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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一章完结 ...

  •   风火火,斯文儒雅,知书达理。展眉一笑,众人倾倒。
      梅映雪,上窜下跳,瞎吵瞎闹。眼珠一转,众人皆乱。
      风火火,乃风门长子,上有四位长姊。大姐沉鱼落雁,二姐闭月羞花,三姐姣花照水,四姐弱柳扶风。风门当家,老来得一子,喜极而泣,然此儿命中少火,故名为火火。风火火继家业,任重道远。
      梅映雪,乃梅府五子,上有四位兄长。大哥峨冠博带,二哥足智多谋,三哥琴棋书画,四哥样样精通。梅府老相,一心求一女,扼腕叹息,只得养儿如养女,故名为映雪。梅映雪不发愁,无术不学。

      鸿福街街头新来的张二婶子正一手扶着簸箕,一手撒米喂鸡。
      “咕咕,咕咕,咕咕•••”
      “您呀就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哪可能是这样的名儿呢?”张二婶一脸不屑。
      “我王婆可不敢自夸,我知道的事儿不说比那天王老儿还多,也定能胜过那茗香楼的说书先生。”王家婆婆立刻反驳。
      “这您就不明白了,都说人如其名,你说要真是个标致的人儿,文曲星下凡似的,叫什么火火。哎哎,还有那闹得鸡飞狗跳的娃儿,叫什么映雪,那次叫什么来着,哦,文雅,做什么要起这么个文雅的名儿?”张二婶子满脸鄙夷,“咕咕,咕咕,咕咕。”
      “这可有讲究啊。”王婆抱臂胸前,摆开说阵。
      “咕咕,咕咕,咕咕•••”
      “听人说啊,这风家少爷,可是风家老爷的老来子,矜贵得很哪,可惜请人一算,说是五行少火,这可把风家老爷子急坏了。算命先生说不打紧不打紧,只要名字中多把火,此生无恙。风家老爷子手掌一拍,茶杯一摔,说,算了,难听就难听吧,以后落落一个家族都指着这小子呢。所以才起名叫火火哇。”王婆绘声绘色。
      “咕咕,咕咕,咕咕•••”
      “哎,还有那梅府少爷。你要问整个金陵城最有福气的是谁,不管你问谁,就连地上跑的小娃娃,都会告诉你是梅丞相,一连生了四个儿子,最后竟然又得了个儿子,真是上天眷顾哇。可是梅老丞相不乐意了,说我烧香拜佛,就是想要个女娃,怎么又得了个儿子?管家说,丞相,您别急,您不是有四个儿子了么?最小的那个就当做女儿养吧。梅老爷子眉峰一挑,咧嘴一笑,道,我怎么没想到呢?好好好,这小子就叫映雪吧,大雪天里生的嘛,配上咱家这姓,也挺好听的。”王婆不依不饶。
      “咕咕,咕咕,咕咕•••”
      “你是新来的,这些都不晓得,以后我给你叨叨,你就都清楚了。”王婆自我陶醉。
      “咕咕,咕咕,咕咕•••”
      “你这人可不好相处哇,老人家给你说话,你都不赏脸听呀。”王婆气愤道。
      “咕咕,咕咕,咕咕•••”
      “唉•••”王婆终于放弃,一甩胳膊,一跺肥足,悻悻离开。

      梅映雪见着风火火,怎么瞅怎么窝心,恨不得把他挂在街口那棵歪脖子树上,戳他个百八十个窟窿,就算把他丢进小河沟,呛他一肚子脏水臭水也能暂缓心头愤懑啊。
      人们说这叫羡慕嫉妒恨。
      只叹他既不能把风火火吊树上,也不能把风火火丢河沟。可是玩一玩他,哦不,和他开两个意外的玩笑总是可以的。
      一计二计三计,三十六计,眉间一抹喜色,喜上眉梢。
      先来个无中生有。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梅映雪躲在河边粗壮的柳树后,看见风火火正坐于树下潜心修学,可是头点一下,又点了一下,接着再点一下,四下五下六下,不动了。
      梅映雪嘴一咧,笑了。手里蓦地多出张纸条,蹑手蹑脚的逼近。
      这日,街坊上的邻居都争相指着风火火的衣襟,上面飘摇着一张字条,上书六个大字“我咬人,请绕道。”字迹潦草,张牙舞爪。
      梅映雪在背后一路跟着,乐得撞翻了小贩的摊铺,踢飞了孩童的皮球,弄破了姑娘的风车。
      “火火,你背后怎么又张字条呀。”卖肉的王二麻子好意提醒。
      风火火点头微笑不语。
      “火火,你背后的字条上写的那是什么东西哦?”卖布的花家娘子娇笑。
      风火火微笑不语。
      “火火,你背上这条子是谁给你贴上去的啊?”茗香楼的说书先生一脸好奇。
      风火火不语。
      “又是梅府那小子,看我不告诉梅老丞相去,请他给二子好好上上规矩。”学堂的教书老者一把揭掉了那张纸条,眼睛瞪着尾随而至的梅映雪,大声说道。
      “是哇是哇,火火多好一个孩子,硬是被弄得团团转啊。”
      “火火心态好了,这就叫人善被人欺。”
      “都是一个先生教的,走出来就天差地别,命啊。”
      “梅老丞相的脸哦,都给这个儿子丢尽了,听说梅府管家天天跟个小少爷后头,给他擦屁股。”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梅映雪还没弄清楚为什么情况都转直下,只感觉自己像只过街老鼠,抱头鼠窜。

