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录》道燃.三台

43、黑麒麟

　　闷油瓶走了之后，我又一个人跟着大部队玩了几天，只说他是给我办事去了。假期结束之前，旅游也结束了，我便又一个人回了杭州。
　　刚打开家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了出来。我连忙进了屋，却看到闷油瓶倒在地上，下半身已经变成了一条蛇尾，身上满是伤痕，鲜血洇了一地。
　　我的心开始狂跳，都不记得是怎么走到他身边的。抱起他的时候只觉得他的身体冷得厉害，连呼吸都几乎没有了，只是略微能感觉到他的心脏还在跳动。
　　伤成这样肯定是不能去医院了。我想起之前在圣灵囚地里的情况，便低下头吻着他的双唇，看有没有用。好在我虽然不知道怎么渡气，但我明显的感觉到有一股能量从我的身体里出来，像是有意识一样往他身体里窜。没多久我就开始头晕眼花，不过还是勉强撑着到他身体渐渐回暖才放开他，不过也已经动弹不得了——可见渡的是精气了，和什么吻到缺氧、纵欲过度之类的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是这次和上次比起来好像还进步了一点，至少还有意识。趁着自己还有点意识，我歇了歇就扶着墙站了起来，想把闷油瓶拖回卧室里。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受的伤重到难以想象，而且虽然明显不是新伤但都没有封口，只是一味地流着血。这大概也是他之前身体那么冷的原因。
　　很快我就知道把他带回卧室是不可能的了。从客厅到卧室虽然只有几步，但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要走两步喘上好一阵子，更别说是拖着个闷油瓶了。而且就算是把他带到卧室里也没什么意义，他的身体虽然有些回暖，但血还是一个劲儿的流着，我简直都不知道该给他包扎哪里，也不知道他哪里来那么多血可流。带到卧室里又有什么用呢？让他死在床上？
　　想过了所有的办法，我都觉得似乎没有什么用处。只有惨笑几声，把他尚有余温的身体抱在怀里，继续吻着他的双唇，让体内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渡到他的体内。
　　如命不该绝，你我从此平分生命，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如天命已尽，你我携手赴碧落黄泉，如幸有来生，亦是同生共死，永相随。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暖洋洋的感觉涌了上来。我睁开眼睛，看着怀里似是有了些起色的闷油瓶，一时间竟哑然失笑——命不该绝啊！
　　所有的力气好像又都回来了。我当即趁势便要把闷油瓶抱回屋里，没想到一动身竟有些牵扯，低头一看才发现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止住了，只是和我的衣服粘到了一起，一有动作便会扯到伤口。我连忙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闷油瓶，却发现他的眉头已经紧紧皱了起来，明显是很疼了。我却有些高兴——毕竟是知道疼了，比昨天了无生气那样好看得多！
　　然后我便一点点拨开自己的衣服和他那过长的头发，一直忙了好几个小时才全部解决完，搞得自己也满身汗，混着昨天粘在身上凝固住的血一起流了下来——这可真叫“血汗”啊！
　　想了想还是把他抱到了浴室，一点一点用温水给他洗着伤口。洗完又给他上了药、缠上绷带，才抱回卧室给他盖上被让他休息。他的尾巴很长，软软地耷拉着也不懂得蜷到被子里暖和一下，我一看就拿了条绳子把它卷起来捆上塞进去了。
　　收拾完闷油瓶我又开始收拾屋子。而这时才注意到整个屋子都已经被糟蹋成什么样的我无奈地哀叹了一声，心说要不是老子精力旺盛过头又怕让那闷瓶子伤上加伤兼之不了解爬行动物的身体结构，老子早就洗洗睡了！可是就算老子精力过头无处宣泄，发下来这么个凶案现场一样的房子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叹了口气，拉上所有的窗帘，再三确认大门已锁上，我认命地开着灯拖起了地。我承认我绝对不是什么居家好男人：老婆干活儿搭把手还成，自己主动收拾屋子那除非是已经脏到一定地步了；泡个方便面绝对没有问题，想吃点健康美食还是叫外卖吧。不过这种满墙满地满眼猩红的房子我还真不敢叫别人来弄，连自己打扫卫生都生怕人家看见报了警。不用想也知道只能自力更生。
　　收拾完已经天黑了，却丝毫没有饿的感觉，只是这个时候才有些累了。走进浴室看看镜子里灰头土脸满身血块血斑的自己，傻笑两声洗了个澡就进屋睡了。

