磨在奇异阁了。不过,顾回蓝懒洋洋的倚着红木镂花的门柱琢磨:今年的第一天就要他出马,是不是有点早?这样他岂不是一年都不能来这里了?

      门里的人一声轻叹,幽幽,“我岂是那么不懂事的人?”

      顾回蓝隔着门,也不进去,自己倒酒自己喝:“若我是你,早就疯了,哪里还撑得到现在?”

      门里人回道:“你若是我,也会撑到最后,亲人、朋友,或许平日里想不起来,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甘心放手。因为这些人,早就入了你的骨血,根本无从割舍。”

      顾回蓝深以为然:“他们也是愿意你好,愿意你开心,才弄了寿宴这么个大热闹。”

      “不光如此,你居无定所,无处收英雄帖,所以不知道他们广发的草莽英雄帖,唯一一项要求是需带郎中一名。”

      顾回蓝一愣:“哈?看来不是英雄宴,而是郎中宴啊,难怪我刚刚看那些人半数都眼生的很。也真难为皇甫老爷和几位公子能想出这样的主意。”这样馊的主意都想得到,怎么就骗不出个七公子呢?顾回蓝暗道,我若是今日不将他从房中诳出来,那些郎中岂不是白请?皇甫老爷的心思岂不是白费?

      于是他道:“亲友既入了骨血,必然和你一样痛一样伤,释然你若不出来,岂不是辜负他们的苦心?”

      皇甫释然又一声叹息:“若有的救,四年前药侠枢问就救了,何苦等到现在。我不出去,不让那些郎中们诊治,实在是怕爹爹和哥哥们再伤一回心。先前两度,一次是神医聚会,连宫里御医都请出来,一次是力邀的官商帮派,和他们推荐的名医,都无人说一句有用的话。这一次只是请的草莽英雄,江湖郎中,又能比前两次还强吗?”

      “所以你宁愿担负讳疾忌医的狂妄之名,甚至是被一众来客耻笑,也不在乎?”

      “是。”

      “唉。”这次幽然哀叹的却是顾回蓝。

      皇甫释然莫名其妙,隔着门追问了两三声,可顾回蓝不是叹息就是以酒杯碰门,自己一饮而尽,什么也不肯讲。逼得皇甫释然有些着急了,直接拉开门出去,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盯住他,又问,顾回蓝这才愁眉苦脸道:“你的孝心我明白,我叹息,是因为我没有父母,就是有父母,我以后也不能孝顺他们了。”

      “怎么说?”

      “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顾回蓝面色肃然,眼中一片灰暗,酒杯也舍了,直接拿酒壶往嘴里倒。

      皇甫释然大惊,抓过他的手就去把脉,久病成医,他自己早学的比前厅坐着吃宴的大夫强了不知多少倍,可号了一会他更奇怪了:“顾回蓝,你的脉象好的不能再好了。”

      顾回蓝道:“谁说我一定会病死?被人毒死?”

      皇甫释然沉默了片刻:“谁敢在奇异阁杀你?”

      顾回蓝道:“没人有这个雄心豹子胆。除非.......”

      “除非你跟人家打赌,赌上了自己的命,”皇甫释然拧眉,“到底什么赌?”

      顾回蓝老老实实说了大概,在结尾处加上了一句自己以命做注,代替了那句无需本钱的大话:“所以我就要死了。”

      皇甫释然转身取了披风,拉过顾回蓝便走:“且领我去看看那配的上奇异阁的贺礼再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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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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