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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制松了,顾写意摇身变成京城浪荡子,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在那眼色相钩,秋波欲流中享尽情爱之福。更甚至长达数日留宿在暖乡里,除非皇帝老儿亲下诏传他,否则连至亲王府也不回。对于他的风流行经,那群兄弟讽刺的讽刺,调侃的调侃,夸奖的夸奖,顾自在受不了这个,时常冲入至亲王府和他大吵大闹。顾写意与韩纪元的关系,也处于前所未有的僵滞局面。顾写意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有些事理性上能明白,但放到感性上却难以接受。纪元不再与顾写意见面,并在之前组建的同友会基础上,与友人创立了个名为“太平书社”的文人组织,渐渐成了士林领袖。
一日顾写意又去暖乡,正巧撞上顾慧中。
“四哥!今儿怎么就你一个人,老六呢?”顾慧中凑近低声笑道:“老六家那口子出名的母老虎,在家闹的天翻地覆,老六没奈何留家里哄老婆呢!”“一物降一物!”顾写意摇头大笑:“咱俩兄弟难得凑一块,今天我做东,不醉不归。”说罢扯着他衣袖又进了暖乡。顾写意在屋里左右打量下,道:“没记错的话,这房间应该是我第一次来暖乡时待过的。算算十年了,日子过的可真快。”转头看向低头不语的顾慧中,“真不用叫几个姐儿作陪?你家里又没母老虎,怎么改吃素了?”顾慧中微微一笑,道不尽的文雅风流。在众多顾姓兄弟中,顾慧中是最得顾写意青眼相看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喝着入口甘甜的桂花香酒。气氛出乎意料的好,顾写意能感觉到身边人正渐渐软化暗中紧绷的神经。
“五弟,”顾慧中开口,语调轻的几不可闻:“你真打算每日这样过下去?”顾写意心头登时警惕起来,面上浪荡笑道:“我这样不好么?”
“没什么不好。”顾慧中的眼神有些飘忽,自嘲般的笑了:“在我看能这么过日子再幸福不过。只可惜……咱们奈何生在帝王家!”顾写意对这话颇不以为然,道:“拥有予取予夺的生杀大权,极尽奢华的吃穿用度,哪个不是拜身份所赐?既然享受了它带来的至高尊荣,自然得相应的有所付出。这无可厚非。”顾慧中愣了下,笑容加深:“五弟,我一直都很佩服你,佩服你不光对别人,更是对自己的决绝。”
顾写意默然以对,彼此各怀心事的沉默对饮。顾慧中起身告辞,顾写意看着他离开。过了一会儿,忘忧倚靠在门边冲他笑,这是位妖精,不但清丽如昔,韵味更胜当年,笑吟吟道:“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给你弄。”顾写意正色道:“爷如今虎落平阳,形势堪忧,说不准就会翻船,怎么不见你们慌张?”忘忧哈哈笑起来,飞扬洒脱容光明媚:“顾写意会输这事我想都没想过!”忘忧慧黠的眨眨眼:“怎么,您自己对自己没信心了?”
“没信心?”顾写意道:“开什么玩笑。”
骄阳公子时隔两年,又发出了明确的命令——朝中的暗夜成员再次齐聚一堂,共襄义举。朝中蛰伏许久的“五皇子党”,开始蠢蠢欲动。大家谈完正事,话题扯到了收买。这两年,不论是顾康健、顾成双亦或是顾天赐等,都在不遗余力的收买、分解韩家的势力与顾写意以前的部属。对他们而言,能收为己用最好,若是不成则设计陷害。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现在在顾成双手下的工部侍郎莫愚绝对称的上是个异数!莫愚,孤儿,自小被暗夜收养,虽性情孤傲但天赋极佳,对于水利工程这块很是有两把刷子。顾成双多次明的暗的要招揽他,都被拒绝。更令人意外的是顾成双竟能对他一忍两年,不曾刁难,单纯就这点而言,顾写意不禁对顾成双刮目相看。
眼前的莫愚更像个腼腆的大男孩,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从刚才到现在几乎不曾说过话。顾写意打趣问道:“莫愚,顾成双送你的钱物真是一次都没收?”莫愚翻了个白眼,梗着脖子望天道:“没有,属下可用性命发誓,没收过旁人一文钱!”
