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萧家慕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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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慕枫，何许人也？
当朝辅宰萧恪的第四女，母亲不详的私生子。作为声名赫赫的丞相府的四小姐，萧慕枫却鲜少为人所知——和煦的丞相和温婉的丞相夫人，还有三个优秀的公子以及那位名动京城的萧五小姐，那个自小体弱多病，一入冬季便卧床不起，最后更是闭园不出，静养续命的萧慕枫萧四小姐，几乎是作为一个附属品、依附萧家而存在的。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和神策上将宜鸿之子宜景瑄以及天宫长卫言诤之子卫义曦成了竹马之交。这、便是晋京中人对于萧慕枫的全部印象。
君暌看着倒在床上笑得开怀的某人，彻底地后悔了。昨天就应该头也不回地回宗里，而不是由着萧慕枫闹腾，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君暌顶着一张冷艳脱俗的女人脸，身穿淡紫长裙站在床边。床上笑得肚子抽筋，不断捶床板的就是罪魁祸首萧慕枫。
“美人啊...呵呵...君暌小乖，就这么穿回去给燕老头看看，他家徒弟可真是个大美人...”
‘君暌小乖’几个字一出来，面前这张千娇百媚的美人脸立马不自然地扭曲起来，萧慕枫见状笑得更欢，直笑得云鬓微乱，美目迷离。可惜报应来得太快，笑得太忘我以至于殃及伤处，一阵尖锐的疼痛瞬间袭遍全身，萧慕枫猝不及防，缩成一团跌了下来。
“烬！”君暌板着的脸终于出现一丝裂痕，眼眸深处是掩不住的慌乱。他提步上前，堪堪接住跌落的萧慕枫，急声问道：“有没有怎么样？”
萧慕枫失神片刻，很快的恢复过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声音也比以往低弱：“没事。”她扶着君暌的手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理着身上精致的鹅黄长裙。
蓦然回眸，勾唇一笑，问君暌：“不逗你了，有没有兴趣去见识一下孟川王府？”
晨曦透过窗纱细细地照了进来，君暌看着她脸侧柔和的光和纤细的影，分外美好。天生成就的魅惑笑颜，和她眸中的纯粹澄然，让君暌觉得，就算化成飞灰，随风而逝，她也还是那个游戏人间的萧慕枫。
可是，随风逝去，也请，让我随风。
“是，小姐。”君暌娇俏一笑，恭敬行礼。
“天，君暌，你笑起来的样子堪比人间凶器啊...还有，你走路像男人。”萧慕枫一脸严肃地对着君暌说教，顺手掐了一把他扭得不够婀娜的‘柳腰’。
君暌漠然拍掉腰间作恶的手，反唇相讥道：“你走得也不像女人。”
“不需要像，我本来就是女的。”萧慕枫说完闭眼冥想片刻，再睁开眼时好像变了个人。容貌不再那般的惊艳夺目，嗓音也不再那般雌雄莫辩的清越甘醇。萧慕枫还是那个随性慵懒的萧慕枫，却不再是那个风华倾世的萧慕枫。
萧慕枫狡黠一笑，率先提步向外走去，步伐隐隐含着一丝玄奥，不像先前男装的随意潇洒，却是无法言喻的优雅尊贵。只是，依旧不似贵族千金的走路姿态。
才出了房门，迎面便是一阵沁人的冷香，映入眼帘的是满园的雪白。一树树怒放的海珍珠肆意地占满了全部视野，在凛冽的寒冬开出一片临寒傲骨。
可曾记得，那一句“谁处暗香来，且思且慕，萧萧冬严。傲寒莫若珍珠雪，凤凰彩翅倾城鸾”。如今，这满园的傲寒花朵，为谁而开？
萧慕枫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枝火红的烈焰花朵，她轻巧地挑起几缕青丝，以花枝作钗盘成发髻，侧头问君暌：“你觉得，现在的我，像谁？”
君暌有些发愣地看着萧慕枫脸上绝不应该出现的轻柔笑容，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模糊地影子。再想到萧慕枫一贯的恶劣作风，君暌不由暗自为洛轻云哀悼。
萧慕枫故意用易神之术改变了原来的容貌，故意变得平淡，却也故意在眉目之间，细细描出萧慕鸾的影子。
“你故意的？”
萧慕枫伸手取下绾发的花枝，折了两折，任由它落在了地上，她垂下眼睫，最后看了一眼混入泥中的花朵：“只是为了不那么无聊罢了...”说完转身离开了花丛，带起一片香雪纷飞。
雪白的海珍珠依旧开满了整个西院，只是，那树下却多了一抹，哀艳的残红。
又有谁知，还有一句“莫言芳魂去，且慕且思，飒飒秋浓。无名最是西风烈，莽苍红透赤霜枫”？
“看来这孟川王府也没什么好逛的，比起宗里的山头差远了...”萧慕枫悠哉游哉地走在花园小径上，眼睛瞟啊瞟地瞟到了两个娇媚艳丽的美人带着几个俏丽的丫鬟踩着莲步迎面而来。萧慕枫立刻一幅兴趣盎然的样子，眉眼弯弯地笑道：“不过王府里的人嘛，可就好玩多了。哪像宗里，欺负来欺负去就那么几个。”说罢，又继续悠哉游哉地向着那堆女人走去。