      一而再,再而功成。再给他来个借刀杀人。
      这日,风火火上街去书铺买书,不巧被乞讨的小叫花子撞了个满怀,帕子掉了出来。他忙着扶起小叫花子,又是赔礼,又是解囊,好一个风度翩翩。帕子却忘了捡。
      梅映雪从墙后探出脑瓜子,嘴角一扬,邪气一笑。
      “火火,火火,哎,你等一等,你的帕子掉了。”梅映雪热情万丈。
      “哦,谢谢。”风火火停住脚步,转过身,接过帕子,温文尔雅。
      “客气客气。”梅映雪潇洒的一抱拳。
      不久,人们就听见河边传来孙大娘女儿孙晓云嚎啕大哭的声音,还有风火火不知所措的一叠声的道歉声。
      事情其实很简单,风火火买完书回家,看见孙晓云被一群顽童撞到,正嘤嘤哭泣,花裙子脏了,脸上也沾了泥,便矮下身子,掏出帕子递过去,让孙晓云擦擦干净。谁知帕子一打开,里面直挺挺地卧着一个蟑螂的尸体。孙晓云立刻爆发出了比刚才更尖更细的哭声。
      “怎么了,怎么了?”孙大娘闻声赶来,围腰子还没来得及解下,锅铲子也没来得及放下。
      众人纷涌而至,伸长了脖子,探直了身子,扯坏了袖子,瞪大了眼珠子。
      风火火一脸无辜地僵立原地,接触到众人灼灼的目光,万般委屈的低下头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墙外传来穿越性的笑声,众人齐刷刷的回头。
      梅映雪笑的四仰八叉,倒地不起。接触到众人的目光,明白又成了众矢之的。
      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反而给风火火解了围,只得灰溜溜的逃之夭夭。

      淮阴侯曰:屡败屡战。
      梅映雪决定御驾亲征,披挂上阵。先给他来个笑里藏刀,再来个偷梁换柱,好一招连环之计。一咬嘴唇,抿住笑意,冷静冷静,淡定淡定。
      “风兄,你怎么今天没在家念书?”梅映雪学着风火火的样子挺着胸,顺便弄了把扇子,上书“君子如斯”,有板有眼地招摇在风火火身侧。
      “嗯,家母旧疾犯了,出门给她抓点药。”风火火依旧一脸文质彬彬。
      “那怎么不让下人去抓,何必自己亲自走一趟,瞧着大热天的。”梅映雪装模作样的摇了摇扇子,顺便瞪了目瞪口呆的路人们一眼,继续套近乎。
      “别人去抓,我不放心。”风火火郑重其事。
      “那是那是,百善孝为先嘛。”梅映雪“刷”地收起折扇,点点头,状似感同身受。
      风儿吹吹,鸟儿飞飞。映雪滔滔,火火笑笑。
      “哎哎,风兄你看,你小时候就是那个样子的,可爱的很呐。”折扇利落的一指路边摔倒的小孩子,邪气一笑,又道“就是那样,一个狗吃屎,还是我拉你起来的。”言罢望天,一脸怀念。
      “真的?那真是有劳梅兄了。敢问梅兄,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儿吗?”风火火撇过头,一脸云淡风轻。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聊聊天,大家同在一个学堂念书嘛,情同手足,情投意合,情丝万缕•••”一蹦三跳,恢复了猢狲样儿。
      衙门里的刘捕快正巧上了门板回家,高大魁梧、健硕逼人的身躯仿佛占了半条街。梅映雪在前,风火火在后,前者蹦,后者笑,虽未提携,倒也和谐。
      一切发生在迅雷不及掩耳见,风火火撞上了刘捕快,两人面面相觑,尴尬无限。一个忙着抱怨,一个忙着道歉,一个声大如洪钟,衬托一个声小如蚊呐。
      埋完怨,道完歉,两人正纳闷如何不见了梅映雪。
      此间但闻地上一个声音气弱如游丝。
      原来风火火见刘捕快迎面走来,于是故意引着风火火向刘捕快的千斤之躯上撞,等到来到面前,梅映雪身子一矮,的确让风火火与刘捕快撞上了,只是自己也与地面撞上了,附带挨了刘捕快千斤一脚。抬起头,脸颊上正沾了好些狗屎,竟然现场表演了个狗吃屎。
      刘捕快乐了,就连淡雅如兰的风火火也乐了。
      空余梅映雪一人,浑身发抖,是气的,还是气的,大家心里都明白。
      总之,梅映雪只得采取最后一计,走为上计。

