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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仁王雅治篇 《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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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间倒退回五年前,仁王雅治绝对不会想象出今天的这个场景。
在这樱花飞舞的初春时节,在他大婚当日在酒店中大宴宾客的这一天,他那位前来祝贺的多年老友,依然是孤身一人——的这个场面。
他仁王雅治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终于携手某人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候,柳生比吕士竟然……还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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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王并不想把“前尘往事,旧爱沉浮”这类虚无缥缈的词汇,贴在这一刻独自走来的柳生身上。事实上,仁王其实比谁都清楚,纵然柳生其人在他的年少时光中留下过如此深刻的印痕,但追根溯源,那一切却不能用“爱”来概括。
但如果是“喜欢”二字的话,也许倒不会显得那么突兀吧。
仁王到现在都记得,从国中起就有一个问题困扰他多年,那并非什么让人辗转反侧不可成眠的古怪难题,但却真真切切如影随形了许多年——他明明只吃得下很少的东西,却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饥饿感”。
年少时他无法分辨出这种感觉来源于何处,就好像那个年纪的友谊和爱情总是看起来格外相似,不论你倾慕的对象到底是男是女。而到后来,当仁王终于找到答案的时候,他却后知后觉的发现,那种隐隐间存在的“饿”,却伴随着真相的揭露而一起消失无踪了。
而与之一起消失的,就是仁王雅治对柳生比吕士的“喜欢”。
那就好像仿佛只盛放于黑夜中的优昙钵花,纵然绚烂夺目,却注定无法见到清晨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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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王并不清楚他是何时开始“格外注意”柳生的,也许是他出现在高尔夫球场上邀请柳生加入网球社的那一刻,也许是他们组成双打的那一刻,也许是他们在之后的许许多多比赛中配合默契玩弄对手于鼓掌之间的那一刻,也许是当他们终于隔网相见彼此拼杀的那一刻。
但也许最终的答案不是以上的任何一个,也许在所有故事开始之前,仁王就已经在无意识中记下了柳生比吕士这几个字,记下了那个举止绅士、温文尔雅却又深不可测的男人。
所以最终他还是在命运那不可预测的助力下,走上了高尔夫球社的场地,然后对着那个男人说出了那句话。
第一最好不相见。但哪怕人生重来一遍,仁王也一定会在同样的时间,怀着同样的心境,说出同样的那一句话。
——“你的名字,是柳生比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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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可笑,当年仁王雅治曾以“欺诈师”之名闻名于整个立海大,但他却从来没有骗住过柳生比吕士。
而后来仁王也清晰的意识到,之所以他会对柳生如此在意,也不过是因为这一点。
在球场之上,他能出千耍赖却让对手无法看穿,他能神乎其神地模仿任何一个想要模仿的对象,他能演出各种各样高///潮迭起精彩纷呈的苦情戏码;而在球场之外,他可以把任何一种玩笑话说得天花乱坠白日见鬼,他也能完美无瑕的扮演他人,甚至让钦慕那人的女生都无法察觉。
但以上种种虚伪,却毫无例外的,无法蒙蔽住柳生的眼睛。
柳生能从他的声音、表情、举止上最细小的差别中判断出他的真意,这样的技能被他掌握得炉火纯青,哪怕是柳莲二也只能甘拜下风。
不管在球场上还是球场外,仁王从来没有成功地骗住过柳生,而就是这一点,让素来觉得世间万物皆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男人觉得格外的——与众不同。
也许这就是所有人类的通病: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而对于仁王这个个案来说,他骗不住的那个人,就是对他而言最具有吸引力的存在。
当年心中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焦灼与好奇,由精神层面忠实地投射于体表之上,变成了仁王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的,那种若有若无的“饥饿感”。
真正感到饥饿的,果然是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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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从酒店停车场信步走来的男人终于拾级而上走到了仁王面前,他看起来神色清明落落大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此刻依然孤家寡人有什么不妥。
柳生穿着极为熨贴而合体的西装,衣料高档做工精美,一看就知身价不菲。他紫灰色的头发被打理成一个清爽却不显浮夸的造型,看起来既精神,又与他“年轻有为”的精英医生形象极为相配。
和柳生的淡然相比,仁王的心中反倒隐隐生出几分紧张来。只不过这样的情感并非来源于他曾对柳生有过的那些少年心事,而是来自一些别的事情。
