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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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她蹲在在锁妖塔一层的血池旁等了两个月。
用她的话来说，死要见尸。
天妖皇在旁冷嘲热讽道：“化妖水一两滴便可须臾化去寻常妖怪数十年的修为，更何况整整一个血池……早就化成渣了。”
她道：“毁尸灭迹是个细致活，总得谨慎些。”
“我瞧着他道行虽高，却像个痴儿——他和你有仇，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那种？”
她想了想，摇摇头。
“那是你在和他争地盘？确实是个强劲的对手……”
锁妖塔底层的日子一定很枯燥，她这样想着，连天妖皇这样妖怪都开始讲冷笑话了。
为了不让这无聊的话题继续冷到自己，她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为了抢一个人。”
“人？”
“人。”她点头，“男人。”看了天妖皇一眼，又补充了一句，“比你英俊。”
天妖皇沉默。
半晌，天妖皇道：“人虽不如妖拥有强大灵力，却胜在狡诈多变，以为妖类少智便使尽手段诡计……妖类少智？或许我该改一改先前的认知……”
她抿嘴一乐，“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走之前，她甚至还有心情和天妖皇开起了玩笑，“听闻锁妖塔底层有结界可突破，天地时序运转到特定时刻便能轻易逃出，不如我助你进入里蜀山，在那儿当个妖王总比扎在这里一动不动要好得多。”
“谢谢……可我不信你。”
她莞尔，随后点点头，“那，后会无期。”
“我也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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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等她重新上到九层的时候，离当初与燎日一同进塔之时已过去了近一年。
这一年，她几乎每日都过得丰富多彩，是以日子突然平静了下来竟让她略微有些不太习惯，尤其看到了锁妖塔里那些个小妖怪们因为没了燎日的威胁而少了长久压抑在心头的不散阴云后在塔中载歌载舞的情状……
一群妖怪，在锁妖塔中联欢——呃……她只是突然微微觉得有些喜感。
庆祝的确是要庆祝的，该报仇的也可以来报仇了啊……她叹着气，对着又一波不甘心扑上来的群妖们，随手丢出个“罡风惊天”，鬼哭狼嚎一阵，没死透的再补上一招“雨恨云愁”。
……这地方没法待了，她晃晃手中的灵牙轮，颇为怀念起那一段和燎日在锁妖塔里作威作福的日子。
最起码，她还能狐假虎威一把，而现在，似乎这些个妖类也知道那个对它们很有威胁的妖再也回不来了，于是对她也不再忌惮起来。
倒是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
于是接下来就去哪里好呢？她仔细思考了一番，发现自从来了仙剑这个世界里到现在还没有好好看看，不如……先去苗疆？她对神秘的女娲族有些好奇，不过，灵儿妹妹逍遥哥哥什么的现在还没出生，巫后青儿才只是个半大的婴儿……虽然被她娘封印在襁褓里六十年……
说起来，李逍遥的爹李三思似乎还是景天的徒弟，而景天，现在八成正跟着徐长卿紫萱他们满世界跑着找灵珠呢吧……
到底要不要跟去看看……兴许会很有意思，说不定还能顺道路过某个地方，去看看他……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她还记得，他说，等这一世毕，等他再不用以周赤炎的身份行走，他答应她，要一起踏遍万千红尘赏遍盛世繁景。
她一直记得。
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那么一天……
有时想起来自己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她居然也有了这样的执念，想要不计一切代价达到的心愿，回溯百年时光改安溪地脉，寻千凝魔艮初探魔界，上蜀山，而后又闯锁妖塔……一次次身处生死之际，不过等闲视之。只是想起那个人的笑容，便觉得温暖，心中就有一块地方那么柔软。
仅仅想起，就会有了一往直前的勇气。
于是，这便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吧。
直到那一日，她在锁妖塔顶层见到了几个意料之外的人，道袍上仙气缭绕无风自鼓，为首的白髯老者精神矍铄，修为深不可测。
身后中一人她却认了出来，正是蜀山的净明长老，自己还是经由他手才得以进入锁妖塔中。
……如此，那老者便是如今蜀山掌门——清微真人无疑了。
她不欲惹事，远远避开，只运起空间法术捕捉几人只言片语，蜀山掌门今次来是为加固封印，探查锁妖塔有无异状。
似乎又有妖怪逃出了塔外，但护塔的封印显然安然无恙，所以才令人疑惑不解。
那妖不是别人，正是一年前重伤徐长卿差点逃跑成功的狼妖赤炎。
有了前车之鉴，是以掌门清微真人才亟亟赶来求证。
“掌门师兄，你看……”
“不是他。”
“如此便好，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如此小的年纪便要经历双亲离世之痛。”
“和阳师弟已交由自己弟子常纪代为抚养，等到他大一些，再告诉他这些事情吧……唉……”