      街头的张二婶子已经在金陵城鸿福街住了数年有余。
      “哎呦喂,幸亏当时没让我家智杰跟那个梅家小公子一道去学堂念书外,要不然啊,还不晓得成了什么样子的。”这是张二婶子平素最爱说的话。
      “我当初就说吧,梅家老爷子的福气哦,全被这个宝贝似的儿子给糟蹋掉了。不愧是老丞相哇,看自己的命也看得蛮准。”王婆条条是道的分析。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要是梅老丞相不把这个儿子当作女儿来养,说不定就没这么多事儿来。”张二婶子压低了声音,一脸了然。
      “人家也是想要个女儿嘛。要是你一下子得了四个儿子,还不要烦死了啊。”王婆斜着眼。
      “这个话就不对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非要跟老天爷作对,肯定嘛就•••”张二婶子据理力争。
      “唉•••”王婆叹了口气,无法达成一致,转身离开院子。

      风火火见着梅映雪,却是怎么见怎么欢喜,得了空便拉他去爬山放风,要不然就竹筏飘荡,外带教他念书练字。只恨梅映雪不是他亲弟弟,不然一定宠爱有加。
      人们说这叫君子风度雅。
      只叹梅映雪不甩头,不买账。最好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一念二念三念,心心念念,眉间一抹愁绪,愁笼心尖。

      正是个万里无云,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鸿雁正南飞,秋水正明亮。
      先生一宣布放学,孩童们如同脱缰的野狗一般冲了出去,风火火找到梅映雪。
      “映雪,我们去爬山吧?”火火笑意盈然。
      “不去,我要回家抓蛐蛐儿,赶明儿还得跟狗蛋斗蛐蛐儿呢。”映雪头也未抬。
      “山上有熟透了的果子,有比你家院子更多更大的蛐蛐儿。”火火眨眨眼睛,循循善诱。
      “那我们去吧。”映雪听闻,立刻答应,翻脸比翻书还快。
      夕阳西沉,晚霞如烟。秋风阵阵,衣袂翩跹。
      “这么高的山崖,亏你想的起来爬,喝了西北风啦?累死大爷我了!”两人到达山顶之后,梅映雪夸张地往地上一瘫,软泥似的,一边拽着风火火的衣袖蹭汗,一边不满地大声嚷嚷。
      风火火用另一只衣袖,也擦了擦汗,但笑不语。
      “你说这儿的蛐蛐儿又多又大,去帮本大爷逮吧。”梅映雪往石头上一靠,闭着眼睛吩咐。
      “好。”风火火一口答应,又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红润润的野果子,掏出帕子,擦干净了,递给梅映雪,“吃吧,刚刚我路上采的。”
      梅映雪不客气的接下,堵着气,张口咬了大半。风火火笑一笑,转身钻进了草丛,之间草丛之中一动一动。
      空中不见了夕阳,空余晚霞红艳。
      “映雪。”半晌风火火唤来一声,不见答应,又唤了一声,“映雪。”
      四周寂静无声,只留风声呼啸。
      风火火猛地抬起头,只见避风的巨石下,梅映雪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仿佛得了寒症似的,浑身抖个不停,吃了一半的果子滚落在一边。
      风火火猛然醒悟,巨石避风亦遮阳,最适宜蛇类生活,看映雪那个样子,莫不是被蛇咬了。想着,一跃而起,原本被衣襟下摆包裹住的蛐蛐儿四散奔逃。
      “映雪,映雪,你怎么了?是不是被蛇咬了?我看看?”风火火不见了平日的慢条斯理,满心满眼的焦急,微微摇晃着梅映雪。
      “疼•••腿•••我疼•••火火•••疼死了•••”嘴唇上下抖个不停,脸都白了,梅映雪也不见了往日的霸道淘气,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
      “快让我看看•••你别缩着呀,让我看看。”风火火终于一狠心拉开了梅映雪蜷缩的身体,飞快的卷起染血的裤腿,果然,小腿上两道牙印,正往外汨汨的冒着鲜血。
      “映雪,你听我说。这个蛇有两排牙,应该没有毒,但以防万一,我还是帮你把血吸出来比较好,你忍着点,一会就好。”风火火按住梅映雪的肩,快速但沉稳的说。言罢,便低下头去,用力吸起来。
      梅映雪的身躯依旧抖个不停,如同秋风中的枯叶。但至始至终一声不吭,不知道是因为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肯在风火火面前丢脸,还是另有他因,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当风火火吸完毒血,包扎妥当,一抬头,正撞上一个比天边晚霞还红艳的脸,梅映雪的脸。不想安静下来,梅映雪竟生的精致好看,细瓷娃娃般,黄昏微光里,脸颊上一层淡淡的小绒毛,可怜可爱。
      风火火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走吧,天要黑了”。说罢,背起梅映雪,健步如飞,下山回家。
      “给你。”风火火将梅映雪一路送到梅府门外,见他要转身,蓦地又拉住他。微微松开修长的手指,可以看见,手中赫然一直比常见的蛐蛐儿大上两倍的大个蛐蛐儿。
      “谢谢。”风火火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接过蛐蛐儿,一溜烟进了大门。