要知道,如果不是当年他一意孤行去策反安培麻衣拒绝同柳生的婚事,也许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连孩子都该有了。
事实上那件事也并非错在仁王,他只是无法坐视麻衣当年那些轻盈而远大的理想,伴着成长却只能逐渐囹圄于日渐狭小的现实空间,更何况这困住她的事物还是一份并非她所期待的爱情。安培麻衣当年关照过仁王许久,而这种关照因为不含任何私情,在多年之后回想起来时,愈发显得弥足珍贵不可代替。
更别说……最终也只有安培麻衣知晓他的那份少年心事,除此之外,他的父母不知道,他的妻子不知道,甚至于就算是柳生本人,仁王也并不肯定他意识到过那些情感的真意。
有许多人曾见证过仁王的少年时代,但唯独只有那一个女人,不仅无意中说破了仁王那个不能说的秘密,还最终成了那段隐秘心事的唯一见证者。
安培麻衣对仁王来说,无关风月却又重若千金,不管从任何方面看,仁王都无法坐视她在现实的囚牢中,失去年少时最纯净无畏的理想。
爱不应该成为枷锁,更何况那两人之间,也根本谈不上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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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这家伙穿着这种礼服也看得过去,”柳生在故意做出打量的神色后冲着仁王笑了起来,“看起来倒是没丢你身边这位美人的脸。”
此时此刻能站在仁王身边的美人,除了马上要变成他妻子的那个人外,当然也没有别的可能性了。未来的仁王太太确实是一个美人,但仁王之所以爱上她,却远远不止是因为她的皮囊。
事实上,就是此时此刻站在仁王身边的这位美人,最终让他意识到他那种不知名的“饿”,其实是源自内心某种病态的思想,而并非来源于真正的爱。
她并不是仁王第二个遇上的他骗不住的人,事实上直到遇见她之后仁王才明白,就算他在大部分时间内都无法欺骗这个女人,可她也会心甘情愿地沉醉于仁王的把戏之中。
互相争斗却又互相妥协,让对方为自己改变却也为对方改变——也许这才是“爱”真正的姿态,也许这才是“与某人相爱”应有的意义吧。
但仁王也确实差点就失去了她。那是在他们临近毕业时发生的事情,因为系内本来入选的一个学生突然放弃,仁王的女友意外地拿到了出国深造的名额。女人因为并不相信异国恋而决定同仁王和离,那时仁王虽然百般挽回,却也并没有完全改变对方的决议。而在目送对方乘机飞离日本的那一刻,仁王便暗下决心,就算倾尽全力,也要尽力追回他的爱人。
所以最后仁王也拼命考去了美国,而最后的最后,当两人双双学成归来的时候,结婚,早就是提上日程安排的事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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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方的家长最终将结婚宴的形式敲定为“神前婚礼”,只不过举办地却改在了现代化的豪华酒店中。那个马上就要被冠以夫姓的女人身着衣料华美却看似朴素的白无垢站在仁王的身边,就算是繁复精美却沉重的假发发饰,以及刻意涂白的面孔,也丝毫没有阻挡住她面容上透出的幸福光芒。
在柳生打趣完仁王并说出“新婚快乐”这句话之后,女人微微笑着颔首示意,却终究不免带着几分八卦的色彩开始揶揄柳生,而内容?这个与柳生交情不浅的女人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刻放过他,劈头就是一句“看来你是打算做钻石王老五了嘛”。
而柳生只是淡然地笑了一下,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但事实上,仁王清楚,以柳生的家庭背景来说,他应该早早就定下结婚的对象,只等毕业之后先成家,再立业。他根本不应该和迹部景吾那家伙共享一个相同的头衔——没错,就是“钻石王老五”——迹部那家伙早就是声名在外的“樱都之子”,虽然在商界之中行事干净利落决绝狠毒,私生活却扑朔迷离到让人根本看不清迷雾之下的真相,简直和他最大的合作伙伴截然不同,当然,他那最大的合作伙伴大家也都认识,就是身为“勒文集团”在日本总负责人的浅野浔。
要知道在三年前,仁王可是专门从美国飞回来去喝真田同她的喜酒的。当然了,那场婚姻表面上看来是两个武家大族的联姻,所以虽然在形式上传统古朴,仪式的排场可是相当盛大的。
更别提后来那两人还在欧洲补办了一场小型婚礼,事后浅野PO去脸书上的婚礼照片,不论是背景环境还是照片意境都美得一塌糊涂,可是羡煞了真田那一帮哥们的女友或者老婆,那段时间他们几个大男人别提有多恨真田和浅野这一对了。
除了这两人之外,立海大当年的那拨人中,就算现在还没有结婚,也都有了固定的女友兼结婚对象,哪怕是比他们小一岁的切原,在去年也被大家戏称成“被绑架进了爱情的坟墓”。
而除开立海大之外,甚至于当年素有“冰山”之称的手冢国光,也已一种极为神展开的方式,让大家在见识了他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的同时,也一并在报纸上见到了他的女友——那果然是一个在情理之外,却也是在意料之中的熟人。
在这种大家看起来都幸福美满一派歌舞升平的大环境中,那个本应早早结婚却依然单身至今的柳生,自然显得如此的……突兀而醒目。
仁王确实也曾暗自揣测过是不是自己无意中坏了柳生的姻缘,毕竟当年那场没成功的订婚仪式中的另一人,现在在英国也找到了关系稳定的男友。在十几分钟前仁王才见过麻衣,后者挽着她的男友,笑容甜美而真诚。那个男人单论相貌自然是比不过柳生的,但那两人看起来却是琴瑟相合默契十足。连麻衣都在异国他乡找到了真爱,而柳生却还是一副要把“钻石王老五”这身份当到世界尽头的模样,实在是让仁王不知道,到底是该柳生的要求太高,还是他命定就要“注孤生”了。
但这些都与仁王无关了,那些年少时最初只能拼命解释为友情的隐秘心事,到最后却也重新又归原于友情之内。十年前那些业已临近阈值的情感,在十年后,却终究变成了对友人最诚挚的关切。
于是仁王伸出手,笑着拍了拍柳生的肩。
“不管怎么说,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不过,日后结婚的话,别忘记我们可是早就说好了,我要当你孩子的教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