依稀有零星对话飘入耳中，她呆立原地似石雕般无知无觉，心中只渐觉得有一个无底洞慢慢扩大，扯动得血肉翻涌，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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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那年京城，朱雀桥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她好奇地东瞅西看，状似浑然不觉，却也如街边少女般偷偷敛目向他看去。
紫衣绶带的尚书公子好脾气地跟在身旁，任劳任怨替她拎着各种包裹，目光落在她身上，笑容温暖而包容，带着一丝宠溺的意味，无奈道：“你也看着些路……当心！”
耳边有马车呼啸而过，下一刻，手被攥起，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风扬起发丝拂过发烫的耳朵，她故作轻松地笑眯眯退开，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笑脸。
转身背过脸，挡住自己红得发烧的脸颊，于是装作没事继续逛街，手却没有再放开。
公子愣了一下，脸上闪过几丝不自然，连自己也没发觉到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似乎这样……也不错。
那一日，于她印象中最深刻的便是朱雀桥边依依的杨柳，和那金子般灿烂的阳光。
君曾见，年华正好，与卿约，韶光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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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蜀山里没有阳光，有的只是永远一成不变阴沉沉的天际，灰蒙而压抑。
一年前的狼妖燎日与世上大多数妖怪没什么不同，大家一样被那群臭道士困在锁妖塔里出不来，最多，燎日比他们空有千年道行，但是他的脑子不太好使，两相对比，算不得多好。
所幸上天待他不薄，最后关头让他恢复了神智，可功亏一篑，还是被那个女人刺了一剑，推入了化妖池中。
化妖水，神界赐下蜀山困妖所用，寻常妖类但凡沾上一点，顷刻间便能化去数十年功力。
但燎日却没死，或许是老天都觉得这孩子浑浑噩噩一辈子到死都死得不明不白太悲催，那一天，天地五灵之气轮转下恰逢锁妖塔地底的结界突破，就在那血池之下。
于是燎日便带着一身大大小小的外伤内伤穿过了那个结界，不幸中的万幸，总算还有一口气在。
而结界联通的地方，是蜀山山体内部，叫里蜀山，是六界中最大的妖界。
一年后的里蜀山。
夏堇再一次看到的燎日早已今非昔比，气势强大到远远站着都给人无处逃遁的逼迫感，显然已足够匹配上里蜀山城主的称呼。
那句话怎么形容来着，她思索。
霸气外露。
她也想露，可惜实力不足，用空间法术传到这里已消耗了相当一部分的法力。
“所以，这是……先破后立？”事到如今，似乎除了笑，她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表情来面对。
笑这天道不仁，笑这宿命无情，亦是笑自己……渺小如蝼蚁，却偏偏自不量力。
里蜀山城主很大度地不计较她话中明显的嘲讽意味，神情认真，“我认识你。”
“是啊，当初在锁妖塔我捅了你一剑来着。”她也不介意帮他再回忆一遍当初的情景。
燎日摇头，“我的意思是说，我之前认识你。你，很熟悉。只不过我想不起来，你一定知道我的过去……告诉我。”
她身子僵了一下，仍是不在乎地说：“这话说的奇怪，你自己的事为何要从别人身上找答案，既然你命大躲过一劫，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当你的里蜀山城主不好么……”
“你住口！”燎日神色有些激动，“你以为你是谁？现在的我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识相的就给我闭嘴！别和那个叫紫萱的女人一样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看透一切的姿态，让人作呕！你知道记忆缺失的感觉是怎样的痛苦折磨？！每一夜、每一夜从一个梦境掉到另一个……那些片段快让我疯了！！”
“我只不过想要得到我过去的记忆，那也是我的！有什么不对？！谁知道我的另一半，得到我全部的记忆却没有半分法力的他是那么不堪一击，我不过是推了他一下，他便死了！哈哈哈哈，死了！没了！我的过去就这样被我亲手抹杀了！哈哈哈哈……”
燎日神色疯狂，语无伦次。
“你来这里是为他报仇的对不对，凭什么？！你如此，那个紫萱如此，连那个叫丝缎的蠢女人也是如此！竟然举刀自刎，说什么生死相随？你们一个个都是为了他，他得到了一切，不用继续困在暗无天日的锁妖塔里生不如死，得到了自由，活得那样舒服……他凭什么？我为什么就要忍受这些折磨？！”
“哈哈哈哈，死得好，他死得好！如今这世上就剩下了一个狼妖燎日，再也没有周赤炎，他死了！永远没了！！哈哈哈哈……”
她诧异自己为何到此刻还能保持着如此冷静的心境，深深吸了口气，她唤道：“燎日。”
“……我知道一切，我知道尚书公子周赤炎，我知道相国府的蕙卿小姐，我知道纤侬绣坊的小绣娘丝缎……所有一切的一切，我全知道，清清楚楚。”
“可是——”她说着，神色嘲弄而怜悯，“永远……你想都别想，一个字、也别想。”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