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酿》许平生

3、醉颜（三）

　　她回章府时，章延庭已经病倒了。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四肢无力头脑昏沉怕是不好的预兆。章府上下人心惶惶，这章家的支柱若是倒了，章家也就算是完了。

　　这章府中唯一不慌乱的就只有她了，只需卧床十日就可以拍出毒素，而她需要的就是这十日。

　　章家家大业大，记账的账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最重要的一本是章延庭自己保管的。因为章延庭这人生性多疑，不肯让其他人接手。如今她病倒了，唯一能碰这账簿的就只有她一人。她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在出嫁之前，也随着父亲学了不少。因此看账簿难不倒她，更何况她是章家主母，主事的病倒了，就属她最大，她碰账簿于情于理。

　　黯淡的书房内，她的一只青葱玉手摊在一本书上，另一只手在纸上奋笔疾书，不时的会有汗从额上滴落，只是她顾不得，一双美目直勾勾的看着账簿。

　　待到账簿被翻到最后一页时，她的手停了下来，看着自己在纸上抄下来的数据，然后重新换了一张纸将最后一页的抄上。

　　抄完之后，她揉了揉发酸的双肩，脸上有着成功的喜悦还有一种深沉的恨意。

　　章延庭在十日后奇迹般的好了，但是紧接着商号那边便出现了问题。先是一笔大生意被江南的楼家抢走，后各大商号便陆续出现了财政危机。

　　章家的人便将这一切的不满发泄到二夫人颜荷身上，有谣言说颜荷是不详的女人，因为她的进门章家才会面临如此的危机。而这些谣言的的来处自然是她了。

　　而这些谣言终止在一个早上，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而她也阻止不了，因为颜荷死了。

　　一条白色绸缎在颜荷纤细白嫩的颈子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勒痕，看到那道勒痕时她不禁想到自己颈子上原来也有一道勒痕。她不禁笑自己蠢，笑着笑着，眼中的雾气便滴落下来。

　　其实女人又何苦难为女人，只是颜荷若不死，那她的这些心机可不就白费了吗？

　　颜荷死后没几天，又有新的谣言传出，说是有人看见颜荷曾经偷偷摸摸的进过书房，又说颜荷在未嫁进章家，在居月楼当歌姬时，曾与不少生意人相识，其中不乏有姓楼的。

　　而放出这谣言的人却是一派贤妻良母的模样，贤惠的为颜荷办丧事，贤惠的为颜荷处罚说这些谣言的人。

　　幼时，父母将她教的十分好，所以嫁进章家一来她只有一次失态，就是章延庭说要纳妾，她阻止而被甩了一巴掌时。

　　而在下人面前，她永远是个举止得宜的主母，所以在传来章家商号倒闭的消息时，她脸上镇定自若的模样没有人怀疑。

　　章家的人走的走、散的散，一瞬间就只剩下一个空宅子，下人们尊重她，什么东西也没拿走，留下她和她的孩子对着一房子的豪华的冰冷。

　　而她的丈夫，那个曾经疼她爱她却又负她伤她的人已经死了。他的脸色乌黑但却有着一丝释然。

　　她冷漠的看着丈夫的尸体，就好像是一个陌生人，耳边响起章延庭四前说过的话。

　　“君月，你很聪明。有着商人天生的果断、冷静、狠绝，轩儿有你这样的娘在身边，我真的可以放心的走了……”

　　原来，他都知道。梁君月笑了笑，脑海里映出当年的影像。曾经的花前月下、郎情妾意，曾经的海誓山盟，龙凤烛、红罗帐，初为人妇的娇羞，龙凤烛烧尽的那夜的旖旎。

　　她突然有了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只是泪刚流出就消失不见。

　　她那五岁的儿子抱着她害怕的问：“娘，爹爹是怎么了，为什么嘴角有那种黑红黑红的东西啊，而且一直都不醒？”

　　“因为爹爹偷喝了娘最喜欢的东西，所以娘罚爹爹，不让爹爹醒。”

　　“那爹爹什么时候会醒呢？”

　　“等轩儿长大的时候。”

　　“章夫人，这是以前梁家的房契地契。”楼风昊将这些拿出来给了君月。

　　君月看了看后便收了起来，一言不发。

　　“我一直不明白，当时章夫人就不怕我悔约吗？”

　　君月看向楼风昊，慢慢地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楼风昊。

　　“天啊，这，这是！”楼风昊惊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既然，协议已经完成，我再留着这张纸也没用了。楼先生，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吧？”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张纸上就是写着账簿最后一页上的数据。

　　“若楼先生没有别的事，君月就告辞了。”她起身走出这间茶馆，末了对着楼风昊说了一句，“这江南的生意虽好做，但也有些不顺之处，望楼先生好好经营！”

　　“珊瑚，你来尝尝这酒怎么样。”黑衣男人将酒杯端到珊瑚的唇边。

　　珊瑚没有喝，反到是急急的问：“主子，你不是说要她临终前的最后一滴泪吗？怎么现在就？”

　　“这就是她最后一滴眼泪啊！”黑衣男子看着酒杯中的酒轻道，“用她的眼泪酿制的酒，滋味淡薄，但是细尝之下又有一丝苦涩，它……”

　　“真的吗？”珊瑚拿起酒杯一口喝光了杯中酒，“真的有点苦，可是我的头怎么这么昏啊？”

　　黑衣男子扶住珊瑚笑着道：“这酒虽然味薄，可是会醉人的。”

　　就像女人，那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呢，任何人都会迷醉的。

　　黑衣男子望着珊瑚嫣红的脸颊轻轻的说：“这酒的名字叫醉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