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之空（十二国同人）》踏雪

3、第一章（II）

　　II.

　　雁，乌号城。
　　“哎呀，输光了，连驺虞都抵上，还欠了这么多！”豪华的酒楼大厅里面，男子挠挠脑袋，大声笑着，“看来只好留下来扫地洗碗来还债了。”
　　老板娘是个中年妇人，风韵犹存，半开玩笑般递过一把笤帚，“便宜你，勉强算一个月吧。”
　　风汉从酒席上走下来，把碍事的长袍外套脱掉，很自然的接过笤帚，挽起袖子走到了酒楼前的小庭院。刚刚下过雪，地面都是银白的。
　　当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进这个乌号最豪华的妓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光景。
　　六太的头发用布包着，皱着眉头走向风汉：“怎么又……”
　　“六太，”风汉热情的迎上来，低声说：“借我点钱吧。”
　　六太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却摊开手：“你不早说，我没带钱。”
　　风汉很诧异，“什么？到这里来找我居然不带钱啊！”
　　六太看着风汉拎着笤帚的样子，觉得这才是这家伙最应该干的职业。
　　“喂！”有人从大厅的另一端远远的叫，“你叫风汉是吧？”那边也是一大桌酒席，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看起来很富有，身边围着好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
　　“没错！”
　　“你的赌债算我头上，过来坐吧。”
　　“谢了！”风汉并不推辞，笑着大声回答。他转头笑嘻嘻看着六太：“瞧，有人比你大方多了！豪爽的跟我有一拼那。”
　　“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
　　六太耸耸肩，一言不发，跟着风汉走到“豪爽”的客人那一桌，盘腿坐在凳子上。
　　那客人从中午起就在那里了，其实这几天风汉住在这里，天天都看到这个客人。似乎是个富商，或者是个富商的儿子。不管怎么说，能富到毫不在乎在这种地方花钱，不是一般商人能做到的。
　　“我叫广渠。”那客人这么说。
　　风汉向他道谢。
　　广渠说：“不用客气，反正那钱也是要花的。”
　　“你看起来不是雁国人啊。”
　　“我从舜国来。”
　　“舜国？听说那边快三十年没有王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很多妖魔吧？”
　　“我出来好多年了，没回去过。刚出来的时候虚海上开始出现妖魔，现在恐怕已经在舜国横行了吧。”
　　风汉叹道：“真可怜啊，四极国被虚海包围，一旦国家倾覆，人民连逃难的地方都没有。”
　　“是啊……”广渠叹了口气，“不过我听说没有差到那个地步，沧王死后建立了假朝，众官建立了临时的应急措施，加强城市的防护，做了很多事。这些年虽然没有王，可是人民的情绪还很平稳，情况反倒比沧王最后的那段时间好了不少。唉，不说这个了。”
　　“原来是这样。出来这么多年，你还是很关心舜国啊。”
　　“毕竟是那里出来的嘛。”
　　“你去升山过么？”
　　“没有，升山那种事情，怎么可能落到我这种游手好闲的人头上呢，哈哈。风汉是做什么的？”
　　“我？啊，我其实也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啊！”风汉大笑起来。
　　六太大力点头表示赞同。他忽然“哎”了一声，“有人要过来了。”然后跳下凳子，向门口走去。
　　“你朋友么？”风汉追问。
　　“是。”
　　风汉有点不良的预感。六太的朋友不多，可是每个都很麻烦。
　　门口探进来一个少女，大概十来岁，头发用布包了起来。看到六太，笑起来：“六太，果然是你。”
　　“是你呀。”六太走近了，“我看到金光，刚刚还在想是哪个呢。你不是应该在蓬山么？难道升山结束了？没有王？”
　　“别提了。”徇麟有些沮丧，“我还以为你在关弓，飞过这里的时候感到麒麟的气息，就下来看看，果然是你。”她左右看看：“你既然在这里，那延王应该也在附近吧。”
　　徇麟这时候才注意到这是什么地方，四周都是酒席和客人，往来的姑娘花枝招展，香气四溢，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强烈的反差。她皱皱眉，“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六太觉得有些丢脸，不想让别的麒麟看到延王那副样子，就带着徇麟往外走。“嗯，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说话吧。”
　　“六太——”风汉远远看到六太要走，生怕这个朋友跟更夜那次一样发生什么意外，就出声叫他。
　　广渠本来背对着门口，也回过头去看。
　　徇麟听到有人叫六太，就往里面那桌看过去。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广渠。
　　周围的一切似乎全都消失了。
　　她看到那个人有懒洋洋的面孔，穿着随意的衣服，歪斜的坐着。