      天气渐冷,年关将近。学堂先生决定在年前考查学生功课。
      不幸的是梅映雪梅小公子因被蛇咬,停课两月。
      不幸中的万幸是风火火风长公子主动上门为他补习功课。
      “磨而愈坚,涅而愈洁。”风火火一身淡青色棉袍,清朗朗的往书桌前一站,只衬得人明月也似的皎洁,修长有力的手往书桌上一按,“映雪,你知不知道,这讲的是什么意思?”
      “呼呼呼呼•••娘••••那个麦芽糖•••好好吃哦••••呼呼呼呼•••”梅映雪正睡的口水流了满卷。
      “映雪,映雪!别睡了,再睡,到时候先生罚你!”火火放下书卷,推了推睡的死沉的映雪。
      “嗯嗯•••别闹•••火火•••你好烦人•••”梅映雪无意识的喃喃,秀气的睫毛一颤一颤,一扑一扑,最终安静的垂了下来,在脸颊上映出一道安静的剪影。
      “好好好,我烦人,我最烦人,你倒是说说谁不烦啊?”风火火重新执起书卷,故作生气的问道,语气里却难掩欢喜,竟然入了熟睡之人梦中。
      风火火又盼梅映雪长睡不醒,又想把他拖起来问个明白,到底梦见了他们俩什么。
      真是心中千道万道节,节节节节节节节。
      “映雪,我喜欢你呀,你知不知道?”火火忽然俯下身体,凑到映雪耳边轻声叹道。
      “嗯•••”
      “那你呢?你喜不喜欢我?”火火眼眶一热,心头一软,不甘心的问道。
      “呼呼呼呼•••”
      “映雪,你回我一句再睡,回我一句保准再不打搅你,你好好睡。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风火火?嗯?”风火火不轻不重地推了映雪一下。
      “爹——你烦不烦•••我们正看书呢•••待会还要出去找别人玩儿•••你别搅我•••”映雪嘤咛了一声,不耐烦的嚷道,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又低了下去。
      风火火本来听到映雪唤那声爹已然大失所望,然而越发听到后面,心情复有明朗起来。
      “映雪,你正和谁一起看书?”满心期待。
      “呼呼呼呼呼••••••”
      “映雪,你待会又要找谁去玩儿?”满心疑问。
      “呼呼呼呼呼•••••”
      “映雪,你一会说我们一起看书,一会又说你要出去找别人玩儿,可见我不总是和你在一块的,是不是?”满心黯然。
      “呼呼呼呼呼••••••”
      “映雪,映雪•••”满心无奈。
      “呼呼呼呼呼••••••”
      “映雪,你给本少爷起来!”满心愤怒。不,出离于愤怒。
      “倏”一卷书飞出了某人的手。
      “砰”该卷书撞上了某人的头。
      “啊?!你干嘛?诶?!怎么是你?嗯?!你怎么在我家?哦?!你过来给我补课的。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昨晚没睡好•••”映雪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揉着眼睛,语调一半是嗫喏,另一半还是嗫喏。至于到底是半睡半醒,还是心存愧疚,这是个谜题。
      “哎•••”叹了一大口气,风火火渐渐平静下来,“算了,我们练字吧,站着你总不会睡着了吧。”说罢绕到映雪身后。
      “哦,好好好•••好好•••好•••”映雪抓起砚台边的墨,手忙脚乱的磨了起来。
      “小笨蛋,哪有你这样磨的?来,我教你。”火火偏头一笑,柔声说道。
      话毕,火火从身后轻轻拥住映雪,左手撑住楠木书桌,右手裹住映雪的手,执起那根墨,缓缓在砚台里搅动起来,一下,一下,复一下。
      午后,宽敞的大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细细的磨墨声,“呲、呲、呲、呲、呲”,直到砚台盛了大半盏墨。
