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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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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三井这么说,牧微微瞪大眼睛,惊诧的转头看向三井,三井对他再次爽朗一笑,单纯的像个大男孩:“我犯了决策错误,直接让我部下全去送死了。所以为了还这些命债,我就来这赌一赌。如果这回我能活着回去,说明我还完了;如果死了,也是情理之中。”牧听完三井丝毫不符合逻辑的想法,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人,到底是精还是傻。
三井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低迷,连忙插科打诨,伸出长腿踢了踢牧,痞笑道:“来来来,别聊这些没用的,快,给爷唱个小曲~长夜慢慢,无心睡眠~”牧一皱眉,但瞬间紧绷的表情这时松弛下来,咧嘴悄悄的坏笑了一下,可惜对面的三井并没看清,还以为这好欺负的木头大叔又在生闷气,俊秀的脸上笑的好不得意。
突然,牧猛地起身压倒三井,三井惊得瞠目结舌:“你你你……要干什么!?”牧低沉笑道:“爷,你说呢,长夜慢慢,无心睡眠……”说完,脸愈发靠近三井,近到两人鼻尖相触,呼出的空气被另一个吸入肺中,似乎比接吻来的还要缠绵。天色太暗,牧看不清三井的表情,模模糊糊之间只能看到那高挑起的眉,但是最惹眼的还是那双令他梦寐以求的的蓝眼睛,颜色在黑暗中,像极了家乡布满彩色珊瑚的浅海。
“你知道吗……”牧凑近三井的耳朵,感受着身下人变得急促的呼吸,“从在军校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忘不了你,可惜你这人脾气臭,嘴又硬,让人没法接近……”说完,带有薄茧的手指轻轻拂过三井温热的唇,再次调笑道:“但实际上这里好像很软……”
三井半晌才强作潇洒的说道:“要吻就快点……像个娘们……”这话虽然说得硬气,却引来牧一阵温柔的嘲笑和轻轻的贴近。
可当两人双唇越靠越近的时候,远处天空传来沉闷的马达声,立刻打断了此时暧昧的气氛。两人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一声巨响在不远处落下,空袭冲击波使得这座并不坚固的小楼不断摇晃。
两人眼波之间传达惊恐的讯息,是空袭!
谁说知更鸟无辜,麻雀们不正要接受审判吗?
轰炸机飞过不知名的小城上空,炸弹则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投射到这个被两军誉为重要的军师要地上,残破的建筑立时腾起了火光,将半边天空抹上一片凄厉的深红,远方隐隐传来人的惨叫声。爆炸带来的冲击使得这座并不是很稳固的小楼不住的摇晃,天花板不断掉下大块的石块落在两人身旁,连三井放在一旁的手枪都砸坏了。牧紧紧的压住三井,将三井护在怀里,两人的目光因此相对,他在三井深蓝的眼中看到另一种复杂在流动,有恐惧,有决然,还有一些牧看不懂的情愫。
渐渐地,楼体稳定下来,三井立刻推开牧,捡起被压在石块下的狙击步枪,见瞄准镜碎了,不禁叹了口气。然后他用步枪修长的枪管挑起望远镜上的带子,甩到牧的怀里,大喝道:“你快走!你不能死,身为指挥官,后面还需要你指挥撤退呢!”即使两人面对面大声喊话,可在外面轰隆的爆炸声的干扰下,牧听的断断续续。他听见三井这么说,不由得皱起眉头,一边背起放在一旁的无线电背包,一边大声问道:“你呢!”三井忽然轻轻一笑,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迅速的下了楼。牧见三井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连忙跟了上去,一把抓住即将跑出门的三井手腕,再次喝问道:“你去哪!这么出去送死吗!”三井回头,漠然回道:“空袭之后肯定上来人,如果没有撤退的指令,我就血战到底,也该是我赎罪的机会了……”
周围光线昏暗,牧连三井脸上的五官都看不清,但是他却能清晰看见门外可怖的景象,深红的天空好似煮沸的染料倾倒在墨色的油画粗布上一样,使得这座小城也变得渺小的一个黑点,而三井的身影与黑影重重的城区更是显得微不足道,一瞬间就会被起伏的火海吞没。
“你他妈的别做傻事,跟我走!”