一个相貌并不平凡但也绝不出众的年轻女子迈着奇怪但该死的优雅尊贵的步子，旁边跟着一个气质冷艳的美貌丫鬟，这就是孟川王的两位侧妃柳媛和卫义晗第一眼看到的萧慕枫，那个名义上的孟川王妃。
“哟，这不是妹妹吗？”一手拿着罗扇，一手以丝绢手帕掩唇而笑的是柳媛，“听说昨夜爷去了兰娇房里，怎的妹妹也这么晚才起？”最后那一个眼神柔媚至极，在落在淡然而立的萧慕枫身上时，变成了愤懑和讽刺。
“义晗，参见正王妃。”一脸柔和微笑，恭敬行礼的是卫义晗，不过那礼行的不怎么恭敬，脸上的微笑不怎么真。
萧慕枫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随即若无其事地从面带怨毒的柳媛和躬身行礼的卫义晗中间穿过，末了，回头微笑着加上一句：“本宫不记得有个漂亮的姐姐，漂亮的妹妹倒是有一个。”
柳媛杏眼一瞪，低低地啐道：“两姐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卫义晗不动声色地缓缓站起，小脸上依旧恬静柔和，只是那双美眸中再也掩不住阴冷怨毒的光芒。
君暌怪异地瞧着嘴角上翘的萧慕枫：“难得你也有这么慈悲的时候。”
“慈悲？”萧慕枫一脸“你果然还是个孩子”的表情怜悯地看着君暌，“那两句就够她们受了。不过，这还只是开胃小菜，以后可是来日方长啊...”
萧慕枫脸上兴味的表情让君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不自然地转移话题道：“现在这是去哪儿？”
“嘿嘿，都说了是开胃小菜嘛，当然是请你到晋京城里吃东西喽。很久没回来了，不知道有些老字号还在不在...咦，那个难道是洛轻雪小朋友？呵呵，又是一道开胃小菜。”
萧慕枫此刻的笑容分外邪恶。
眼前这个叫做轻雪的少年一袭华丽紫衣，眉梢眼底带出丝丝邪魅，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妖魔一般的气息。
“轻云，轻雪。是洛轻云的兄弟吗？”君睽无奈地跟着萧慕枫跳上了假山，掩住身形往下看。
“恩，洛轻云和洛轻雪都是柳妃生的。长得不太像，感情倒是挺好。我记得小时候洛轻雪每次跟成家老二叫板，都是洛轻云摆平的。”
君暌一听见萧慕枫说起小时候，立即老大不高兴地瞪着她，声音闷闷地说道：“小时候不是不爱在外走动么，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况且这都过了六七年了，你怎么还认得出来？”
“我是看见他身上佩的凤笛才认出来的。那两兄弟以前成天往萧府跑，那对龙萧凤笛老在我眼皮底下晃来晃去。我还趁着洛轻雪迷糊的时候偷他的凤笛玩了好一阵子，不可能认错的...”
“不是要去城里吃东西么，还不快走？”君暌却硬生生地打断了萧慕枫，转身飞掠而去。
萧慕枫愕然，这死小孩又在别扭什么啊？算了，先追上再说，这要是走丢了她就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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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京城瑞隆大街上，一面容娇好但气质冰冷的“少女”面色不善地瞪着同伴，不情不愿地接过她递来的芙蓉片糕，小口小口地吃着。她身边那个容貌只算得上清秀的黄衫少女言笑晏晏地走在前面，怀中抱着一大堆沿路买来的小吃，瞥见糕点已被吃完，又将一串糖葫芦递了过去。
这对奇怪的组合，自然是萧慕枫和君暌。看着含笑而立的萧慕枫，还有她手中糖衣包裹的鲜红的山楂，君暌眼中迅速滑过一丝悲伤。他伸手接过糖葫芦，却提起了另一件事：“烬，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还不去见师叔？”
萧慕枫原本含笑的眸子瞬间变得冰冷，却只是淡淡地扫了君暌一眼。
“燕翔诏把那件事告诉萧恪了，对不对？”
君暌并不知道蓝珑带来的信上说了什么，但是此刻异常平静的萧慕枫让他感到恐惧和害怕。“烬...”君暌小心翼翼地喊着，伸手轻轻扯住萧慕枫的袖摆，“如果你知道师叔知道了你受伤的事，即使尚涟是唯一的生路，你也绝对不会回来，对不对？”
萧慕枫的神色在君暌伸手扯着她的袖子时柔和了不少。这一招果然是最有效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人扯着萧慕枫的袖子撒娇，她的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这在九玄宗已经变成人人必备的保命绝招。
萧慕枫几乎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摸摸扯着她袖摆的那个人的发顶，却发现眼前站着的人，是君暌。