      火火的手臂正好围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映雪被牢牢包围在里面,两人心中皆是五味陈杂。
      “写什么?”映雪别扭道。
      “就写我刚才教的吧。”火火贴着映雪耳语晏晏。
      “那我自己写,你先松开一下?”商量的语气。
      “就你那两个字,还是我握着你的手先写几回吧。”不容商量的语气。
      “嗯•••”难得的乖巧。
      “你看,磨而愈坚,是说翠竹,咬定青山,立根破岩,寒来暑往,八面来风,却越来越坚韧,这个坚字要用些力气,显出些坚忍不拔的意味来。还有这句涅而愈洁,是说荷花生在黑泥之中,却纤尘不染,翩翩浊世。手不要抖,这里往上提,才能叫人看出高洁的意思。”火火执着映雪的手一笔一画的写着,边写边解释,仿佛天下最好的老师。
      一幅字写完,映雪只觉得过了亿万斯年,心里痒痒的,毛毛的,手心里密密的起了一层薄汗。复杂的情愫溢于言表。火火只觉得自己手不同于自己的修长有力,反而柔软无骨,让人忍不住想使劲握上几回,又害怕揉碎。
      “我们在写几回?”商量的语气。
      “嗯•••”接受商量的语气。
      一回两回三四回,不觉回到夕阳归。桌边纸笺叠成堆,桌上两手挥呀挥。
      “我们写点别的。”不容商量的语气。
      “好•••”妥协的语气。
      “那要写什么?”询问的语气。
      “你跟着我的手动就好,写好你就知道。”霸道的语气。
      竖、横、顿、竖、横、横。
      横、点、横、勾、竖、点、点、点、点••••••
      映雪突然觉得有点窒息,心里塞了只小兔子般撞来撞去,猛然间明白了什么,轻轻转动了一下头,结果只稍稍一动,便碰到了火火的脸颊,火火不避反进,这下两人不但是前胸贴后背,还进化成了左脸贴右脸。
      “别闹,认真点写字。”
      “哦。可是•••”
      “好了,专心点,练字要沉得住气。”
      “你到底在写什么?”
      “都说了,写好了你就知道了。”
      “你不要乱写。”
      “我哪里乱写了?”
      “你分明就是再乱写。”
      “那你觉得这样写不好吗?
      “••••••”
      “你不想我们俩的名字挨在一起吗?”
      “••••••”
      白色的宣纸上,四个端正的大字跃然纸上——映雪、火火。两个名字之间几乎没有间隙,像极他们俩现在的样子,紧紧挨在一起。
      噗通噗通,谁的心跳,乱了呼吸。
      噗通噗通,两种心跳,一种心情。
      映雪用力想挣开火火的怀抱,却反而被更用力的抱紧,只觉得自己好似要被揉进身后那人身体里去,直勒的两臂生疼,眼前眩晕。
      “映雪,你听到了没有?你感觉到了没有?我每次想你的时候,心就会跳成现在这种样子,你明白了吗?”
      “••••••”
      “你也是吧?”
      “••••••”
      “你刚刚做梦还叫我名字呢。”
      “••••••”
      “我喜欢你,你知道的,那你喜不喜欢我?”
      “••••••”
      “你回一句嘛——”
      “你放开•••我快透不过气了•••咳咳咳咳咳•••”
      趁着火火略微松开的间隙,映雪将自己的猢狲本性发挥到了极致,一下子冲出门去。一个人在街上乱转,最后回到了河边踢着石子。
      “我为什么要逃出来,明明是梅府,是我家啊,怎么想该走的也是火火那混蛋吧。”
      然而念到“火火”二字时,不禁多了份温软的感情。
      “我到底在做什么?”映雪蹲下身去,烦躁的把束好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不管了,回家。”映雪倏然起身。
      “要是那混蛋守我家门口怎么办?”又重新蹲了下去。

