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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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
晏都的早春，总是烟水氤氲——本来这时节地气回暖，下点子雨也是份数寻常，但不知什么时候起，晏都人会津津乐道的说这雨，是为了明云公主，专要待到明云公主生日那一天，必会拨云见日，天气明丽。这也许是因为明云公主出生的那一年大涝的印象牢牢烙在人们的脑海中，太子府里第一位小公主的出生，缠绵日久的雨就忽然停了，一道七彩霓练挂在晏都城一角的天隅。
钦天监说：这是祥瑞之兆。
那时年方七岁的霍沄纠正楚旌说：这叫霓，诺，你看，因为是逆序，所以叫霓，不叫虹。
到老皇帝驾崩后，新帝继位的承光元年，晏都城倒还没有那种逢公主诞辰雨过天晴的说法，但晏都城还是笼罩在一片迷蒙雨雾中。
朱雀大街一贯的热闹，风吹雨打不去的繁华，匆匆来往的人群踩出一路泥浆。楚旌出至夏楼大门看着地上就皱眉头，霍沄留意他神情，笑他：“惊燕关边塞苦寒之地待了八年了，还怕这个？”
楚旌懒洋洋的拢着斗篷：“好好儿的谁想给甩一身泥。”他穿一色深黑的，甩上点泥星子都扎眼。楚平出去叫车去了，霍沄实在看不过他那懒散样子，只得过去帮他系带子，他居然也就下巴颌儿一扬，笑嘻嘻的消受了。
霍沄想掐他。眼前这个半陌生的楚旌，十六岁，身材抽长，五官展开，皮肤微黑，只有带笑的眼神跟八年前比还是熟悉的，但是这八年来读了太多的圣贤书，“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名言古训实在已经刻在骨子，于是只得转而道：“有你这样的戍边将，晏都百姓晚上还睡得着么？”
楚旌轻轻叫道：“我也是上过前线受过伤的，不信你看——”捉着他手往额头顶上摸，果然发际边缘摸到一块硬痂。
“少爷——”苦着脸的楚平已经站在两位公子爷面前，本来想说少爷你那是骑野马摔的，不过还没说什么，楚旌只觉得什么东西刷的一下子撞了过来，立刻解了他大话将穿之危。他轻轻巧巧往旁边一闪，很漂亮的一式错步，让那东西正撞在霍沄的蓝衫子上。
霍沄躲不开，吓了一跳，拉开来细看，原来是个孩子，瘦瘦小小，穿一件不合身的破旧衣裳，袖子口挽了一扎又一扎。
楚旌也打量这孩子，喃喃道：“暗器暗器……”孩子的手已经在霍沄的衣服上留下了几个脏爪子印。
楚平已经开始尖叫：“谁家的孩子这是——”一面去抓他肩膀。
霍沄道：“慢着慢着。”把他挡开来，看这孩子身子抖了一下，四肢绷得很紧，小脸上五官皱在一团，看得出来，是一个疼的表情，裸露出来的手脚和脖子上都有伤痕。霍沄皱眉头，这小孩看起来才六七岁——
这时候楚旌“喂”了一下，提醒他，伸手指着远处奔腾而来的几条大汉。
霍沄低头问那孩子：“是来抓你的？”
孩子又缩起来，不说话。
几条大汉已经冲过来。这时候楚平就有用了，往前大马金刀的一站，大喝一声：“干什么！”
大汉们猛的刹住步子，看看楚平衣装规整，虽然不是什么富贵公子打扮，好歹也是个富贵公子随从的打扮，更何况这里是晏都朱雀大街的至夏楼，楼前也正站着两位富贵公子打扮的。走出来一个带头的，恭恭敬敬道：“给两位公子爷问安！这是我们楼里买来的孩子，不听教训跑了出来，惊了二位！”
霍沄轻轻说：“教训？”几个大汉的眼神还狼一样恶狠狠的盯着他怀里的孩子。
楚旌也在看，但是看在他眼里的就是不同的一副光景：几位大汉红光满面，头顶热气蒸腾，呼吸粗喘。再看看那脏兮兮的小孩，也是跑得脸通红，但气息还很匀。
这时候那孩子抬了抬眼睛，正式看了楚旌第一眼，一双闪亮的眼睛，像一只小兽，警觉怀疑。他一下子挣开霍沄，非常敏捷的往楼里跑，胳膊却给拽住了，疼得他脸色一白，回头看见楚旌两个指头正捏着他胳膊肘，怎么甩也甩不开。他飞快地往那双黑色的漂亮靴子上踩过去，快要踩中的时候却踩了一个空，立时身子不稳，抓着他手肘的手指也突然放了开，于是他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楚旌！”霍沄非常不赞成的叫了他一声，却看见那孩子一倒在地上又马上像弓一样弹了起来。楚旌“咦”了一声，伸手过去提住他领子，那孩子就在他手里踢打挣扎，怎也挣不脱。
几个大汉都露出解恨的神情。霍沄皱皱眉，转头对那领头的说：“你们是什么楼的？”
那人呆了呆：“临花楼。”
楚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楚平僵化。
霍沄也没有听过，只是道：“这孩子是你们买的？身契呢？”他原是觉得这孩子太吃苦，若能赎就赎了出来的意思。却看见那领头的迟疑起来，过了半晌，道：“身契……身契在楼里。两位公子，这小畜生缺调少教的，多谢两位治住了他，送回楼里，非……”
霍沄皱眉头：“这孩子已满身是伤，你们怎么还要再打他？他身契多少银子，我付了，就算买了这孩子。”
那人还正在一脸诧异的样子，楚旌已笑道：“不是还没身契呢么？拿了身契，到骠骑将军府领人！”说罢捉着那孩子像捉着一只小猫拎上了楚平叫的车，扬长而去。
几个大汉还在被“骠骑将军府”五个字震着，领头的那人眼巴巴看着霍沄，想拦，度量着身份，又不敢拦。
霍沄摇摇头：“龙图阁霍学士府，说找霍沄就能找到我。”他平常也不是这么老把祖父名头挂在嘴上的人，今日见了这群人欺负小孩子可气，有意压一压他们，说罢撑起一柄油伞，走入雨中了。
领头的呆呆往大街上左右望望，惨然道：“这下麻烦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开始
