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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8 ...

  •   大雍兵强马壮,顾写意知人善用,一交手,便是大雍稳站上风,打得新戈节节败退。但新戈毕竟不是省油的灯,站稳脚跟后,发起猛烈的反击,一时间,两国形成胶着的状态。
      原本这时候正是启国趁火打劫的最好时机,可惜启国皇帝赫连漠月遇刺,生死未卜。赫连未立太子,加之诸位皇子年龄皆幼,启国权利层将所有精力放在了扶持己方皇子登位上。那头大雍新戈打得热火朝天,这头启国内部闹的不可开交。想来是大家觉得赫连皇帝年轻体壮,再活个三四十年不成问题,以至于突发事变反应过激。刀光剑影,争权夺利,骨肉相残,一时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屋宇错落,矗立着九十九根沥粉金漆的蟠龙柱,踏在白汉玉砌成的台阶甬道上,仿佛置身于琼宫仙阙中。无一处无不是精雕细刻,无一处不金碧辉煌,庄严绚丽。这是启国权利的顶端,皇权的象征——皇宫。
      中和殿皇帝的寝宫,外厅坐着十几号人,面色或凝重或激愤。赫连的贴身侍卫武兼文沮丧自责的垂着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皇上!”“与你无关。”禁卫军统领连珏沉声道:“那个太监来启国一年有余,全权接手顾写意与皇上的联络事宜。一直以来相安无事,谁能想到他包藏祸心,而且功夫如此高绝……”说到此处,右拳猛击左手掌心,满是不甘。记忆中,那人身影快若闪电,一击即中后自数千禁军包围中翩然离去,所有相关人员亦同时消失不见。明显就是谋划多时的刺杀!
      “老夫到现在仍想不明白,顾写意目的为何?”赫连漠月的恩师太傅魏学之道:“在大雍与新戈交战之际行刺皇上,无疑等于同时树立两个强敌。”武兼文猛的抬起头,咬牙道:“咱们将他通敌叛国的事情抖落出去,看他怎么向天下人交待!”
      衣着随便,懒洋洋斜靠在椅子上的幕僚武明子听到这,“噗哧”笑出声,眼睛弯成月牙,露出白森森的牙,油然道:“以前抖落出来也就罢了,如今外界都道皇上生死未卜。此时说出来,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指责咱们栽赃借机转移视线。难道要到处宣扬我们联合大雍的王爷害大雍,反被他摆了一道?”武明子笑嘻嘻看似没个正经,眼底却隐隐透出阴郁:“皇上如今不过卧床而已,外面那些个大臣们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扶持中意的皇子登基为帝,连攻击大雍得利的最好时机也弃之不顾。攘外必先安内,先把自家事料理清再谈别的不迟。”武兼文恨声道:“明知谁是罪魁祸首,我们还得忍气吞声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对~”武明子嬉笑道:“事情嘛,得两方面的看。若是皇上没纰漏,怎么就叫一个大雍的太监摸清了行动路线与作息时间?”
      “先生说的是。”略显虚弱却沉稳的声音响起。赫连漠月由人搀扶着从里面走出来,坐在主位上,满面病容,只有那双眼依旧锐利清明。众人起身跪倒请安。
      “不过这顾写意还真敢干啊,性子刚烈偏激,皇上以后可要多加堤防。”武明子笑的漫不经心,眸子中却闪过凌厉的精光:“有机会,我真要见识见识这名满天下的至亲王!”赫连苦笑。自以为抓着顾写意的把柄,那人因眼前形势绝不敢得罪他,遂掉以轻心骄傲自满,到头来不过是自食恶果。莫怀前将软剑刺进他胸膛时,淡淡说了句,主子爷要奴才带话,总有一天你会感谢他的。瞧瞧,这就是顾写意。他派人来杀你害你,还扬言你日后会感激他的所作所为!
      赫连抚上胸口的伤,其实伤的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昏迷了两日左右。没想到就是短短两日,朝中发生了无数变革。不得不承认,赫连觉得自尊受伤。一直以为即使自己统治的朝廷不是铁板一块,也该经得起考验。可顾写意只用一次“蹩脚”的谋刺就戳破了这虚幻可笑的假象。他的那些爱妃,那些忠臣,那些奴才的所作所为,真是一个接着一个让他“惊叹”!