      于是众人看见了奇异的一幕,一向跳脱的梅家小公子梅映雪,从压马路到踢石子,再蹲下,再站起,再蹲下,再站起,蹲下,站起,蹲下,站起。
      “是人家姑娘看不上他了吧?”
      “也是,他那样的,谁嫁他都是个辱没。”
      “听说学堂要考试,他两个月没去上课,急了吧这下。”
      “他是那样的人吗,梅小公子要是为学习忧心,猪都上天喽。”
      “你们快别说了,他眼珠子正转来转去呢?”
      “啊——娘啊——”

      功课考察结束后,风火火再也没见过梅映雪。忍不住去梅府打探,未果。
      “小少爷身体欠安,正卧病在床,老爷吩咐不让见任何人。”
      “小少爷正在研习功课,吩咐不让任何人打搅。”
      “小少爷去了郊外别院,下个月才回来。”
      “小少爷•••”

      这日去了梅府,当看到管家一脸为难的脸色时,他也不禁发了火:“说吧,是发了病,还是在念书,还是又去了郊外别院?嗯?”
      管家只管鞠躬赔礼,风火火终于一甩衣袖,愤然离开。留了管家在身后叫唤:“风少爷,落雨了,拿把伞去吧。”
      走着走着,愤怒变成了失落。
      自己捧着一颗真心待他,他就算不接受,也至少露个脸不是,何必回回让他吃闭门羹,躲着不见又算什么呢?
      走着走着,失落变成了自嘲。
      风火火啊风火火,你堂堂风家的长公子,以后整个家族产业都是你的,即使现在,好的还不是都由着你挑,你何必死心眼的看上了他?
      走着走着,自嘲变成了甜蜜。
      映雪既然不见我,说明他对那日的事情有忌惮,觉得见到我难免尴尬,难免紧张,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我的,这总胜过不理不睬的好啊。
      走着走着,甜蜜变成了黯然。
      映雪就算觉得见到我尴尬紧张,也总不至于这么多天都不见我吧,还明显在找各种理由拒我于门外,难道是不想折了我的面子,暗示他无意于我。
      走着走着,以上情怀一扫而空,火火不动了。
      究其原因,他看到了自己心情的肇事者。

      河边垂柳之下,一人负手而立。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微雨春风处。
      “梅兄,你在这里?”风火火轻轻走过去,轻轻的问道。
      “久违久违。”
      “我方才去你家找你,管家说你出门了,原来是在这。”风火火将方才的是一说。
      “抱歉抱歉。”
      “梅兄,你看这竹外桃花,春江水暖,可否与我泛竹筏,济长河呢?”
      “甚好甚好。”
      “梅兄,那我们走吧。”风火火潇洒的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客气客气。”
      “梅兄,你觉得这沿岸景致如何?”风火火于竹筏头边回首笑问。
      “养眼养眼。”
      “与梅兄一道泛舟,我甚感愉快。”风火火暧昧的的说道。
      “彼此彼此。”
      “但不知梅兄是否知道我的意思。”风火火追问道。
      “晓得晓得。”
      “那梅兄的意思呢?”风火火不觉握紧了手中的袖子。
      “那是那是。”
      “此话当真?”风火火激动的走过来,一把拉起坐着的梅映雪,只差拥他入怀。
      “当真当真。大家同在一个学堂学习嘛,互帮互助,情同手足,如同兄弟。”梅映雪打着哈哈。
      “你给我滚吧!”风火蓦然松了手,方才的情感,除了甜蜜全都一涌而上,激的他几乎招架不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是我自作多情了。
      “砰”衣衫被溅湿了大半,水中一人浮浮沉沉。
      “救•••咕•••救•••咕•••命•••啊•••”
      “映雪!”风火火来不及脱下外衫,便跳了下去。
      正是水涨的季节,水流很急,眼看着那人被水冲走,从不停的挣扎,到渐渐没了动静,火火一闭气,奋勇划了起来,终于抓到了那人的手腕,急忙于水中托起他的脑袋,小心地扶着,又用力划了一阵,这才到岸上。
      风火火顾不上自己擦脸,先用湿漉漉的袖子擦了擦梅映雪的脸,小心翼翼,仿佛怕碰坏了什么宝贝。梅映雪脸色雪白,呼吸是早已没了,双眼紧紧的闭着,长长的睫毛都被眼睑夹进去了一半。风火火只觉得心都纠成了一团。
      “映雪,映雪。”风火火俯下身在耳边唤了两声,见没什么动静,便一狠心,双手交叠,放在梅映雪的肚腹上,用力往下一按,梅映雪“噗”的吐出一口水。风火火又按了几下,梅映雪也断断续续吐出一些水来,人也悠悠转醒。
      “嗯•••”梅映雪细弱蚊哼的嘤咛了一声。
      “映雪,映雪,是我,我是火火。”风火火喜出望外,却不敢摇晃梅映雪。
      “嗯•••”梅映雪又细细的呻吟了一声,人也不知道是否清醒。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露出一丝黑色的眼仁,失色的嘴唇无意识地微张着,仿佛想说什么,却没有力气说。
      “唔•••”风火火终于忍不住俯下身去,一口含住了那勾人心魂的嘴唇,仿佛最甜美的果子,迫不及待地一舔再舔,又生怕吃完了就再没有了,只得按捺着性子细细品尝。

      “哦哟,这不是风家的大公子,和梅家的小少爷嘛。”路过的张二婶子吃惊的看着河边的两人,一个躺在地上,一个背对着街市,好像正把身子低着。
      “是啊是啊,他们刚刚去划竹筏,然后梅家的小少爷不知怎么掉到河里头去了,风家的大公子想都没想就往水里头跳,现下还在救人呢。”捕鱼的李三颇为得意的嚷嚷自己看见了全过程。
      “风家多好的孩子啊,早晓得就让我家智杰去上那个学堂了,多让他跟人家学学,多好的孩子。”张二婶子无限愧疚的说道。
      “到底是怎么掉到河里去的还不晓得呢。”王婆不知怎么也找到了河边,人群渐渐围过来。
      “这还用讲吗?肯定是梅家小少爷自己掉下去的。”张二婶子一脸了然。
      “你又没看见,说不定是风家大公子不小心把他推下去的呢。都是小孩子,玩玩闹闹嘛很正常的。”王婆争辩道。
      “你见过哪个人把别人先推下去,再不要命的救人啊?”张二婶子眼睛一斜,反问道。
      “小孩子嘛,都怕弄出人命来的,风家是民间巨商,梅家是朝廷重臣,要真出个事情,还不闹个天翻地覆啊。”王婆一脸的无奈。
      “你这个人真是好笑,以前天天讲梅家小少爷不学无术,猴子似的,现在又帮着他讲话。我敢保证,就算是玩玩闹闹,肯定也是梅家小少爷先挑起来了的。”张二婶子又唧唧呱呱讲了一通。
      “哎•••”王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家了。
      “好了好了,梅府的人马上来了,大家都回去吧。”李三挥挥手,众人陆陆续续的散开了。
      幸亏这些话后来没有传到梅映雪耳朵里,不然估计三十六计也能被变成七十二计。