顾写意哈哈大笑:“照我看,完全没必要拒绝!”扫视一圈:“以后要是有人送钱送礼,你们都给爷大大方方收下!”众人都有些呆愣。在此之前,很多人都是采取打“太极”的手法。送来礼品收是收,但只收价值轻的,只要一有机会加倍偿还回去。
“固执于形式上的忠诚是愚蠢的。既然他们愿意给,只管收,怕什么?况且与他们来往说不定能知晓些内幕。你们若是做的太绝少不得给自己招来灾祸。"顾写意扬笑道:"记住,爷信你们,更信自己的眼光!不光要收,还要学会主动去要。你们正好能比比看谁身价高,最高的那个记得请大家吃饭。当然,若是都拿来孝敬我,我也没意见。”
下面轰然大笑。顾写意看看莫愚,问道:“这下想通了吧?”莫愚嗯了声,道:“以前没想过还可以收来孝敬公子,考虑的太不周全了。”顾写意严重怀疑眼前这个莫愚和外界传说的那个恃才傲物,令顾成双头大的才子是不是同一个人!散会和莫怀前提起,莫怀前笑道,也就在主子爷您跟前这样。后来听说莫愚开出五十万两的价码。顾写意心想,这小子还真是挺把自己当回事的!
宠妃琳妃生辰,宫中自然又是一番热闹。宴席上永辉皇帝突然开口:“算来,写意再有两个月就满二十一了,府上到现在连个管事的都没有,是时候该娶亲了。”顾写意平静道:“父皇说的是,儿臣该娶亲了。”有那么几秒,场面安静的接近诡异。
顾写意扫了眼似乎有点摸不清状况的琳妃,颇替她感慨。琳妃年轻貌美,这两年很得永辉的喜欢。她神采飞扬的脸上清楚写着,奢华红火的寿宴,悉数到场的大雍权贵,无不让她感到风光无限。只可惜,权利场中人的一切举动都是为了政治服务。顾写意暗中让顾悠然大肆操办是为了耗国库,永辉叫来这么多人是为了演出“慈父戏”。
筵席一结束,不少人涌上来祝贺,顾写意面带笑容应付着。也难怪大家会突然热情高涨。就在昨天,大舅韩似山再度重挫新戈取得大捷的消息传入雍京,登时大雍上下举国欢庆。今日永辉皇帝又好像突然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他老大不小仍未娶亲。估计不少人都在暗中猜测,常言道世事无常潮起潮落,韩家会不会就此又抖起来了呢?
顾正凛很是兴奋,重重拍着顾写意肩膀道:“五哥,可算等到你成亲了!老弟我大儿子都会满地跑了。真不知未来嫂嫂会是个什么样的人。”顾写意同样拍拍他,笑眯眯道:“咱两家凑一对母老虎,你看如何?”顾正凛羞的脑门发亮,砸他一拳,气的龇牙咧嘴。顾写意开怀大乐。
除了老六,其余人的反应多多少少值得玩味。顾康健听到那句话后面无表情直到结束,招呼都没打潇洒的离开了。顾成双看顾写意不顺眼,有事没事出言打击是多年的老习惯,意外的是这次居然没冷嘲热讽。顾天赐也没了往日雍容,心里十分矛盾,既担心他借助韩似山的军功与联姻再度恢复势力与他作对,另一方面又怕顾写意挂的太早,使他不得不把夺位的野心提早暴露在人前。
“刚才可是有不少大臣向我打听你的事,都预备着上门提亲呢。”顾天赐的笑容干巴巴硬邦邦:“只怕五弟都要头疼选哪个才好。”顾写意漫不经心懒洋洋一笑:“三哥真会拿我开心。我要真是这么招人喜欢,还能到现在都没老婆?”