      写意,你说的对,真是要好好谢谢你,谢你教我良多。至于你,莫怀前,我无比期待咱们的下次相见。

      经过短暂的胶着状态,大雍逐步占据上风,打的新戈步步后退。然,西北地域幅员辽阔,新戈国兵多将广,胜利并非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
      “打,就要把敌人彻底打怕,让他们牢记一生!”这是雍新开战前,顾写意当着所有将士面说的一句话。顾写意不但没有身先士卒,更没有前往交火最厉害的第一线。有人不屑,有人鄙夷,有人嘲弄,顾写意一概置若罔闻。他有他的打算,新戈将军邢正中打仗出了名的狡诈刁钻,从当年千里奔袭深入大雍腹地攻打边洲就可见一斑。这年代的通讯设施等于个零,他顾写意不是神,不可能化身万千监视整个西北所有可能交火的地方。若军权完全握在一人之手,一旦出现紧急突发情况,军队的调动绝对会出现失误。顾写意与其军队中的智囊团规划整体框架,赋予各路将领一定的权利,准他们可根据所遇的情况在不影响大局下自行定夺。
      虽然看上去目前大雍占据上风,压得新戈喘不过气来,可大雍内部的种种隐患一一浮出水面。山头主义,争抢战利品这些到还是小事。军队因为连连取胜生出的骄纵之气与贪生怕死的负面情绪开始蔓延。真到有了硬仗要打,一个个退缩不前,任谁也不想在即将取得胜利前死掉。另一方面,面对这可光耀门楣流芳百世的天大功劳,诸位将军心里难免打起小九九。争着打仗,争着立功是好事,但须知物极必反的道理。这群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高级将领们除了对顶头上司顾写意敬畏三分外,剩下的,那是谁也不服气谁。
      要说也得怪顾写意,他曾放话,打仗靠的是狼羔子,属绵羊的都滚一边去!顾写意这人为人处事极霸道狠辣,俗话说什么将领什么兵,着实是养了一群虎豹似的凶兵悍将。顾写意要的是全面的,漂亮的,彻底的胜利。面对这些情况,顾写意果断下令,暂停进攻,令各路将领将兵权暂且交由副将掌管,全体到边洲开军事会议。
      会议上,顾写意根据各部队战斗情况分为了三六九等。上前线的,做后备役的,抢救伤员的,等等做了及其详细的分工。一等部队照顾写意话讲那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兵器给兵器,总而言之是要什么给什么。至于二三流部队,抱歉,就捡一等部队剩下的或是不要的吧!
      被降了格的将领在会上登时脸红脖子粗,撸袖子要开吵,被顾写意不冷不淡瞪了一眼乖乖又坐了回去。而那些封了一等军的将领神清气爽,意气风发。与降格的灰黑脸色形成了鲜明对比。顾写意眸光如电,视线从每一个人脸上掠过,犹如实质的目光刺的所有人不敢迎其锋芒。
      “回去都给我好好想想,为什么自己降了格,而别人却没有,到底是差在哪?封为一等军的也别骄傲,打了败仗,照样给我下来!常言道,将帅无能,累死三军。战争不光是两国政治、经济、军事的竞争。更是智慧、谋略、武力的抗衡。身为将领,智、信、仁、勇、严,缺一不可!你们不是无知孩童,王爷我也不是教书先生,多余的话我懒得说,也不屑说。都给我回去想,想明白了继续做你们的将军。想不明白的,”顾写意眸色一沉,手指敲了敲桌面,冷声道,“官印交出来,滚回家种地去!”
      最后一句显然震住不少人,散会后,仍有不少将领留在营帐内沉思。顾写意行事向来想常人所不能想,例如兵制的改革。其实早在顾写意返回边洲那一天,就开始了潜移默化。从下到上,凡三百人以上的佐领都配上了一个同级别的指导员,说是为了关怀行军艰苦的士兵,帮他们为家里写书信,教他们识字,调解士兵间的矛盾。将领们管军事,这些指导员们管生活。起先将领们觉得多余,后来觉得也不错。指导员平日里皆是一副好脾气,不争功不争权,苦心办差,将闲事杂事都分担了去。
      可现在回想起来,背后无不冒出一层冷汗,这不就是明着分权吗!指导员们都拿着顾写意签发的指令,拥有所在部队将领相等的权利。平日里这群老粗待士兵多是呼喝打骂,哪像指导员们平易近人。一旦发生变动,士兵们向着谁帮着谁可就说不准了。
      还有此次借分级之便,顾写意对调了不少将领,却不让他们带着心腹部下一起走。早就听闻顾写意对部队里建同乡会,认老乡的举动相当厌恶反感。这次算是一并都解决了。这……这是堤防他们造反呐!与其说是堤防,倒不如说是早一步将所有可能扼杀,连念想都不留!