      农历三月初九,庚子日,宜婚、迁、建。
      “风家今天办喜事,听讲热闹得很哪!赶紧看看去。”王婆一大早就兴冲冲地跑进张二婶子家,大呼小叫。
      “是哇是哇,我去叫智杰起床,然后看看去。”张二婶子应和。
      “听说这个风家二小姐和新郎还有一段渊源呢。当初风家二小姐想去北地见识见识风物,恰巧碰上一个酒楼开张,征集吉祥的对联字画。这风家二小姐自然是饱读诗书,张口便来,博得满堂彩,本来已经准备就用风家二小姐的对联了,偏生又跑出个俊俏的男儿,大模大样走到桌前,执笔一挥,大气淋漓,一幅江山风月画浑然天成。掌柜立刻命人将画装裱悬上。这风家二小姐不服气啦,于是找到这个人,偏要比试。这一来一去,也就•••”王婆也不着急坐下来,边等张二婶子去唤智杰,便绘声绘色的把两人的故事说了一通。
      “都说风家的小姐都是模样标致,娴静温婉,没想到还挺有胆识。”张二婶子感慨。
      “是啊是啊。”王婆深表赞同。
      “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张二婶子点点头。
      “不是冤家不聚头•••”王婆重复了一遍,觉得说的很有道理。

      风家门廊匾额上、门框上、进门石屏上、厅堂大梁柱子上,似乎但凡能挂上灯笼、结上红绸的地方都挂了结了,鲜艳耀眼的红色给初夏的天气又添了一份燥热。
      梅府前几天便收到了请柬,梅府小少爷、梅老丞相的“掌上明珠”梅映雪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自从收到请柬的那一天起,梅映雪便开始百爪挠心,似乎期盼见到风火火,但想起练字泛舟的事儿,又觉得烦恼。风火火对他的情意自不必说,可是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呢。
      平生不解忧愁,才会忧愁,何解忧愁。食不知味,辗转难睡,空余一身忧愁心碎。
      终于到了日子,一早梅映雪便打扮妥当,弄得梅老丞相以为小儿子终于开窍,改邪归正。
      宴席还未开始,梅映雪规规矩矩地坐在父亲身侧,吃着精美的点心,眼睛却有意无意的随处乱瞟,搜寻着那道想了千万遍的身影,却始终没找到。
      奇怪,今天明明是他的二姐出嫁,为何不见他的身影,莫不是生病了?莫不是生我的气、不想见我?莫不是人太多,他找不到我了?
      正思量着,只听门外一声:“吉时已到,拜堂成亲!”
      众人皆正襟起身,夹道欢迎。只见一个眉如刀刻,目似点漆,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牵着一个结了大红花的绸子从容不迫的迈进大堂,绸子的另一端是一个蒙着红盖头、身姿优雅的小姐,正轻移莲步,羞答答地跟着。
      众人有的夸赞风家好福气,得到如此金龟婿,有的猜测风家二小姐如何温婉美貌。然而梅映雪对周遭的人声鼎沸恍若未闻,从那对新人一进大堂起,他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新人身后熟悉的身影,风火火。后者一身喜庆的红衣裳,不显得憨态可爱,反倒显出几分英气来。
      梅映雪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风火火,脸部线条干净利落,唇薄如剑,眉毛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身形偏又是宽肩窄臀,整个人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利剑,只待有人“呛”地拔出,便能光耀江湖,百世流芳。
      不禁又记起写字那天,风火火修长有力的手,整个儿把自己的收包裹其中,还有拥着自己的长臂,宽阔坚实的胸膛,只觉得血液一点点往脸上涌去,匆忙低下头去。
      风火火感觉到熟悉的目光投来,不禁微微一笑,朝着那个方向望去,本想做个鬼脸,却正好看见梅映雪红脸低头的可爱模样,顿时心花怒放,恨不得立时冲过去抱住,狠狠亲上机几回。