　　大半夜醒了过来，看看床头的表发现是凌晨三点。睡意全无，侧过头看着闷油瓶，看着看着却发现他的眼帘动了动——然后我就看着他醒了过来。
　　“起灵。”
　　我轻轻唤着他的名字。他似乎愣了愣，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了回去，仰面看着他的天花板情人。
　　“我是黑麒麟。”他淡淡的说着。
　　我叹了口气，对他说：“你先休息吧。我不急。”
　　他闭上眼睛，依然是方才那无波无澜的口气：“我知道你一直很好奇我的身份。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我便是龙之第十子，黑麒麟。”
　　“关于黑麒麟我也知道一些。那你先听我说，等我说完了你再告诉我哪里有误，这样你不会太累。”
　　见他点点头，我又缓缓说道：“黑麒麟是中国的一种神兽，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烛龙、饕餮、鲲鹏齐名，甚至比他们都更厉害。
　　和神龙相反，麒麟身上的颜色越单一化，力量就越是强大。三色麒麟基本已经有那些神仙都很头疼的实力了，双色麒麟就更是厉害。而单色麒麟，传说中就只出现过一只。出现单色麒麟本来应该是很好的事情。毕竟这是麒麟，而麒麟都很善良，和大部分生物相处融洽。而且他们很有同情心，常常给大家带来很多好处，基本上没有什么生物会讨厌麒麟。他们虽然有牙齿，却全都是平地，根本没有犬齿。不光牙齿是平的，麒麟的犄角也差不多——麒麟的犄角虽然很大，却像鹿角一样被一层厚厚的肉垫包裹在里面，整个犄角钝而无锋，根本没有杀伤力。一般都把被肉垫包裹的犄角和平整的牙齿认为是麒麟善良的标志，而且一般情况来看肉垫越厚的麒麟越善良。但是，黑色是不吉利的颜色，一般象征死亡、疾病、衰败。这只黑麒麟的牙齿也像神龙一样，全是带倒钩的尖牙，还特别大。而看他的犄角，不但没有一丁点肉垫，反而锐利如剑。这些特征，根据历史记载，是在他出生后一个月显现出来的，当时把所有神兽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有见过这样杀伤力强大的犄角。在他六个月时，又发现了他的爪子上长到肉外面来了。其他麒麟的爪子都是猫爪一样可以收回的，偏偏他的爪子又尖又长还不能收回。所以这只小麒麟一出生的时候，就遭到非议。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单色麒麟，谁也不知道他的力量会强大到什么程度。
　　当时大家都很惊慌，认为是天劫的预兆。有些神仙提议应该趁他还小提前把他杀掉，可是有些神仙反对，双方僵持不下。最后终于决定留下他去守十八层地狱。地狱实际上只有十七层，第十八层和十七层并不相连。十八层是个单向空间，只能进不能出，不管是谁，进去就别想出来了，所以才会有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说法。黑麒麟说起来是被派去守十八层地狱，实际上等于是被永久放逐了。
　　地狱的使者，准确点来说，不是阎罗王，也不是烛九阴，而是黑麒麟。”
　　我顿了顿，看了看闷油瓶，却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表情，也并没有什么异议，便拉着他的手，又继续说道：“以上是众所周知谁都能查出来的，后面则是我个人的理解——所谓神，不过是进化了的人类。所谓终极，应该是指一种知识，即物质与能量相互转化的方式。物质不灭，能量守恒，所以质能之间的相互转化就是自然之道。神，就是参悟了自然之道的人。而神的灵魂的特点就是其物质性与其高度聚合性。
　　杨回首先参悟了终极，传道于世人，所以人神皆奉之为尊。放逐黑麒麟，这么大的事绝对不会不经过杨回的同意，而杨回也绝对不是畏惧未知能力恐惧天劫之辈。她早就预感到了终极会失传，神族会衰落，新神会成为神的主体，人类会统治大陆，会将自然之道当作玄学谬论，会将迷信科学当作科学，会带领着一切生物走向灭亡，重复上古之前世界覆灭的悲剧。而她能做的，就只有尽自己的力量为上古神族传下一脉。
　　所以她将黑麒麟投入绝地。她希望黑麒麟能在绝境之中顿悟终极，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只神兽到底有多大的力量。而那黑麒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他真的参悟了，但此时参悟的终极并不完整。他只能将自己的身体由物质转化为能量，锉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似有若无，灰飞烟灭，藉由时空之浮动，游离出第十八层地狱，在那单层空间之外将能量重新聚合。
　　不过勉强聚合出来的灵魂毕竟不完整。他又来到人间，看到了一具保存得十分完好的尸身。碰巧这具尸身的主人本来也是一只麒麟，不过这只麒麟幸运得多，只是一只经千百年磨砺投生为人的五色麒麟，而且是西王母杨回之子。黑麒麟便借用了这个身体作为自己修补灵魂之所，谁知由于质能之间互相转化乃是不变真理，他的灵魂便受其躯体——或可说容器——的影响，拥有了那具躯体原先的形貌。也正是因为他的灵魂激发了这个身体原本的神之气，所以这个身体无论使用多久都不会再变老。后来他进入了青铜门内，看到了真正的终极，便也逐渐转化为神，拥有了神体，拥有了物质化与高度聚合化的灵魂。在这之后，他的身体便成为了灵魂的束缚。他开始失忆，能力也开始退化。直到有一天，他在张家古楼，终于蜕去了躯壳，成为了真正的神。但从这一刻开始，他也担起了一份无比沉重的责任——他要维持上古神族，他要传承终极，他要为即将面临灭顶之灾的人们留下存续绵延的方法。就算文明会毁灭，但自然之道必将永存。
　　——我说的对吗，起灵？”

　　他无声地点了点头，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