      顾写意只说让他们回去好好想想,但究竟朝哪方面想就得看这人的心思有没有长歪了。有人越想越心惊,有人越想越得意,有人越想越……气闷。

      “让开,让开!”
      江光勇横冲直撞闯进顾写意的营帐,倒不是侍卫拦不住他,而是顾写意早料到有人不服气,事先交代了的。江光勇人称独臂将军,当年为保边洲平安,谋刺新戈国将军邢正中时失去了右臂。当所有人认为他将就此远离战场时,但他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练就了左臂刀法,纵横沙场,勇冠三军。顾写意待他亦非同一般,亲如兄弟。可这次,独臂将军江光勇“关荣”的被扔到了二类部队,被同僚好一阵笑。江光勇自问打仗败少胜多,砍下的敌军将领的头颅在全军也是数的上的,凭什么降他的格?!好,大帅让想,可他想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本就窝了一肚子火,被某些人言语一激,脑袋一热,直接找上顶头上司誓要问个明白!
      闯进去时,顾写意正站在地图前想着什么。听到响声抬头寻声望去,与江光勇目光相撞,后者不光气焰小了三分,连音调也降了三分。“五爷。”叫的那叫一个亲近。顾写意眉梢微挑。军中,顾写意的身份是大帅。私下能叫他一声五爷的,都是身边的亲信老人。敢情这江光勇也没完全昏了头脑,还知道上来先套套近乎。
      “回去想了,可想不明白。”江光勇硬压着火气,道:“自问论打仗的胜败,我在军中是数的着的。论奋勇杀敌,我也是名列前茅。凭什么降我?!今儿若不给我个交代,我我……”额头青筋开始突突跳动。顾写意听着越说越放肆的话,竟也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温声道:“光勇啊,你的功绩全军都看在眼里,这是谁也抹杀不了的。”
      呃?江光勇一怔。顾写意接着道:“黑海一战,你为激发士兵誓死抗争的勇气,下令烧光了粮草,即使咱们军队那时极度缺粮,我什么都没说。”
      江光勇有了不好的预感。顾写意清清淡淡不带一丝火气地说道:“攻打瑾城一战,我将最新式的大炮全数给了你。在无必要情况下,你为了营造气势,为了心里能爽一把,不到三天打光了全部弹药,即使仅弹药就需要上百万两银子,且短时间内后续弹药难以补充,我也什么都没说。”
      江光勇暗中擦把冷汗,开始后悔来这一趟。
      “可这次,”顾写意脸色阴沉下来:“即使胜利在望,即使有把握打赢,也不能目空一切将战略战术扔到一边!”顾写意重重拍在桌上,厉声斥喝:“四洲一战在最后关头竟然让士兵盲目前冲,乱打一气。看着很爽是不是?!你知道不知道最后统计时造成了多少不必要的伤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谁教给你的?你脑袋长着是干什么吃的?!”
      江光勇嘴硬道:“可这些仗我全打赢了!”“是,你打赢了!”顾写意见他还不认错,光火道:“我一再强调,打仗打的是国力,是补给!你知不知道因为这场仗耗费了多少银子?调用了多少轻壮劳动力?现在大雍上下为了西北吃糠喝稀,你还有脸给我顶嘴?!”顾写意顾写意飞起一脚踹在江光勇屁股上,怒道:“滚回去给我面壁思过!”江光勇捂着屁股一溜烟跑掉了。往外跑的江光勇与莫怀前擦肩而过。莫怀前好笑的看了眼狼狈而逃的独臂大将军,摇摇头,进帐后跪地请安道:“爷。”顾写意微笑道:“起来吧,这次辛苦你了。”
      “为一件事谋划一年,即便是成功了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莫怀前淡淡道。既不是场面上的客套,也不是嚣张的表现,只是很平静的叙述一件事实。阔别一年,莫怀前身上发生了某些细微的变化。是自信,是气度,是抛弃包袱释放自己所有能力的光芒。举手投足淡定自然,顾盼间风采熠熠,望进那双清冽的眸子,里面的神采连顾写意亦要赞叹一声。顾写意不是那见不得别人好的人,正相反,他希望所有部下更强更具实力,也许这也是嚣张自傲的一种体现。
      莫怀前:“赫连漠月派人传话。”“哦?”顾写意有些意外,“说了什么?”
      “只有一句话而已。”莫怀前抬起头,点漆似的眸子望着顾写意的眼眸,沉声道:“顾写意,莫要落在我的手里。”赫连漠月的脸仿佛与莫怀前的脸重叠,传到耳畔的音调也变成了那个人的。顾写意心头凛然,过了好一会,放声大笑。反身走到西北地图前,眸中精光闪闪——“胜利,已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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