      “那个就是风家的小公子,风火火,就是那个小伴僮,对。”
      “长的真俊,风家好福气哦。”
      “不小了吧,听说今年就要参加科举,科举结束了也该成亲了。”
      “他那样肯定能考上的,只是不知道哪家小姐有这么好的运气。”
      “听说是谢家的三小姐谢玲玉啊,两家是世交,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多好。”
      “看哇,那不就是谢家的三小姐吗?真是水灵的很啊。”
      “哈哈哈,风家请了谢家三小姐来当伴娘,意思明显的很啊。”
      梅映雪闻声只觉得浑身一颤,如被雷劈,僵立着无法动弹,脑子里一片空白,怔怔然抬起头望向新娘身边的小伴娘。只见谢玲玉亦是一身喜庆的红色,腼腆的脸,肤若凝脂,大眼睛秋水般明净,小嘴微微撅着,好似一半鲜嫩的小橘子,煞是可爱,小手怯生生地提着新娘的裙摆,亦步亦趋的跟着。
      原来是这样的女子,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吧,配得上他斯文儒雅、知书达理的风家小公子风火火吧。门当户对、世交之家、伴僮伴娘,真真是天生一对啊。我呢,我又算得上什么呢,上窜下跳、瞎吵瞎闹,还是个男人,他大概也只是一时兴起,拿我开个玩笑。自作多情的人是我,这几日的思量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梅映雪想努力摆出笑脸,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的气力,连站都站不住,只得努力攥着衣袖,拼了命似的想站的挺拔一些,然而越是想站的好看,越是想露出欢颜,却越是觉得难堪,眼里湿漉漉,整个厅堂由清晰变得模糊,用力眨眨眼睛,一切又由模糊变得清晰,可是不久一切又模糊了。梅映雪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境况,谎称要解个手,便冲出了风家大门。
      一路飞奔,不知不觉跑到了两人一同攀爬过的山顶上,身体靠着巨石慢慢滑下来,刚刚奔跑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什么,然而一旦停下来,汹涌的感情便呼啸而至。
      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特意挑选的衣衫被打湿了好大一片。
      风火火,讨厌,你最讨厌了,你没事来招惹我干什么?我活得好好的,你非要来招我,学堂里的人那么多,你招谁不好,非要招我,招惹完了,就不要了,就是条狗你也不能这般对待吧。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索性大哭起来,哭声被吹乱在风里,梅映雪双手抱住膝盖,把头埋在两膝之间,半晌才止住了眼泪。
      算了,反正也不过是个没人知道的事儿,我何必像个女子一样哭哭啼啼。想罢,便准备起身回家。喜宴上莫名其妙消失了踪影,爹爹少不了一顿骂。

      “映雪,映雪,是不是你?”正准备起身,耳边突然传来熟稔清朗的声音。
      “•••”头被同样熟稔有力的手强硬的托起,泪痕未干的眼睛碰上了焦急讶然的双眸。
      “你怎么哭了?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风火火一下子紧张起来。
      “关你什么事?你不是有谢玲玉了吗?门当户对、世交之家、知根知底,你一早就想好的,你故意招惹我,再把我扔垃圾一样扔掉!你还来干什么?你不滚回去陪你的玲玉妹妹么?你这个混蛋,你这个该死的!”梅映雪狠狠地推开风火火,气急败坏地大吵大嚷,语无伦次,说完只觉得头脑昏沉,差点双眼一闭,晕死过去,只剩了大口大口、涸澈之鲋般的喘息,一双眼睛红通通的。
      风火火震惊地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以为映雪毫不在意,以为映雪漫不经心,可是现在却发现一切都错了,他的映雪,他喜欢的人,他爱的人,想来是听了宾客的几句话,却偷偷跑出来哭成了一只小兔子。一念及此,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搂住对面失望伤心的人儿,紧紧箍在怀里,下巴在柔软如墨的头发上蹭来蹭去。
      “不是的,不是的•••映雪你听我说。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一开始你看我不顺眼,想方设法戏弄我,我都知道,但我不生气,真的一点也不生气。后来,我们去爬山,你被蛇咬了,我帮你把毒血洗出来的时候,看见你通红的脸,我都要乐疯了。再后来,你不肯见我,千般万般理由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很难过,以为你不喜欢我,你不知道我那时有多难过•••”风火火本打算一口气说下去,却发现声音说着说着便哽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只得将映雪搂得更紧。
      “映雪,你喜欢我吗?”良久,风火火叹息似的问道,明明答案呼之欲出,他却孩子般的固执。
      “火火,那天你教我念书的时候,我其实没有真的睡着•••”胸前传来低低的回答。
      “唔•••”双唇被蓦地堵住,四唇相叠,辗转反侧。
      谁的双手揉乱了谁的头发,谁的眼泪沾湿了谁的脸颊。
      许久,只见山顶草丛一动一动。
      欲知两人如何,佛曾曰不可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一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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