“君暌，你要明白，这件事谁都不能插手，任何人。”萧慕枫反握着君暌的手，一字一句地说着，“不要担心，没有那么快就...”后面的低语被猝然一阵人群涌动给冲断了。街上的人群纷纷避到街边，远远看去，一青年一少年策马而来，赤色的胭脂岩，神骏非常，奔驰间宛若流火。
一只簇新的藤编小球在慌乱中被主人掉在了地上，咕咕噜噜地打着转滚到了街道中央。一个约摸三岁的小丫头忽然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摇摇晃晃地向着小球走去，而此时疾驰的火红大马已到面前，始避不及的马蹄眼看就要踏到小丫头身上。马上青年反应过来，立时抽鞭出来卷向街心呆立的小孩，黑色长鞭力道虽然不大，却也激起一道不小的破空声。萧慕枫见状眉头微皱，脚下刚动却被君暌止住。
“站着别动，我去。”
话音未落，模糊的人影已经闪到街心，揽过还在发呆的小丫头一个转身避到了街边。怀抱小孩的美人容颜如玉，衣裙翩跹，一时间，众路人不禁沉醉在这番难言的美景中。等到马儿被勒住发出一声嘶鸣，围观的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赞叹出声。
‘站着别动’？刚刚是听错了吗？这死小孩，不仅越来越别扭，还变霸道了，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萧慕枫捋捋发尾，懒懒地走到街心，捡起那个惹祸的藤球，又来到依然迷茫的小丫头面前，把球塞回她手里，顺便从怀里摸出又一串糖葫芦一并塞了过去。
小丫头总算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一手抓着藤球，一手拿着糖葫芦，笑嘻嘻地说道：“谢谢漂亮姐姐。”萧慕枫摸摸自己如今不怎么出众的面皮，不禁哑然失笑，伸手在小丫头头上拍了拍。
“乖，不怕不怕，没事喽。”清秀弱气的少女独特的清越嗓音奇异地安抚了众人方才惊惧不安的心情，气氛变得平静柔和起来。
勒住□□坐骑，青年纵身下马，一脸明朗笑容，抱拳施礼道：“方才在下鲁莽，各位，对不住了。”英气青年一身银白劲装，众人一看他那匹神俊非常的胭脂岩，就知道这青年和与他同行的俊秀少年非富即贵。不过发生这样的意外还能够态度恳切地道歉，当下众人也没什么说的，尤其小丫头此刻还眉开眼笑地抱着藤球舔着糖葫芦，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一个劲鞠躬的娘亲，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幅想哭不敢哭，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
待到温言安抚了惶惶不安的母亲，人群已散的差不多了，成思骁抬头张望，却找不到方才救人的紫衣少女和那个从头到尾都没看他的黄衫少女。
她的眉目，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的...
“二哥，快走，家里还等着呢。”少年催促道，一个扬鞭窜了出去。成思骁闻言也不再多想，纵身上马，紧随少年而去。
“看到了吗？”萧慕枫从一旁的大幅店招后走出。
“恩。”君暌此刻还紧盯着成思骁两人的背影，脸色不是一般的阴沉。
“啧啧，君暌小乖你还真是闲，一天到晚的瞎操心...不过，那小子居然是成家老三啊。”萧慕枫脸上又开始出现那种绝对称不上光明正大的笑容，“熟人欺负起来应该会比较顺手吧？”
萧慕枫拈起一块桃酥放在君暌手里，伸手将糖葫芦拿了回来：“不过，瑄说得倒是没错，成思骁这小子意外地令人不爽。”
“为什么？”君暌有些错愕。
“原因嘛，应该是那种光明磊落的欠扁笑容吧，算计他的话会奇迹般地产生负罪感。”
“那个...糖葫芦，为什么？”
“四岁那年第一次跟萧恪上街，第一个吃的就是糖葫芦。不过实在是太久没吃了，我都差点忘了...”
“它是酸的...”
“不是说好我帮你吃的吗？你想反悔啊？”君暌一个倾身过去，咬下一颗糖衣包裹的山楂入口咀嚼起来，“挺甜的，一点都不酸...”
最后那个‘酸’字明显打着颤，萧慕枫脸上又开始出现那种叫做算计和阴险的笑容，没有理会君暌已然有些扭曲的面容，一本正经从怀里拿出一包雪花话梅：“真的？那你再尝尝这个话梅。”
君暌的脸瞬间有些僵硬，话梅两字刺激地他牙根泛酸，眼眸开始出现些许泪光。
萧慕枫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一笑明媚之极，耀眼地令人目眩，让人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的灵魂之中，铭刻着阳光。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萧家慕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