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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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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启城陨灭前的那个春日,启城城府内的合欢花开的极美,凡是见过那一幕的人都终身难忘。
花园尽头云烟袅袅,穿着白衣纱裙的城府侍女款款而来,在花园深处那两个男子面前站住了脚步。
那个身穿蓝袍的是明日城城主师然,另一身穿紫衣正是莫珩。
师然背对着侍女,从头至尾没有回过头,莫珩则对她浅浅而笑,直到侍女行过了礼无声的越过二人。
此时此刻,谁也料不到这个侍女竟会在不久之后名动三城。
胭脂,一个香味浓郁的名字,却配在一个半点脂粉不施的侍女身上。这就是莫珩对她最初的印象,虽然清清淡淡,却仍是留了痕迹。
在后来的秋收宴上,启城夫人有意将贴身侍女合欢赠与莫珩,只是话才说了一半,莫珩已站起身,笑意融融的将话接了过去:“夫人指的可是身后那位白衣姑娘?在下那日在花园见到这位姑娘,便想问其芳名,又怕唐突佳人而作罢,事后真是万分后悔,想不到夫人今日突然提起……”
接下来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夫人身后的侍女合欢豁然晕倒,扰乱了场面。
而胭脂,则神色仓皇的将她牢牢拥在怀里,眼里全然装不进莫珩。
据说,合欢醒来以后去找过莫珩,却无缘错过,合欢只是和莫珩的下人说了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便失魂落魄的离去了。
再后来,合欢摇身一变成为启城城主的侧夫人,打破了启城城主和夫人鹣鲽情深至死不渝的爱情神话,而合欢也因此一跃成名,红遍三城。
然而,就在众人津津乐道于启城城主的三角爱情时,启城却发了一场百年不遇的蝗灾。灾情严重,可一向生活过于安乐的启城高官们却拿不出急救措施。
面对来势汹汹的蝗虫,就连启城活得最久的老人也说:“这一定是上天要亡启城。”
老人的话最终成为现实,前后不过数日。
启城城主协同两位夫人先后赴死,与启城共存亡,而与侧夫人合欢情同姐妹的胭脂,以及城府的老管家连伯,是仅存的生还者。
胭脂问连伯,启城为何会被一场蝗灾所灭。
连伯告诉胭脂,启城的灭亡是三分天灾,七分人为。
胭脂大惊,继续追问,连伯才道,当启城的田地被洗劫一空,城主一夜急白了头后。临近启城的三座城明日城、天启城和云州城非但没有及时援救,反而还哄抬物价,并紧闭物资运输,彻底断了启城借粮的后路。
启城内外,尸横遍野,启城城主心病成疾,很快死于这场饥荒里。膝下无子的城主一去,群龙无首,朝臣和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启城很快就成了空城。
胭脂不懂,为何一个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都不足以和三城抗衡的启城,会在一夜之间成为众矢之的,有幸成为三城一致对外的箭靶子。
连伯说,那是因为启城占据了另三城之间最中心也是最有利的兵家要地,三城之中谁能拿下启城这块地,谁就拥有了军事话语权。而启城这样一个只有旅游业发达的小城,之所以可以在这夹缝中生存世代,只是因为另三城互相制衡的缘故。三城之中有谁敢轻举妄动,另两座城必然干预。
可如今,三城却首次达成了共识,启程的灭亡便属必然。
胭脂和连伯走出了死人堆,离开了启城,一路步行道相隔最近的天启城,去找天启城城主莫珩。
连伯问胭脂,为何要找莫珩。
胭脂木然道:“哦,没什么,就是想问问莫城主为什么不救启程吧?”
见到莫珩不过七日,莫珩就盘下了天启城的一座酒楼送给厨艺精湛的胭脂,并且将暂住在酒楼里的连伯接进城府和胭脂团聚。
可以说,莫珩已经从经济和和人际上将一个女人垄断了。
而任何正常的女人,都会选择接受这种垄断,将天启城城府视为安身立命之所。
只可惜,胭脂从不是个正常的女人,否则也走不出那座死城。
一个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人,是可怕的。她的可怕就在于什么都不怕。而这个可怕的女人,很快就在一城之主莫珩深情告白时将其拒绝。
“城主,您是想胭脂帮你寻摸个合心意的夫人么?胭脂见过的女子不少,能善解人意辅佐城主的却不多,思来想去,只有合欢,可她……已经死在了启城,她说她是为了启城而亡的,是陪葬,是追随,我身为她的妹妹却不能鼓起同样的勇气,所以至今不能释怀。”
合欢成了莫珩和胭脂之间永远的心结。
如果这是个童话故事,合欢本该已经成为莫珩的妾侍,那么她便不用死在启城,就在她刚刚成为启城城主侧夫人不过百日花样年华的时候。
这一点,就跟天要亡启城一样,是逃不开的宿命。
莫珩不是个甘于认命的人,所以他试图做最后的争取,他抓着胭脂的手,希望能在博得她一丝心动。
不想胭脂却执着的问他:“城主当初为何要拒绝合欢?这也是合欢想问的,这件事改变了她的一生。”
莫珩无奈,只得道:“胭脂,你真是个较真的姑娘……你们夫人说合欢喜欢我很多年,我却感受不到,我甚至记不得谁是合欢。但那日在启城城府的花园里,我却闻到经过我身边那个小姑娘身上的淡淡糯米香,后来中午吃的糯米糍和你身上的气味一样,我想那一定是你做的。而你说的合欢,我只记得在秋收宴上她身上的香味最突出,只是太浓郁了,并不适合我。”
胭脂皱起眉道:“我并不是不擦花香,只是整日在厨房忙活,不想嗅觉被其他气味干扰。”
莫珩说:“这就是了,其实我的鼻子有些敏感,闻不得脂粉味,还好你只是叫胭脂。”
合欢的一场暗恋终于毁在一次精心装扮上,这是胭脂始料未及的事。
于是,胭脂又将枪口调转至三城见死不救一事上,她问莫珩,为何三城要视启城于危难而不顾,夜深人静时他们三位城主能否安然入睡?
莫珩叹道:“胭脂,你知道什么是国家么。维系国家的是政治,不是恻隐之心。”
接着他告诉胭脂,最初提出袖手旁观这一主意的人,是云州城城主别云辛。
莫珩的坦白,直接改写了他和胭脂,以及另两位城主的命运。
——这段和传说稍有相悖的故事,便是莫珩在接受第一次幻术施法后,找回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