也不管对面的人听没听见自己说的话,牧不由分说的拽着三井离开小楼,踉踉跄跄的来到离小楼三五米远的地下酒窖门前。而两人刚进入酒窖,从天上落下一颗□□,将那座两人留守三天的小楼炸成一片沉浸在火焰里的废墟。牧见此,不由得松了口气,把三井推进幽深的地窖内,转身关好酒窖厚实的木门,向下的走道立时陷入黑暗中。两人带着沉重的喘息,默默无语的摸索着向下走去,越向下走,耳边的轰鸣声就越小,似乎向下走兴许能发现一座桃花源,而更多的事实证明,活下去的希望依然十分飘渺。
走了足有五分钟,两人终于进入并不十分宽敞的酒窖中,牧再次关上第二层门,又从门边拿出一盏油灯,用打火机点燃,对三井说道:“这地方我前几天发现的,离地面能有三米,比得上防空洞了,原来有电,但是现在全城断电,只能用这个凑合一下吧。”鹅黄的火苗随通风口吹来的清风跳舞,使得两人投射在排排木质酒桶上的影子忽大忽小,有些群魔乱舞的样子。三井轻笑一声,在不大的酒窖里走来走去,拍着粗糙的木酒桶,调侃道:“没想到你都预备好了,厉害,果然是牧大指挥官啊。你就不怕有大石头把地面上的门堵住?”牧把油灯放到酒窖的中央,顺着酒桶坐下,答道:“这酒窖有两个出口,另一个出口在五米外的政府大楼的院子里,绝对没问题。”三井赞许的点点头,不过表情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只对酒桶摸来摸去,好像在找什么。深知三井性情的牧见此一笑,又道:“你右手边有俩酒杯,旁边的酒桶里有酒。”三井惊喜非常,果然发现了酒杯和红酒,然后美滋滋的舀了两杯酒,给了牧一杯,然后在牧身边坐下。
劣质的红酒在高脚杯里微微的摇晃,还有点果香的酒味和通风口吹来的硫磺味道混合,一种奇怪的气味弥漫于酒窖里,但仍然挡不住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
碰了一下杯,清脆的碰杯声绕梁不绝,三井低头看着杯中红酒,而牧则定定的看着三井在红酒和灯光映衬下有些苍白的右手,突然道:“你说我们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千里迢迢的来当炮灰吗?”三井摇摇头,懒声道:“我不知道,也不管……只是因为家里的老爷子号召,我就稀里糊涂的来了,想着能凭着军功往上爬,连爬到什么职位的概念都没有,嘿,哪像你,目标明确的很,上学那阵就是。”牧低沉一笑,道:“那时候懂个屁,想法单纯又幼稚,还相互讨论怎么打仗,怎么决策,后来呢,全都是炮灰……只因为一句错误的政治决策,前仆后继的来到异国他乡,然后死光光……”
“是啊,死光光……上战场之前,我已经做好了自己死在这的心理准备了,可是根本没对别人的死做好准备,更别提因为我的错误死了,后来我申请来这。”三井越说声音越轻,脸上一向爽朗的笑意也沉淀为了哀痛,使牧想起了刚才三井出去送死的表现,心里一阵阵的忧虑。
“三井,”牧伸手扳过三井的脸面对自己,郑重的看着表情微微惊讶的三井,接着道:“你以为你的死能赎罪吗?你真正应该做的是学会如何做正确的决策来取得更多胜利,来挽救你的部下!现在,你身上背负很多人命,那就应该带着那些人生前的希望活下去。你给我好好活着,这是命令!少尉!”三井一愣,紧接着舒眉笑了,懒懒散散的行了个军礼,道:“知道了,我的中尉。”牧哼了一声,头一歪,靠在三井有些单薄的肩上,轻声道:“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爬到最顶层,彻底改变这个国家的制度,由下而上根本什么也改变不了。”
“很崇高啊,但是,痴心妄想。你想改变什么,少死几个人?太肤浅了。”
“那还不够吗?生命比一切都深刻。我是军人,身为军人就应该去保护我的人民,可是现在我杀的却是别国的平民,都是平民……我不想再看到这样毫无意义的战争再发生了。”
“所以爬到最顶层是你的目标吗?”
“不,这是我的意志。”
牧此话一出,三井浑身一颤,半天才笑道:“那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其实他心中隐隐的猜到牧的用意。牧喝了口酒,说道:“我需要一个在背后辅佐我的人。”不知怎么的,三井听完这句话,身体里冷到骨子里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沉寂在心底的豪气和志向也之间苏醒。目光闪动一下,他回答牧,声音不大,但足够坚定:“好,我答应你,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就用尽全力帮助你。倒要看看你牧绅一能走到哪里!”
两人相视而笑,再次碰杯。喝完酒,三井眼睛在眼眶里一晃,坏笑道:“你说,要是你的人民知道牧大总统是个同性恋会怎么样?”牧把空杯子放到身边的地面上,然后猛地揪住三井的衣领,拉近到自己面前,带有些许酒气的温热呼吸喷到三井的脸上,低声笑道:“这个绯闻如果利用好了,那我还能得到同性恋者的选票呢……你说呢,未来的总统夫人?”三井不以为杵,笑道:“啊,真卑鄙,不过我喜欢。”
三个月后,军政帝国的侵略战以失败而告终,各路部队纷纷撤离返乡,因此各大医院收治的军人也多了起来,中央军医院更是如此,前来医治的全是高级军官,将床位通通占满。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有不少军官来到绿化甚好的院子晒太阳。一颗长势茂盛的梧桐树下,有一个吊着右臂的年轻军人正坐在长椅上休息,深蓝的头发在被叶片切割细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同样深蓝的眼睛看着面前络绎不绝的行人,嘴里哼着异国诡异的歌谣:
Who'll be the chief mourner
I, said the Dove,
I mourn for my love,
I'll be chief mourner……
(谁来充当丧主?
我,鸽子说,
我来悼念我的爱人,
我来充当丧主……)
这时远处来一个撑着拐杖的断腿人,趔趔趄趄的来到断臂人身边缓缓的坐下,听见断臂人哼的歌,皱起了眉,本来显老的脸又来了一两岁,最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断臂人停了歌声,用完好的左臂碰碰断腿人,说道:“哎哎,我又想到一个可能啊,那就是麻雀和鸽子是一对,然后呢知更鸟是鸽子表面上的法定爱人,,鸽子怂恿麻雀去杀知更鸟,最后知更鸟死了,鸽子得到一大笔遗产,可麻雀却被吊死,这个怎么样?”这么听上去好像是在讽刺军方和政界相互推诿战争失败的责任,但深知断臂人恶趣味的断腿人先是震惊一下身边人超绝又无聊的想象力,然后无奈的回道:“真服了你,满脑子都想什么呢?有这想象力,你先给我想想出院之后怎么向上爬吧。”
“切,没情趣。我不是在空袭之后把一个上校的脑袋打爆了吗?你揽到你身上,这就是大功一件,成功护送大部队撤离,绝对让你连升两级。”
“嗯,行,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嘿,对了,你小子怎么在政府大楼的院子里放了辆吉普车,里面居然还有手雷。”
“啊,做什么事都要留后手嘛,即使是去赎罪。”
“真卑鄙,不过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