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录》道燃.三台

20、迷宫

　　闷油瓶突然停了下来，手一扬，做了一个“别动”的手势。我当即头皮一麻，只觉得后背立时就起了一层白毛汗。
　　这就是闷油瓶，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有让人信服的本事。
　　闷油瓶摸了摸面前的石门，沉吟了一阵，突然道：“这个迷宫不是葬人的，是用来降魔的，所以如果用普通的办法一定会被困在这里。”
　　我不解道：“为什么是用来降魔的？一个迷宫就能降魔了？”然后我就想起希腊神话里的一个故事，好像是一个国王为了困住一个半人半牛的怪物，所以才特地造了一个迷宫让它怎么走也走不出来。可是难道中国古代也有这种说法吗？中国古代不是只有封印什么什么的吗？
　　闷油瓶道：“这个迷宫与普通的迷宫不同，不仅用了奇门遁甲，还运用了风水、幻术等等。设计者要降的魔非同寻常，所以也涉及得非比寻常。我看我们不必多费心思了，凭我们的力量是不可能出去的，这不在人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我一下子愣住了，强笑道：“小哥，你不是说过，你对中国古墓陷阱机关的了解超过世界上的任何人吗？怎么可能出不去？”
　　他摇了摇头：“这一次不一样。如果设计者是人，那么无论是怎么样离奇的设计我都可以找出漏洞。但如果设计者本身就不是人的话，他就可以不受人世的拘束。”
　　“什么叫——设计者不是人？不是人是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
　　我仔细打量了他好几遍，想从他的脸上找到哪怕一丝的说笑的表情，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不是人？那是什么？神？魔？还是什么别的？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就真的没有出去的办法了？”
　　“有。”他坐了下来，靠在一边，似乎对这个办法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我已经杀死梼杌了，只要再找到并杀死关在这里的其他三个，这个迷宫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自然就能出去。另外那三个，分别是驩兜、三苗、共工。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是用来关押‘四凶’的地方。”
　　我不禁讪笑了几声：当初要是能杀了这四个怪物大概就不会把他们关起来了吧？黄帝炎帝之辈尚且不行，更何况我和闷油瓶？但是为什么闷油瓶可以杀了梼杌？难道是因为它特别弱吗？
　　我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没想到闷油瓶沉默了好一阵子，不知过了多久才道：“那把黑金古刀其实就是吴刀，是尧赐给火神吴回的宝刀。大概是我用那把刀久了，而且还用它割过自己的手，所以火神之气便留在了我的体内。那梼杌是鲧的怨气所化，而鲧正是被吴回所杀，所以格外惧怕火神之气。”
　　我奇道：“火神不是祝融吗？怎么成了我们吴家人了？”
　　闷油瓶道：“他不姓吴，他姓祝融氏。起初的火神祝融名叫重黎，乃是高阳氏颛顼之子，高辛氏帝喾之兄，因光明四海而被颛顼赐姓祝融氏。后来奉帝喾之命前去诛杀共工氏，因未斩尽杀绝而被帝喾所杀。重黎死后，帝喾立其弟吴回为火正，依然姓做祝融氏。”
　　我陡然冷冷一笑，一股连我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感觉涌了上来，口中说着“杀其兄，用其弟，这帝喾真不知羞耻”，心中却知道这种感觉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我似乎是在为重黎不值。他一定做过很多退让，不然帝位不可能落到帝喾头上。可是即便他百般退让，即便他屈身帝喾之下做一个小小的火正，即便他光明四海福泽天下，他的结局又是怎样的？只不过是不忍将共工氏赶尽杀绝，他便被自己的亲弟弟处以极刑，死无全尸！
　　他为世人带了光明，带来了温暖，可是世人如何待他？连被世人称作“巧言令色、行为邪僻、贪残暴戾、屠戮苍生”的共工都为他怒触不周山，而那些自诩贤明仁厚的君子又如何！
　　“吴邪。”
　　手上一凉，我才发现闷油瓶握住了我的手。
　　“你没事吧？”
　　他问道。
　　我心中一惊，顿时从刚才那种情绪里走了出来，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不知为什么，我竟觉得那种完全失陷在精神世界里的感觉十分可怕。
　　我刚才在乱想什么？不是在说重黎吗？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么义愤填膺干什么？怎么好像我因为他的死受了多大刺激似的？还有那个共工怒触不周山——虽说有个版本是说共工和祝融打起来了，但是好像没有版本说共工是因为祝融死了同样受了刺激才怒触不周山的吧？
　　闷油瓶突然极轻极浅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就侧过身来拿袖子给我擦脸，很认真地擦着我脸上的汗珠——这大概都是刚才太激动了才会冒汗的——霎时间我竟觉得这场景很眼熟，好像我之前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只不过主角之一貌似不是我，而是一个眼神很狡黠笑起来很痞的油嘴滑舌的少年。失神间，仿佛就看到小时候的闷瓶子被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搂在怀里，还无比认真地给那少年擦着脸。只不过那少年的脸比我的脸“惨烈”多了，还沾了满身的土和泥，那样子活像是刚从斗里上来。我好像就坐在一边很无奈地看着，然后身边一个大婶絮絮叨叨地说她家明仲长大了，会疼人了。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自从进了这斗里之后脑子就开始混乱，净想些有的没的，难道真的是受了这迷宫的影响？不过这内容也太真实了——明仲？明仲是谁？我总觉得这应该不是闷油瓶的一个名字，因为我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本能的反感，就好像那个人把我的什么东西给抢走了一样——不会是那个搂着闷油瓶的少年的名字吧？
　　我看看闷油瓶，还是没敢问。
　　关于他的一切，我突然都不想再问了。

　　就现在这样，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