　　徇麟却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喜悦，从来没有过的喜悦，她的心剧烈的跳起来。这十几年千辛万苦走遍各处去寻找，一旦看到眼前这个人，那些寻找仿佛瞬间凝聚到了一点。
　　一旦遇到了，她就决不会认错，决不会放掉。
　　这一瞬间，她明白了天启是什么。
　　她不由自主的抬脚往那个人走，压根没听到旁边六太指着风汉很小声的有点惭愧的说：“那家伙就是延王。”
　　广渠看到门口那少女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朝着自己走过来，好像找到了久违的亲人般，又好像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开始努力的想自己没有这样的亲戚吧，也不记得曾经有儿女吧。
　　风汉被自己被完全无视有点吃惊，看了看六太。那边六太跟了过来，却在冲他挤眉弄眼。
　　广渠看到少女走到自己前边，忽然就跪下了。他吓了一大跳，该不是要抱着他的腿喊父亲然后如何如何吧？还是要卖身给自己，作牛作马也乐意。他虽然喜欢漂亮的女人，这少女长得很不错，可是，他对小孩一点兴趣都没有！
　　徇麟很自然的低下了头，伏在地面。
　　六太看看广渠，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徇麟找了那么久没找到的舜王啊！
　　徇麟却半天没说话，她忽然扭头向六太站的那边，很窘的问：“六太，该怎么说来着？我忘记了！”
　　“啊？”六太下巴都快掉下去了，那……不是麒麟本能就会的誓言么？
　　“奉天命之意迎接主上，不离君侧，不违诏命，矢言忠诚，谨以此誓。”
　　六太提醒一句，徇麟就重复一句。好不容易说完了，风汉已经靠在椅子上闷笑的不行了。
　　广渠仿佛受到了惊吓，回不过神来。
　　六太催促广渠：“你应该说：同意。”
　　广渠却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说：“我不同意！”
　　“什么？”徇麟抬起头，长大了嘴，觉得这不可能发生。
　　六太和风汉惊愕的看着广渠。
　　广渠大大后退了两步，大声声明：“我不同意！”
　　徇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委屈的仿佛要哭出来。
　　麒麟选王这样被拒绝，恐怕是第一次吧。六太忽然很可怜徇麟。风汉却很没良心的抱着胳膊开始看热闹。
　　“你究竟是谁啊？跑来演这么一出戏给我看。是需要钱么？”广渠竟然这么问。
　　徇麟忽然发觉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客人，花枝招展的姑娘用团扇掩着口笑……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跟王定契约么？这是超乎她想像的。她忽然愤怒起来：“我是舜的麒麟，你是舜的王！我……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居然不同意！”她不善言辞，这么几句话，倒是六太更能理解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王的感受。
　　广渠直摇头，“麒麟都有金色的头发。”
　　徇麟把包着头发的布取下来，露出一头淡金色微卷的长发。四周便传来人们的抽气声。
　　“难道是特别的染色么？”广渠不知是真的不信还是故作不信。“你能变成麒麟么？”
　　“喂，太过分啦！”六太出言制止，“你让女孩子赤身露体么？”
　　“那麒麟总有使令吧？”
　　妖魔被麒麟降服就成为使令，听命于麒麟。然而即使是使令，人们也总是对妖魔怀有恐惧之心，四周的客人们不由向后退了退。
　　“……”徇麟眼眶里有泪水转来转去。
　　众人等了半天，却没有任何使令出来。
　　广渠转身向外走，“不是麒麟就不要假装，这种游戏不好玩。”
　　“喂！”徇麟忿忿的大喊。
　　随着这声叫喊，她在厅里模糊的地面上的影子忽然出现了异动，一个巨大的怪兽般的身影浮了出来，同时楼梯下面的阴影，墙面的阴影，桌下的阴影，都有各种各样的身影浮出来。一瞬间大厅里面挤满了各色妖魔，有大有小。地面，楼梯，桌子，屋顶，甚至外面街上，都站满了妖魔。
　　原先在大厅里面的人群静了片刻，忽然爆发出疯狂的尖叫，挣扎着找路逃走。
　　妖魔们并不伤人，只是用各种各样的目光盯着广渠。
　　风汉大叫：“快收起来！”他已经被一只朱狷挤到椅子一边去了。
　　徇麟也慌了，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大声说：“对不起！”
　　所有的妖魔又消失了。
　　大厅里面一片狼藉，人们跑了个干净。
　　风汉喃喃说：“闹市里面出现这么多妖魔，大家会以为延王失道了！”
　　广渠站在空荡荡的厅里面，慢慢转身看了看徇麟，说：“对不起。”然后走了出去。
　　六太想安慰徇麟几句，却说不出话来。
　　泪珠在徇麟眼睛里面滚来滚去，终于没有掉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找到总比没找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