“五弟才是爱说玩笑。”顾天赐说罢急急走开。顾写意暗笑,心道老三呐,瞧你那点出息!这才哪到哪就恐慌上了。若我是你,今日就该不遗余力的捧,哄的人昏头转向,等明日自己功成后再将人打入地狱。患得患失,瞻前顾后,这样的人能成什么大事?他转过眼看向顾慧中,花花公子此刻没了往日灵性的潇洒劲,走的时候瞧着面色有些郑重。顾写意心底那点怀疑如同宣纸上氤氲开的墨汁,逐渐扩大——老四怕是也陷入了这场争权夺势的浑水中。老七顾谦谨怯懦如常,临走时不断给顾写意道喜,笑的很真心,像是真为他高兴。老八老九这对双胞胎回去后,定然会和他闹个天翻地覆。
但顾写意并不在乎他们,他温柔的摸摸承欢脑袋说:“咱回去吧。”承欢沉默的环视一周,酷似小娘亲的杏眼里有了薄薄一层冰。
顾写意刚送承欢回屋,双胞胎果然气势汹汹找上门。准确来说是顾自在气势汹汹。“顾写意,看样子你挺开心的嘛!”“有什么好开心或者不开心的?”顾写意不置可否。“不过话说在前头,我成了亲,咱们那方面的联系肯定得断了。”顾悠然脸色瞬间煞白,深深垂着头。顾自在磨着细白的牙,眼神凶悍犀利:“顾写意,你当我俩是抹布吗?用完就丢?”顾写意走近他,遽然出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脸色难辨喜怒:“不要被一时的风光冲晕了头,错以为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你我不过是父皇手中的棋子,是谁给了你错觉,只要不开心就能让事情不发生的?”顾自在脸上的凶狠渐渐散去,茫然的看着他。
从皇帝散出口风要赐婚,至亲王便换了脸孔,再不登妓院的大门,安分守己的待在王府。外界纷纷感慨浪子回头金不换,其实顾写意每日对着地图与谍报发愁。他从来都不会是个省油的灯,只要有机会定要兴风作浪。
幸亏当过兵,能看的懂地图。顾写意趴在上面寻找所有能走人的路线,反复计算,可结果让人气馁。“爷,稍微休息一下吧。”莫怀前端过一盆清水,将沾湿的帕子拧干递给他,顾写意擦了把脸,精神一振。顾写意:“怀前,你若尽全力赶路,从边洲到雍京往返需要花多长时间?”莫怀前道:“二十五天左右。”顾写意又道:“若是带上我呢?”莫怀前脸露难色:“爷,奴才说二十五天需日以继夜的赶路,您的身子是撑不住的。”
“撑的住也没用。别说二十五天,十五天不到就会有人追查我的行踪。另一方面,韩似山乃是三军统帅,长时间擅离部队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这么重大的事情,太多细节需要商讨,我必须和舅舅面谈。”莫怀前道:“如今之际,爷只有找机会出京一趟了。只要能离开京城,奴才保证可以完全摆脱监视我们的探子。”顾写意:“与边洲相临的省今年遭了大灾,万顷良田颗粒无收,饿殍满道。眼下马上就要入冬,照这样下去没多少百姓能活过这个冬天。与其相临的边洲是军事重地,粮食储备充足。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百姓不会不受诱惑,极有可能发生暴动哄抢粮食。朝廷若要避免这种恶性事件的发生,肯定要济寒赈贫。只要我能接下这差使,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莫怀前低头整理衣褶:“那爷心里有计划了么?”顾写意微眯起眼,道:“时间紧迫,也顾不上什么有所为有所不为了。我得想些刺激人,见效快的法子才行。”莫怀前颇为不解的看他一眼。顾写意返身重新回桌前研究地图,随口道:“去拿些吃的,我饿了。”莫怀前淡淡笑了笑:“好,爷先等一下,我马上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